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鴻門宴》看作一場大戲,陳平這個角色頂多是個跑龍?zhí)椎?。作為刀光劍影、暗藏殺機(jī)的宴會外的一名“門衛(wèi)”,他被主公項羽召來:“沛公如廁已久,未見回席,你去看看吧,順便請他回來?!庇谑?,這個一閃而過的“小角色”消失在宴會外的茫茫夜色中,也“消失”在司馬遷的筆下。
陳平哪里去了?這是《鴻門宴》留給我唯一的疑問。嚴(yán)謹(jǐn)?shù)摹袄蠈W(xué)究”們翻遍故紙堆,操著顯微鏡緊皺雙眉,最后捧出一疊手稿,厚厚的白紙黑字“控訴”著司馬遷爺爺?shù)摹皵」P”。
這顯然并非我要的答案,而更愿意相信,疑問的背后是那說不盡、道不完的,交織在鴻門相爭的楚漢雙雄的扼腕之處——用人。
文后注解:“陳平,當(dāng)時是項羽的部下,后歸劉邦,官至丞相。”夠了,單是前后門庭的轉(zhuǎn)變,也就是“跳槽”本身,便足以吸引我的眼球。顯然嚴(yán)謹(jǐn)?shù)乃抉R遷不可能如此“薄彼”,我翻查來龍去脈,方知楚居然不是陳平效力的第一個集團(tuán)(當(dāng)然更不可能是最后一個),在《史記》里演繹了一段用人史上的“陳平三遷”?!叭w”背后,是當(dāng)時各抗秦集團(tuán)的致命分野,是鴻門宴內(nèi)的勝負(fù)手。
廣東有句俗話叫“太公分豬肉——人人有份”,歷史上的陳平卻也分過豬肉,而且人如其名,分配極為平均,被部族長老認(rèn)定“前途無可限量”。及后因小人進(jìn)讒,只得另覓他就。魏在抗秦集團(tuán)中之所以如同一閃而過的流星,正是與無法容納這樣一位名副其實的人才息息相關(guān)。他那曾經(jīng)拿過宰刀的手,向著那顆叫“魏”的流星揮了揮,便毅然舉起了項羽麾下的“楚”頭大旗。
此后,他因平叛有功,獲授都尉要職,跟隨英明神武的大將軍范增南征北戰(zhàn),也目睹西楚霸王破釜沉舟的逼人氣勢。然而戰(zhàn)無不捷的背后,他卻嗅到了同昔日主子身上無異的腐爛氣息——剛愎自用、任人唯親、喜怒無常。眼看滿腦“義”氣的統(tǒng)帥“遺傳”了叔父的志短慮淺,他開始懷疑自己的效忠之選。大將軍的智謀細(xì)致縝密,卻屢屢被他所追隨的統(tǒng)帥化為烏有;而為主公平叛收回的都城,被同樣勢如破竹的劉邦軍隊所破,自己卻“不出所料”地招致殺身之禍。太多的變故,豈是恪守平等的都尉所能背負(fù)?這一刻,離心悄然“篡位”。
及至鴻門夜宴,面對意在沛公的項莊舞劍,卻見一人挺身而出拔劍翼蔽。刀光劍影之時,忽聞帷外一聲嘆息,正是沉吟中的都尉。心中的疑云聚攏愈密,當(dāng)是何人如此叛變?定睛細(xì)看,捶胸頓足——那個翼蔽敵營軍師的人,正是志短慮淺的叔父項伯?。”M管因血緣意義上的“親”獲官“左尹”,但他心中卻視“義”為圭臬,只因當(dāng)年張良搭救一命,竟把敵我之別、血緣之親拋諸腦后,夜色掩護(hù)下“背國通敵”——也許他直到輔佐未來天子登基一刻也未曾知悉上述秘密,但才華出眾的他豈能未曾深思熟慮,剖析意外中的必然?至少,主公“精妙絕倫”的劍術(shù),他斷然不會為之自豪。
更令陳平震懾的是,敵營大將樊噲擁盾撞入,“瞋目視項王,頭發(fā)上指,目眥盡裂”。這一刻,失職之感剛生,用人之惑又至:為何敵營麾下良將無數(shù)、勇猛無雙?然而,當(dāng)目睹堂堂西楚霸王竟“按劍而跽”,心中的疑云一掃而空——忠貞和操守只有在面對虛心納賢的明主才有真正的用武之地!無論是理想中的官通宦達(dá),還是現(xiàn)實中的殺身之禍,豁然開朗的內(nèi)心又一次面臨命運(yùn)的抉擇:是堅守還是“跳槽”?答案了然于胸,盡管有些可怕,但之前已有先例,何懼?
歷史的舞臺注定要將這位“跑龍?zhí)椎摹蓖葡蚺_前,于是在司馬遷的巧妙“安排”下,都尉借統(tǒng)帥之令“一閃而過”,“不經(jīng)意間”締造了歷史。此時心有所屬的陳平,借奉命尋得劉邦之機(jī),向心中的明主表效忠之心,并暗中為其送行助其脫險。顯然,他已經(jīng)在實質(zhì)上違抗了項羽的命令,進(jìn)而暫時“消失”在《鴻門宴》的視野里……
指導(dǎo)老師 彭梅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