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A市水產食品廠打工一星期了,曉芹想該給家里打個電話,報個平安,就約梅蘭來到一家公用電話亭。
撥號,等待。
“喂,哪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來自遙遠的故鄉(xiāng)。
曉芹按耐不住激動的心跳,在電話里剛說出“明月爸”三個字,電話的另一端傳來丈夫牛勇的聲音:“曉芹呀,有事嗎?”
屁話!曉芹想,沒事就不能打電話嗎?說出口的卻是“沒事”。輕描淡寫的兩個字。
“沒事就掛吧。”
曉芹就把電話掛了。
回宿舍的路上,曉芹像是對梅蘭又像是自言自語地說:“直腸驢,啥時都說不上一句細言,再不給他打電話了?!?/p>
三天后,梅蘭又邀曉芹來到電話亭。
撥號。等待。
“喂……”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來自遙遠的故鄉(xiāng)。
“阿杰爸……”梅蘭抑制住內心的激動在等待。
“哦,是阿杰媽啊!”電話的另一端很快傳來丈夫陳友和親切柔和的聲音?!敖鼇砩眢w好吧?在那里生活上習慣嗎?出門在外一定要自己照顧好自己啊!”
一股暖流迅速涌遍全身,剛才路上的寒意一掃而空。梅蘭的眼睛濕潤了。她感念他的好心關照??墒?,就像有鬼掰她的口似地,從她嘴里說出的竟是這樣一句連她自己也不滿意的話:“出來打工前,你不是咒我外死外葬嗎?”
“我是不想讓你出去,你知道的?!?/p>
“嗯,家里沒事吧?……那我掛啦?”
掛斷電話后,梅蘭問曉芹給不給家里打電話。曉芹說打就打吧。接電話的還是丈夫牛勇,第一句話還是問她:“有事嗎?”
“沒事?!彼€是輕描淡寫地答道。
“沒事打什么電話。”
“放屁!”曉芹的眼淚一下子涌出眼眶。
“沒事就不該打電話?!”她“啪”地一聲撂下電話,把看守電話的老漢嚇一大跳,心疼地說:“姑娘,損壞電話可是要賠償的喲。”曉芹邊抹淚邊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老漢又笑道:“怎么,不在一起也吵架呀?”
后來再往家里打電話,只要聽見牛勇的聲音,曉芹一言不發(fā)就把電話掛斷,夜里又輾轉反側淚流滿面。
后來女兒明月接了電話,曉芹的心才由陰轉晴。曉芹說,月子,想不想媽???明月說,想,好想好想呀!媽,你想我嗎?曉芹逗她說,不想,讓你爸爸給你另找一個媽吧。明月就哭了,不要不要,就要你就要你一個媽!曉芹就說,乖女兒,媽騙你的,媽每天都想你,夜里常夢見你。明月又笑了,媽,我給你唱支歌吧。接著就唱起了“世上只有媽媽好……”媽,就要過年了,我和爸爸都盼著你早點回來哩。曉芹鼻子酸酸的,禁不住潸然淚下。你爸爸呢?明月說,爸就在我身邊,要不要他接電話?。孔屗影?。明月無法再維護她的自尊。
曉芹,牛勇在電話里說,孩子的話也說出了我的心聲。現在,我只想跟你說,回家的時候先來個電話,我好到車站接你。
掛斷電話,曉芹有些后悔沒跟牛勇說一句:老公,對不起??!其實,我真的好想好想你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