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玫瑰茶屋這個名字是別人叫出來的。真正的店名只有一個字“綠”,在店門旁邊斜斜地掛著。
墻面是純凈的青碧色,純得有陽光透過的味道。茶屋里只有一套原色的木制桌椅,倚墻而擺。墨黑的茶具隨意擱置在木桌上,茶屋的一切和老板洛溪一樣,個性分明。
洛溪,是個少有的個性女子,頹敗中流露出艷麗的張揚,眩人眼睛。
茶,只有一種,客人沒有選擇的余地。有客人,洛溪便沏一壺茶端上來,一臉寂靜地斟茶。墨黑的茶杯中,翻騰著幾朵綠玫瑰,味道似甘似苦。喝著喝著,杯中那朵綠玫瑰便悄然開了……
閑下的時候,洛溪在一旁翻著書,頭也不抬。煮沸的水嘶嘶地冒著熱氣,酒精爐的火焰在洛溪臉上一躥一躥地跳躍。
安淵陽第一次來茶屋的時候,說不出具體是什么感受,百味雜陳,竟莫名其妙地生出些許的羨慕來。此后,他就常來,靜靜地坐于一隅,單等洛溪無聲無息地上茶來,慢慢地品。洛溪注意到這個陌生男人復雜的眼神,她不知道這種眼神隱含著什么,但敢肯定,這個男人,對自己有著強烈的好奇。
安淵陽看著眼前淡漠卻又似乎熱情無限的女子,不知所措。怎么樣才是最好的呢?這樣的女子,這樣地寂寞著,佛也會說是罪過吧。
這天,他又像往日一樣,靜靜地往那一坐。洛溪沏一杯茶過來,剛要轉身走,他突然開口說:“開這樣的一間茶屋是你的愿望嗎?”
洛溪輕輕地搖頭,把玩著手中的茶杯,“更確切地說,是為一個人?!钡谋砬轶E然暗淡下去,“……我們天昏地暗地相愛,在一起的時候,我常為他沏綠玫瑰茶,他很喜歡喝我沏的茶。我答應他為他沏一生的茶??墒牵幸惶?,我們?yōu)樾⌒〉恼`會而爭吵,分手。他傷心之下,離開了這個城市,我想盡了辦法,也沒有找到他。我開茶屋,是為等他?!?/p>
“對,他就喜歡用這樣的墨黑杯子?!甭逑跗鹨恢缓桶矞Y陽手中一樣的杯子補充說,“為開這個茶屋。我差不多把本市的這種黑杯子都買來了?!?/p>
洛溪的表情迷離得像茶壺嘴里冒出的輕霧。
“他真幸福,這樣被你愛著?!卑矞Y陽輕啜了一口茶。
洛溪淺笑,我只是想尋求一個答案。
“往往人費盡心思所追尋的結果,從來都是傷人的。”安淵陽說,“不知道結果的故事,也是一種幸福?!?/p>
洛溪猛然怔住,茫然地望著自己手中那朵綠玫瑰。
很準時,安淵陽每天天剛擦黑就來綠玫瑰了,這恰是洛溪覺得一天中最寂寞的時候。
兩人靜靜地喝茶,說些漫無邊際的話。
不知多少個日子過去了,洛溪覺得自己竟不可抑制地對這個男人產生了好感,可自始自終,他沒吐露什么,似一團迷霧飄在她面前。這天,就在安淵陽又準備離去的時候,洛溪按奈不住喊道:“安淵陽,你到底為什么而來?”
安淵陽說,為一個人。
洛溪問,噢,這個人是誰呢?為什么你等到至今還沒出現(xiàn)?
安淵陽說,早就出現(xiàn)了呀,只是我等待的這個人沒有發(fā)現(xiàn)我在等她而已。
安淵陽,你別跟我賣關子,我的心已死,不會為另一個人所屬!洛溪的話差不多是叫出來的。
安淵陽沒有驚訝,其實他早知道洛溪的故事,正因如此他才常來這里的。洛溪和男朋友分開已經七年了。七年,對一個女子來說,實在不算短。他不想讓這個有著美好情懷的女子就這么憂傷下去。
安淵陽說,請為我續(xù)點水。洛溪走過來,端起杯子,“茶淡了,該換杯茶了?!闭f完,走進里間,把茶渣倒了。
一杯冒著水氣的茶放在了茶幾上。安淵陽說,茶,總有倒掉的時候。如果我們總在追憶一杯倒掉的茶,而守著一杯白開水,豈不是很傻?
洛溪的淚滴在手中的綠玫瑰上。
一旁的安淵陽卻笑了,“有時候,我們總得為自己的生活續(xù)上一杯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