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月二十八號晚上十一點半，我剛和遠在南方的女友聊完電話。她說她在削蘋果時不小心割破了手，血流不止。我說沒事，找個創(chuàng)可貼包一下就好。她借題發(fā)揮，說我一點都不在乎她。還說學習壓力大，而那該死的月經(jīng)，四十多天還沒有來。我憋著尿，耐著性子對她說了愛呀，想呀，永遠啊之類的廢話。聊到最后，她說我一點誠意都沒有，不愛她。不容我再多解釋，她就說困了，要睡了，掛斷電話。

我顧不得腿麻，朝廁所沖刺過去，邊跑邊解開褲帶。

2

宿舍里，小王已睡熟了。另外兩個舍友，一個在隔壁宿舍打牌，還有一個和女友出去開房，今晚是不回來了。我找來熱水泡面，順便打開電腦。女友發(fā)來短信，說愛我，晚安。我回復她，我也愛你，然后關(guān)機。

面已泡好，電腦上顯示的時間是三月二十九日零點四十五分。這時離歐洲冠軍杯阿森納對尤文的首場比賽開始還有整整兩個小時。我快速吃完泡面，登陸ＱＱ麻將廳，同時也進入ＱＱ聊天室里的朝陽區(qū)，我決定用麻將和閑聊來消磨難熬的兩個小時。

我的運氣糟透了。我連著點了四五局炮，一次點的比一次大，像大三元這種千年難遇的牌都能被我點了。不到一小時，我的積分已跌成負數(shù)。

我想換一桌換換運氣，但還沒來得及退出，耳機里響起收到信息的提示音。我這才想起我還開著聊天室。我轉(zhuǎn)換頁面，一個叫美麗無罪的發(fā)話問我：哥哥，兼職，需要嗎？

3

我在聊天室的網(wǎng)名叫沙漠漁夫。其實這網(wǎng)名最初不是我的，是我大哥胖子的。還是在讀高中時我就問過他這個網(wǎng)名的含意。大我兩歲的他得意地反問我：你說沙漠里會有魚嗎？

不可能啊。我說。

是啊，我一用這網(wǎng)名隨便進個聊天室，就會有女孩主動發(fā)話問我：沙漠里怎么會有魚呢？我就把早已準備好的答案發(fā)給她：這個混亂的聊天室就像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沙漠。而我就是沙漠中那個執(zhí)著的漁夫，堅信在這里，一定會釣到命中注定的那條美人魚，不知道你會不會是屬于我的奇跡？

凡是看到這段話的女孩沒有不動心的。胖子得意地說著，我聽得直咽口水，追問他接著呢？

接著就聊天啊，給我發(fā)她的照片啊。好看的，我就約她見面，不好看的就不理她。這樣不也更加證明了我網(wǎng)名的含義不是？所以說，年輕人啊，聊天也是門學問，也是需要技巧的。技巧，懂不懂？他拍著我的肩，像父輩一樣語重心長。

當時我都聽傻了。頓時恍然大悟，為何胖得都能做減肥中心代言人的他，卻在每次聚會中總能帶個和他反差極大的美女，且從不重復。從此，我越發(fā)敬佩他，并且在我的苦求下，他總算勉強同意把這個非常有創(chuàng)意的網(wǎng)名以及那段牛逼的解釋永久送給我。當然，也不是白送。代價是一百串羊肉串，四瓶啤酒，外加我珍藏多年的徐若萱的一本寫真集。

4

寒假我回了老家，在一次同學聚會中，見到了多年沒見的胖子。他禿了頂，比讀高中時瘦了些。我和他寒暄，問他結(jié)婚了沒有？他抿著酒，輕描淡寫地說：早結(jié)了。我很意外，驚呼：太不夠意思了！結(jié)婚這么大的事都不通知你兄弟我，看不起兄弟是不是？

