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泥濘到泥濘,從混沌到混沌
根,芽吐出了七彩的季節(jié),
而一對赤裸裸的男人與女人
是一棵相互依賴又相互排斥的最高級的植株
自從品嘗了禁果,從天與地的一個整體里
把自己剝離了出來,太極陰陽
方程的另一端呈現(xiàn)了多元、復雜甚至不平衡的對稱。
一個老師與他的學生的想法大相行庭。
真理像一杯逼到唇邊的鳩酒,
需要產生哲思與智慧的生命喪失滋味。
膝蓋上的天鵝飛走了
留下唯物與唯心徒然的爭論。留下疑問,
讓后世成千上萬的更多的生命
在裁判所的火光與槍炮的咆哮中在相互的
廝殺里成為注釋。
其實他們都在說同一件事物,
只不過從不同的角度或者側面,
局部地說出了某一截的真相。
退一步或進一步都會謬以千里,
恰到好處——取決于在什么位置,
什么背景或語境。
一句常識蘊含著比深奧的定律更廣博的能量
在反復遺忘與論證中擴大被埋沒中的內涵。
就像陰郁的天氣在四周醞釀著綿綿的雨
有人抬頭望望憂郁地說:今天沒有太陽。
他不知道濃重的積雨云之上,一個空中乘客
正靠著舷窗向下欣賞廣袤的藍色與晴朗
一個太陽會得出兩個截然不同的結論,
其實太陽沿著既定軌跡
依舊不折不扣地高懸在同一個地方。
在時間的光芒之下
一切都會骨消玉蝕,原形畢露。
從自己退回到事物的任何一部分。
但不能說唯物就是有,唯心就是沒有
虛無與真實是一張紙的正反二面,
但并沒有正反之分。
菩提樹下的圣者把最高境界的經文寫在
經書之外,無意中的手指
拈住了一朵花。心靈在感應中超脫,
以空寂傳遞美的電流。
所有斷裂的事物在微微一笑里融為一體。
大智慧把一個不識字的劈柴者與
一個王子的覺悟送到同樣的高度。
心外無佛,同樣相對論里沒有天堂與地獄。
《神曲》漫長而曲折的經歷不過是人類用
但丁個人的名義寫下的心靈史。
一只蘋果聯(lián)系著格格不入的兩個世界
但誰在臨終之前分別皈依了
自己的數(shù)據(jù)并不能證實的上帝。
航天飛機留在臭氧層內外的擦痕與孤寂,
并不能說明另一個世界的消失與遠遁。
無處不在的文化與積淀已塑造并掌握著人性中的存在。
唯物與唯心其實就是人類自身的矛盾,
物是心所依附的蠟燭,
心是物所供養(yǎng)的火焰。
融化的油與吐出的光芒在點燃的瞬間
成全了對方的意義
被弱視的年代,當然物不是蠟燭,
心也不是火焰了。
如果兩者失衡:自由就是沒有方向感,
支撐將成為負荷。
在蒸汽繚繞之中,人的面容變得模糊,
鋼鐵與欲望的引擎在加速,轟鳴。
一頭從迷宮中釋放出來的人牛怪獸。
二百多年的工業(yè)革命躍出了自己的軸心
消耗了幾千年的文明積累。
為了欲的膨脹與發(fā)泄,
從物質,精神,自然,人文
到千秋萬代的權利與幸福
不顧后果的透支與榨取,
是對后人不可饒恕的罪。
杞人憂天并非寓言:
他是一個為人類承擔未來的偉大祭司
所有做過的夢,或漏掉的潛意識,
人,在獸與神之間,一盞兩眼漆黑的燈。
像地下歌廳的酒色裸舞,或者,
登月者腳步的踉蹌,
這小步是人類滑向陷阱的一大步:
桂枝的氣息與嫦娥的袖子消失了
在無神論者的潛意識里彌漫開來的
是比核泄漏更危險的無望與空虛。
蛇,果子 女人的夢,童年的記憶,
跌向水塔的無助:
云中的梯子變成倒影里的弓
剪子被線繞住 現(xiàn)實已經超出心的承載力
在弗洛依德的闡釋里變成了性的對稱,
或本能的代名詞。
亞歷山大利劍橫掃歐亞大陸的光芒
埋在火山下面輝煌的龐貝城的廢墟
一切都不過是欲望的堆砌
一切都不過是虛無演繹出來的復雜的形式。
落到心中的事實并非全然如此。
鳳凰涅槃 烈火化蝶
“本來無一物”是一種以放棄的方式來吞吐萬物的氣魄
砍斷了內外的束縛
心所到之處,虛幻的都蛻變成真實與存在
過程就是在呼吸,
看著,聽著,感覺著,向死而生
一笑悟生死,再笑泯恩仇
用歷經劫難的眼睛擁抱到來的:
一切更加鮮活與真切
圣者言:生命是一次性的,也是永恒的。
如果擁有一雙此時此刻的眼睛,
并且被愛充滿,
頭頂?shù)奶炜?,腳下的大地,路都是相連的。
無形與有形不是友好睦鄰,也不是互文關系,
而是脫胎換骨的同一個人。
人是大地之光,是物的最高形式,
但必須懂得敬畏和適度
大地的永久、完整與美好與天空的永久、
完整與美好是同一樁事情。
從泥濘到泥濘,從混沌到混沌
因此,所有偉大的圣者的本意
是說:生命是值得珍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