麥岸的詩(十首) 麥 岸

荒涼之夜

荒涼依舊結(jié)伴在公路上匍匐前行

夜色搖曳，更深的部分沉默不語

而我依舊輕易就能被光芒刺傷

依舊在燈盞破碎的旅逢中徘徊

鳥群和雪片，輕盈地扭動腰肢

深不可測，侵入我潦草的表面

可是羽翼，可是溶解，可是——

血在凍結(jié)，誰的心在閃爍其辭

而溫暖依舊是略加修飾的陷阱

而窗臺兩側(cè)依舊冷清，不分晝夜

而寂靜依舊是人走茶涼后的疼痛

樹的蒙太奇

新的傷痕，舊的刀片，還在僵持，相依為命

蹲在樹杈間的螞蟻，面帶微笑

俯瞰，眺望，回憶一次緊抱落葉的滑翔

蚜蟲和蛀蟲，內(nèi)外夾攻，蠶食吞噬

誰能阻擋枝葉暗暗抽芽，滋長，枯萎，凋零

每天都是陽光，毒影，濕也是部分陽光

飛來的橫禍和麻雀，雷電和獵槍

風(fēng)吹過公交車窗，吹過一個(gè)少婦的裙裾

停在樹下，停在我的綠蔭和顫栗中

如果背景是荒原和戈壁，關(guān)系自然更明朗

飛，是多好的事情呵

像在山頂，閉上眼睛

張開雙臂，就來到湖畔

飛，是多好的事情呵

像我們勝一的某次飛行

卻笨拙得沒有飛起來

你看不見我

我的愛輕盈，在熒光中飄舞

看不見岸，那隱退的根源

我的愛破碎，但千真萬確

像海帶滴著水，依舊是黑褐色

影子，類似的多張面孔

日夜在我們跟前晃動

它們是殘缺不全的

它們是遍體鱗傷的

那些蔚藍(lán)，愛的碎片

就像蜘蛛網(wǎng)，落滿瑣屑的塵埃

你看見我

羽毛片片脫落，像詞語

被溫柔的力量吹散

天空淺淡，你看見我

沙灘的腳伸出孤寂海岸

短發(fā)，細(xì)碎的陽光

圓潤的卵石，緩慢敲打

我潮濕、老邁的圍墻

蒼白的旅人，神情混濁

你看見，野天鵝引吭高歌

揚(yáng)長而去的心事和過客

而我那夕陽下單薄的身影

闖蕩多年，它沒有歪曲走樣

樂園

笑聲像鈴鐺懸掛在白楊林

稍有風(fēng)吹草動，就合不攏嘴

走在擁擠不堪的泉城路上

我多想撿兩片落葉塞進(jìn)耳朵

臘月的故鄉(xiāng)，白楊掉光葉子

我的歡笑像老人跌落的牙齒

媽媽，你是否天不亮就已出門

一筐筐將我丟棄的心事背回家

目的地

繞過身心，孤獨(dú)的島嶼

祖輩相傳的預(yù)言，箴言

我跋涉，拒絕抵達(dá)

罪與罰，坦途和圣物

在暗夜里舞蹈。繞過

善良的人民，苦難的國度

鐃過口語、旗幟、審判之網(wǎng)

踽踽而行，在無名峽谷

看不見的星空，要細(xì)心呵護(hù)

以及你與生俱來的軟弱

和那些大而無當(dāng)?shù)男⌒乃?/p>

掛在墻上的家伙

老式掛鐘掛在墻上

“嘀嗒”是一種宿命

隱藏著死神的腳步聲

竹編花籃掛在墻上

綻放的花兒永不凋謝

來不及開的胎死腹中

偉大領(lǐng)袖掛在墻上

右側(cè)是靚女，明星

左邊是山河，風(fēng)景

他掛在墻上

瘦弱的黑蝙蝠迷上倒掛

身下是多年前的鉛筆畫

潛行者

有時(shí)候一個(gè)眼神就能阻擋我的去路

我的軟肋，吃不夠感情用事的苦楚

春天，她光著屁股飄來蕩去

誰雙手遮住臉龐，同時(shí)松開手指

有時(shí)候，掛在墻上，心灰意冷

面對一只瘦小的螞蟻肅然起敬

更多的時(shí)候，我不停地離開、出走

以獨(dú)特的邏輯跋涉在無名峽谷

我看到的風(fēng)景，是無法分享的疼痛

夢境

光天化日之下的蛋殼

裂開一絲縫隙

照亮連夜的噩夢

懸崖、暗箭、圖譜

紛亂集市，我的親戚

在同一場地匯合，叫喊

某個(gè)瞬間，我睜開眼睛

鏡子反射著星光

墻上的身影，似曾相識

更多時(shí)候，黎明來臨

我丟棄失而復(fù)得的事物

就像一切始終完好如初

麥岸簡介

麥岸，1983年生于山東莒縣。作品散見《詩刊》、《詩林》、《文學(xué)港》、《青春潮》、《兒童文學(xué)》、《少年文藝》、《青年文學(xué)》等多種報(bào)刊、民刊。著有自選詩集《穴居時(shí)代》?，F(xiàn)居濟(jì)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