他慢慢放下酒杯，抬起頭，掃了我一眼，悠悠地說：你喊啥，不就是結(jié)個婚嘛，又不是啥大事，有啥了不起的。咱還就看不起你了？還是個讀書人呢。

他小口抿著酒，我沒趣地陪著笑，舉起杯，敬他酒。他站起身，我隨著他趕忙站了起來。他兩手把酒杯舉高，與雙眼平行，直視著我，極其認真地說：你這杯酒我要喝。我們兄弟倆認識多少年啦，上次結(jié)婚沒請你，是怕你忙，趕不回來。說穿了，就是現(xiàn)在的你看不起兄弟我……今天你敬我酒我很高興，要是你哥我這輩子還會結(jié)婚的話，那就一定請你，到時候伴郎、證婚人隨你挑。

他動情地拍拍我的肩膀，眼淚都快流了出來，我不解地問他什么叫還會結(jié)婚？

你不知道？哦，對，你不知道。我離啦，去年離的。孩子兩歲，跟她媽過啦！胖子干笑兩聲，仰頭喝干了酒。接著他把空酒杯沖著我，又沖下晃了晃。

這回我吃驚得連喊都喊不出聲，于是也干了那杯酒，也學著他把酒杯向下?lián)u了搖。他舉起大拇指，又做了個請的姿勢示意我坐下。

他問我有對象了嗎？我說有了，也快結(jié)婚了。他拉著我的手，像當年一樣的神態(tài)，一字一句地對我說：兄弟啊，聽哥一句話，千萬別學哥，早結(jié)婚，害人吶！

我算看透了，這女人啊，愛情啊，婚姻啊，都好比是這酒。胖子叫來服務員倒酒，指著滿滿一杯說：你看，這初戀啊，就像你第一次喝酒，不知道是什么味，看別人喝，你饞得也想喝，就偷偷地喝了一口。胖子邊比喻邊形象地喝著。你一喝，覺得麻，辣，也不好喝嘛?？杉毤毮敲匆换匚?，有味，香！于是你又偷喝了第二口。胖子又喝了半杯。這第二口你就稍微品出味了，接著你就喝了第三口，第四口，一杯，兩杯，一瓶，兩瓶，你越喝越上癮，越上癮越想喝。喝著喝著，你就喝多了，酒精起了反應，你臉紅，頭疼，話多。

這是什么階段？胖子左看右看，看到的是我搖頭茫然的臉。

熱戀??！這個階段你啥都不在乎了。你抱著酒瓶不放，誰要你也不給，再好的酒你也看不上，其實也不是你不想要，是你已喝糊涂啦，已不是正常人啦。

你熱戀得一高興，一來勁，什么事你都敢做。結(jié)婚，生子，貸款買車，買房，多瀟灑，多男人??！可是等你酒醒后呢？你清醒啦！你回憶起醉酒時做的蠢事，你后悔啊。但是一切都來不及了。你都結(jié)婚了，老婆孩子都有了，你還得賺錢還貸呢。認命吧，心不甘，這世上還有那么多好酒你還沒喝過呢。不認命吧，又不行，老婆，孩子，這個家還得靠你養(yǎng)活呢。你說，你認不認命？

胖子眼圈發(fā)紅，語速加快。他拍著胸口激動地說：你哥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沒喝過啥好酒，頂多喝過一兩回劍南春，還是別人請的?？蛇@酒癮一上來，也不挑了，管他好酒壞酒，有酒喝就行。最終隨便一瓶二鍋頭就把你哥我喝暈啦，就結(jié)婚，有孩子啦……但你哥我不甘心??！咱還沒喝過五十年陳釀的五糧液呢，咱還沒有……咱就不說喝了，咱活這么大見都沒見過倒出來綠得像玉一樣的極品茅臺啊，真不知道那是個啥滋味。

在坐的包括我都默不出聲地玩著餐具或抽著煙，有人頻頻點頭，小聲說著：真理，真理。

不怕你們笑話，胖子笑得有些害羞，我這人不像你們，有出息。我這輩最大的愿望就是和徐若萱睡上一覺。在我心中，她就是那翠得像玉一樣的極品茅臺。所以我一狠心，就和我家那二鍋頭離啦！胖子像偉人一樣在空中堅定地做著手勢。

