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方舟1989年生,正在為高考而努力奮斗。9歲出版首部作品《打開天窗》,12歲開始成為多家報刊的專欄作家。16歲當(dāng)選中國少年作家協(xié)會主席,現(xiàn)已出版作品9部。
晚自習(xí)前,所有的同學(xué)都豎起耳朵聽教室后面兩男兩女的聊天。這四個人,我們私下里稱他們?yōu)椤扒f俱樂部”,傳言他們家里的資產(chǎn)都是過千萬的。
一個男富正說道:“這幾年我們家不行了,只有整整一千萬了,我們家以后就只靠這一千萬了?!笔堑?,他初中時候似乎更富一些,是學(xué)校首富,手機是每個月都換的。
“我上次在商場刷了五千塊之后,我爸現(xiàn)在又把信用卡收了……”我是與她相熟的,逢陌生人就添油加醋地形容她的富,好在她不在乎我的大肆渲染。她不夸張也不隱瞞家里很闊的事實,這也是我喜歡她的原因。
另一個女富訕笑一下,也準備說話了。她將來也是要繼承她媽媽的事業(yè)的,現(xiàn)在就好像在四處聯(lián)系業(yè)務(wù)一樣,待人接物都是一副樂呵呵的業(yè)務(wù)員的模樣,她只跟看上去將來會對她有用處的人交往。她說:“五千塊是買了衣服吧?你還算幸福,貴的衣服還能穿出個貴樣來,我媽給我買的衣服全是一千往上走的,結(jié)果我就是穿不出個樣子來……”
第一次說話的男首富煩躁地說:“行啦!不要討論衣服啦!我們不都是大人直接給一張存折讓我們?nèi)ベI衣服嗎?有什么好說的?”
與我相熟的女首富忽然憂郁起來說:“我的錢全是我父母的,沒有一分是我的?!笨吹轿覀冞@些看客都同情地看著她,補充道,“不過我爸爸說了,有一天總會是我的。”其余的三人都露出恍惚的神色,似乎是憧憬著,但又對未來有些惶惶然。這時,我們注意到另一個男生始終沒有開口,只是低頭一味地在本子上寫些沒意義的符號。
他也是富的,有人看到黑色加長的車來接他,司機是穿制服的,稱他為“少爺”。但是他富得很虛幻,不告訴我們他家是干嘛的,在今天這樣激烈而亢奮的氣氛中還能氣定神閑。有人探他的口風(fēng),他只是笑道:“其實我身上半分錢都沒有,司機都比我有錢。就說這瓶礦泉水吧,也不是用我的錢買的,是學(xué)校直接把帳單寄給我爸爸……”
我相信家底殷實的同學(xué)也有很深切的憂愁和焦慮,很迫切地需要交流,而且無法跟我們這種小戶人家出來的同學(xué)交流。我搓著手看他們交流著各種駭人聽聞的數(shù)字,雖然談的不是自己的錢,也在一旁樂得不知所以。
就算是炫富吧,我覺得倒比藏富好?!安馗弧庇泻芏嗪侠淼睦碛桑翰蛔屚瑢W(xué)之間產(chǎn)成距離,不齒父母掙錢的手段,怕被人勒肥綁架。但當(dāng)“那小子真富”的真相曝光的時候,窮伙伴受欺騙的惱羞成怒和洶涌的嫉妒不平,真會引起成年后最深切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