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柏林的藝術景觀,人們就想起它那些世界級的國家美術館,還有遍布大街小巷的私人畫廊。然而,柏林不僅是靜止藝術品的陳列館,更是藝術家的實驗地。這些年,無數(shù)年輕的藝術家聚集到這里,他們不為一舉成名,而是為了找到一個自由創(chuàng)作的空間。為此,他們常常占領破舊空房作為創(chuàng)作室,特別是占領位于柏林市中心的一些建筑物,他們把這種現(xiàn)象稱為TACHELES(即擅自占用與藝術)。
如果你在柏林中心看到這樣一幢房子,你便會眼前一“暗”:這座房屋像被煤灰熏過似的,嚴重風化的屋面上,有人用石灰歪歪扭扭地涂上“TACHELES”幾個字母,中間又夾著幾個紅十字,所以整幢建筑看上去,像是二戰(zhàn)時被轟炸過的軍醫(yī)院。
進了這座房子的大門,“藝術”就向你撲面而來:樓梯墻面上的涂鴉一層覆蓋一層,感覺它重得要塌下來;打開一扇生銹的鐵條門,就進入了兩邊排滿創(chuàng)作室的過道。在過道里看到的是布滿灰塵的拼貼或油畫。此外,要么墻根立著一臺漆成綠色的冰箱,要么半空拉起的一根鋼絲上懸著一只破燈泡,要么地上堆著一堆碎玻璃。那些熟悉當代藝術的人,走到這里禁不住會多看幾眼,他們生怕不小心錯過這里的一件件“藝術品”。這不,此刻兩個游客正在研究一張釘在墻上的椅子,當他們看到邊上題著“快樂與痛苦”五個字時,才悟出“快樂是因為有個地方可以坐,痛苦是因為坐上去破椅子會隨時塌掉下去。”
我走進一間創(chuàng)作室,見墻角里堆滿了一幀幀已經(jīng)畫完的油畫,寫字臺上放著一本自印的作品集,上面標著價格,旁邊還放著一張破舊的席夢思和一臺舊音響。在這堆“廢品”中間,突然又升起一張可以轉動的牙醫(yī)躺椅,那位藝術家戴著墨鏡躺在上面,好像在等待牙醫(yī)的來臨。
后來我問這里的管理員,為什么不把房子整修一下。她承認是資金不足,但接著又很自豪地說,破正是Tacheles的魅力所在,“試問今天不但破而且破得有特色的房子還剩多少?”
這里最初是一個綜合購物中心,建于1906年,后來很快破產(chǎn),被改做專門展覽和銷售電子商品的“技術之屋”,上世紀30年代末世界上第一次電視轉播是在這里進行的。二戰(zhàn)時這里被納粹霸占,頂樓被用來關押法國戰(zhàn)俘。1943和1945年英美聯(lián)軍的空襲行動,嚴重地損傷了這座樓的樓體。戰(zhàn)后這座樓歸屬東德,但一直沒有得到修復。1990德國統(tǒng)一后,新柏林政府決定將它用爆破拆除,但這時候一個自稱是Tacheles東西德藝術家聯(lián)合組織占領了這幢大樓,他們在同政府進行了多次談判之后,終于使這樓逃過一劫,并為藝術家們爭取到在那里進行藝術創(chuàng)作的許可。
今天的這座破樓已經(jīng)不再是“被占領的房子”,而是成為具有法人資格的協(xié)會駐地。協(xié)會向地產(chǎn)商正常地繳納租金,但協(xié)會堅持其獨立性質(zhì),既不接受政府補貼,也不接受“贊助商”的贊助,完全靠自己解決資金問題,他們通過組織逗留藝術家的作品展,還附帶開音樂和朗誦會等等。藝術家使用這里的房間,只須繳納水電費,這對于許多沒有任何經(jīng)濟實力的年輕藝術家和藝術院校的學生來說,成了唯一可以安心開展創(chuàng)作的立足之地。
此外,這座舊樓的另一個吸引力是,住在這里的藝術家能在這里遇到來自世界各個角落志同道合的同伴,大家可以在實踐中切磋交流。Tacheles這樣的地方,也許真的是藝術家自由交流的最好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