我要拼命賺錢，趁她徐大美人還沒老前喝她一口。不，是睡她一覺，哈哈哈哈！

大家沉寂已久的壓抑借著這個機會終于爆發(fā)了，有起哄的，有鼓掌叫好的，有說胖子這水平都能當大學老師的。在哄笑聲中，胖子扭頭看著我：那年你送我的徐若萱寫真集離婚前被我前妻燒了，我狠狠地揍了她一頓。她長得那丑樣，給人家徐大美人提鞋都不配！你回去要是在北京碰見了給哥再買一本，好不好？錢我出。

我說不是錢的問題。我送你的是盜版，還是七八年前出的，現(xiàn)在不知道還有沒有賣的了。

胖子做了個停止的手勢打斷了我的話。他仰頭又喝了一杯，照樣酒杯沖我，又沖下晃了晃。

我看著面前已禿了頂?shù)呐肿?，再也無法把他和當年那瀟灑的沙漠漁夫聯(lián)系在一起了。

5

喝到最后，胖子徹底喝大了。我扶他去廁所，他搖晃著身子，咱們老百姓啊，高興，高興，唱個不停。沒到廁所他就吐了。我拍他的后背，讓舒服些。他用袖口擦去穢物，擺著手說這點酒不算什么。我取笑他還在逞強，他忽然回身嚴肅地說：你現(xiàn)在還去聊天室玩嗎？

我說多大的人了，早都不去了。

那你把網(wǎng)名還我吧？

什么網(wǎng)名？我問他。

喝多了你？沙漠漁夫??！

哦，你要它干嗎？

去聊天室騙女人啊。

胖子壓低聲音，緊緊摟住我，伏在我耳邊，滿嘴酒氣地說：找一夜情，找兼職啊。

一夜情我知道，兼職？賣什么的？

賣肉啊！胖子淫笑。我從他的笑中懂得了兼職的含意。

真是個讀書人，兼職都沒聽說過！胖子譏笑我。我給他點煙，他邊朝門外晃去，邊給我講兼職和小姐的區(qū)別。我聽了似乎懂了，便問他：你說的兼職和日本Ａ片里的援助交際是一個意思吧？

不愧是讀書人，一點就通。胖子贊許地夸我。

就咱這小地方，還有這個？我懷疑。

有啊，地方小就不能有了？別以為只有你大城市有。這世界上，有男人的地方就有做兼職的。胖子說了句富有哲理的話。

他興趣大增，給我講開他在網(wǎng)上買春的經(jīng)歷，告訴我如何通過網(wǎng)名來識別對方是否做兼職，如何侃價，以及一些專用暗語等等。你要不信，我這就給你叫幾個過來。胖子掏出手機，裝著要打。

我連忙說信，制止了他。胖子扔掉煙蒂，興奮地說：那些兼職，個個長得漂亮，身材火辣，會的花樣也多，比去歌廳找小姐強多了。當然了，她們還是不能和我心中的性感女人徐大美人相比。按照我的理論，她們最多也只是金六福，還是三星的。

6

胖子摟著我在路邊等車。他滔滔不絕地說著他找兼職的每個細節(jié)。我攔了一輛出租車，胖子看了眼正在掉頭的車，給了我胸口一拳：說了半天，你到底還不還給我呀？

我笑著說早丟了密碼。胖子不信。我連說幾句不騙你，我要那玩意也沒用啊。胖子想了想，直搖頭，說可惜了，可惜了啊。

車來了，我奮力把他塞進車中。他搖下車窗，露出禿了頂?shù)哪X門，用手指著我說：你小子以后別讓我在聊天室碰見啊。我大笑，也攔了一輛出租車，朝他相反的方向開去。

7

我回話給美麗無罪：什么價？

沒多會兒，她發(fā)話給我：哥哥怎么才理人家??？緊接著她又發(fā)了一句：四百每次，包夜六百。

貴了吧。我說，不都是三百每次，過夜五百嗎？

也可以啊，她說。

都什么活？我用胖子教給我的話繼續(xù)逗她。

哥哥有誠意嗎？

非常有。

那ＱＱ聊吧。她發(fā)了一串數(shù)字，這里有網(wǎng)警監(jiān)視，不安全。

8

我加了她的ＱＱ號，不需要認證，她很快就成了我的好友。

她在ＱＱ上的昵稱叫小小。這讓我立刻沒了興趣。看她這網(wǎng)名，猜她身材就不會好到哪里。

她的ＱＱ簽名是莫文蔚《陰天》里的一句歌詞：傻傻兩個人，笑得多甜。ＱＱ個人說明里有大段文字：小小，ＸＸ人。165ＣＭ，44Ｇ，三圍36Ｃ……再往后就是她服務的內(nèi)容和項目了，看了讓人想入非非。那些項目的名稱，有像美軍軍事行動代號的，有像武俠小說中獨門暗器的，但大多數(shù)都是胖子曾詳細說給過我的。

哥哥，是你吧？她主動發(fā)話給我。

我說是，她回了個表示吻的圖案。

哥哥，你的網(wǎng)名好怪哦，沙漠里怎么能釣到魚呢？

我把那段經(jīng)典的解釋發(fā)給了她，她回了個表示驚嘆的表情：哇，哥哥好有學問??！哥哥是做什么的？

這很重要嗎？我反問。

哥哥不愿說就算了，人家只是隨便問問。

有你這樣隨便問的嗎？我想了想，騙她說：我在一家外企工作。

哦，是嗎？怪不得哥哥那么有才。哥哥在外企賺不少錢吧？

還行，湊合著混日子吧。我說。

那哥哥可要多照顧小妹我哦。

那得看你長得漂不漂亮了。我發(fā)了個壞笑的表情。

絕對漂亮，保證哥哥一眼就愛上我。

你說漂亮就漂亮？我還說我?guī)浤?。我繼續(xù)逗她。

哥哥可以看我的相冊啊，密碼是小小的拼音。哥哥你看看喜不喜歡。

我急忙登錄上那個網(wǎng)站，輸入密碼，照片很快就顯示出來。小小是視頻照，每張照片的裝扮都不同，不過都穿得性感，笑得很甜。

哥哥看到了嗎？她連問兩遍。

看到了。我說。

喜歡嗎？

喜歡，當然喜歡，但是你嗎？

絕對是小妹本人呀。妹妹很乖的，不會騙人，哥哥不信嗎？

有點，美得不敢相信。

那哥哥等一下，我穿件衣服，我們視頻吧。

她這句話讓我喜出望外，迫不及待地向她發(fā)了視頻邀請，很快她就接受了。視頻連上，視頻里的她要比照片上還要好看許多。

你挺漂亮的，像徐若萱。

她笑了：哥哥也覺得我和她像？

這個也字讓我很不爽：還有誰說過你像？

沒有啦，哥哥別多想，妹妹的同學們開玩笑時說過。

你不會還在讀書吧？我意外至極。

嗯，算是吧，ＸＸ大學成人教育學院。她說了個我沒聽過的大學，瞎學，混個文憑，大學生，好聽點嘛。

她的坦誠讓我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隨手點了根煙抽。

哥哥你也蠻帥的，尤其是抽煙的樣子，像古天樂。

我笑了：得了，別損我了，就我這模樣，沒嚇倒你就不錯了。

哪有，哥哥真的很帥的，真的。她顯得很誠懇。

她也點了支煙，我問她抽什么牌子的。

Ｍａｒｌｂｏｒｏ。

一樣啊，我拿起煙盒，對著攝像頭晃了晃。

哥哥也喜歡抽這個牌子的煙？她故作驚訝狀。

很喜歡。

為什么？說說看。

因為他的含義。我矯情地說。

Ｍａｎ ａｌｗａｙｓ ｒｅｍｅｍｂｅｒ ｌｏｖｅ ｂｅｃａｕｓｅ ｏｆ ｗｏｍａｎ ｏｎｌｙ？（男人們總是忘不了女人的愛）

你也知道？我瞬間睡意全無。

那是，我就是因為這句話才喜歡抽的。她笑得很純。

9

她夸贊我的ＱＱ簽名很個性。

和你的一樣，也是歌詞。我回復她。

誰的歌，這么棒的歌詞？

哈狗幫，《我愛臺妹》。

他出新歌了？天吶，好棒！我最喜歡聽他的歌了！你有這首歌嗎？快傳給我吧。

我傳給了她，她搖晃著身體，夸張地點頭，很享受的樣子。

我又和她聊了會兒哈狗幫，一看表，都凌晨兩點半了。時間過得真他媽快，但我一點都不困。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問她：我們這樣聊不耽誤你做生意吧？

她愣了一下，笑得很不自然：不會啊，我大姨媽今天剛走，要忙也是明天了。

那我明天去找你吧。我鬼使神差地打出這句話。

好啊，哥哥說話要算數(shù)，不許騙妹妹啊。

我后悔了，手放在鍵盤上，盯著屏幕，半天打不出一個字來。

哥哥怎么了？后悔了？我不管啦，哥哥明天必須來。見不到哥哥我會很傷心。

我動搖了：給個聯(lián)系方式吧。

她立刻給我發(fā)來了她的手機號和詳細住址。我存在手機里，發(fā)了條短信給她。

哥哥，我困了，想睡了，可不可以？你也休息吧。養(yǎng)精蓄銳，我們明天見，等你哦。

她對著鏡頭飛吻了一下，然后關(guān)了視頻，下線了。

10

我躺到床上時天都快亮了。那場球，我喜愛的阿森納二比零干脆地贏了尤文。打入四強的機會很大。不過比賽的過程我根本就沒看進去，滿腦子都是那個長得像徐若萱的女孩。我真想馬上就去找她，可是三百塊錢畢竟不少，夠我活半個月了。再說也不知道她那里安不安全，萬一我要是被她騙了，被掃黃的逮了，或是染個病什么的，那我就虧大了。況且這樣做也對不住已和我相愛六年，畢了業(yè)就要結(jié)婚的女友啊。

我就在這樣的胡思亂想中漸漸睡著了。

11

我是在一群人的爭論聲中醒來的。宿舍里站滿了人，他們分成兩派在討論昨晚那場精彩的比賽。我摸出枕邊的手機，開了機，已經(jīng)快一點了。我穿衣下床，洗漱完畢，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tài)加入了他們的爭論中。我堅信阿森納必出線無疑，鄰宿舍的尤文球迷卻駁斥我，居然還舉出了老婦人能在主場翻盤的十大理由。

我被他的認真逗笑了。小王走過來告訴我說，剛才我出去洗漱時，我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像是有人打電話給我。我從床上拿下手機，有五條新信息，一條是我女友多年不變的早安，其余四條都是那個叫小小的女孩發(fā)給我的。

哥哥，你幾點過來找我？

哥哥，你早點來找我好嗎？我很餓，沒有錢吃飯了……

哥哥，你怎么不理我呢？我好餓??！

哥哥，開機后快點和我聯(lián)系吧，我就要餓死了！

第一條信息是不到十一點發(fā)的，最后一條是二十分鐘前的，短信上還有幾個哭的表情，和無數(shù)個驚嘆號。我有些后悔昨晚沖動的許諾，后悔留給她我的手機號。我猶豫著，還是刪除了所有信息，連同她的手機號，不打算再和她有什么聯(lián)系。

我繼續(xù)和那個尤文球迷辯論，可剛說沒幾句，又有來電，還是她。

哥哥，你開機了啊，怎么不理我呢？她在短信中撒嬌地質(zhì)問著我。

哥哥，救救我吧，求求你了，我真的餓得快不行了。

這兩條短信我反復讀了好幾遍，想假裝沒有看到，不去理睬她，可心里卻有些不安。我退出人群，走到陽臺上，鎖好門，撥通了她的電話。

喂，哥哥，終于等到你了，還以為你不理人家呢。她不等我開口，就搶先說，帶著點哭腔，透著委屈，普通話并不是那么標準。

我說：昨晚看球，睡得晚，剛醒。

收到我的短信了嗎？她問。

才看到，不好意思，剛開機。我說。

那哥哥幾點過來？現(xiàn)在來好不好？我真的還沒有吃飯呢，不騙你。

我遲疑了一下，今天不巧，沒空，改天吧？

哎呀，昨天不都說好了今天來找妹妹我嗎？她的聲音又細又小。

下午真有事，我說，不太方便，改天好吧？一定找你。

好哥哥，求你了，就現(xiàn)在來好嗎？我身上一分錢都沒有了，已經(jīng)兩天沒吃東西了，餓得肚子疼。

快來救救妹妹吧，她哭了，哀求著我。

我沒說話，望著遠處從食堂里走出來的三三兩兩的女生，聽著她微弱的抽泣聲。

那好吧，你等我。

真的？她聲音顫抖，不許騙妹妹啊。

不騙你，你再把你的詳細地址發(fā)給我。

嗯，我這就給你發(fā)過去。謝謝哥哥，我等你，愛死你了。

她在電話的另一端吻了我，吻聲很大，還有她開心的笑聲。

12

我洗了頭，換了身衣服，借了小王二百塊錢說是交電話費，下個月還他。在樓下的超市買了煙，口香糖，一小盒避孕套。想了想，怕帶的錢還是不夠，就把卡里僅剩的四百塊錢都取了出來。在校門外，我拍了一下上衣內(nèi)側(cè)的錢包，又摸了摸各個口袋里放的東西，這才放了心，打車去她約我見面的地方。

13

她住的小區(qū)也真夠偏的，我到北京這么多年還從沒來過這么遠的地方。車費五十六塊，我打的還是一塊二的。下了車我才感覺到冷，風很大，我穿得又很少。天色陰沉，像是快要下雨了。我發(fā)短信給她：我到了。她問我具體的位置，我說不知道，但路對面有家成都小吃，我就在這等你。

我掏出煙，好不容易才點著，猛吸了幾口取取暖。一群放了學的小學生穿著難看的校服，打鬧著從我身邊走過。緊跟在他們身后的是幾個上了年紀的大爺大媽，一手拿著孫子的書包，一手夾著當天的晚報，穿得很嚴實。

我沒抽幾口就扔掉了那半根煙，又往嘴里倒了幾顆口香糖，大口地嚼了幾下，吐掉。我突然很緊張，心跳加速。我發(fā)了短信給我的女友：親愛的，我在考試，晚點和你聯(lián)系，很想你。

14

她來了，在路對面笑著朝我揮手。她身著印有米老鼠圖案的黃色背心，黑色阿迪運動外衣，細窄的牛仔褲下是一雙毛茸茸的拖鞋。她兩手交叉在胸前，皺著眉，左右觀察著車輛，不看紅綠燈，橫穿馬路。風吹亂了她的頭發(fā)，她也不去理會，一蹦一跳地跑到我面前。

哥哥你可來啦，想死我了。她沖我笑，凍死了，凍死了。她拉緊外衣，蹦了蹦，輕微地搖晃頭。

她個子不高，臉很白，像是擦了粉。她的睫毛很長，眼球是藍色的，嘴唇邊還有顆黑痣。

想吃點什么？我雙手插進褲兜，故作沉穩(wěn)地問她。

肉，想吃肉。她急促地說，拉著我，一路小跑。

15

我們進了一家新疆飯館。她點了很多吃的，無一例外，全是肉。她確實是餓極了，顧不上吃相，用手抓著肉，蘸了調(diào)料就大塊大塊地塞進嘴里。我也餓了，也埋頭吃了起來。她吃得很兇，但時不時還給我夾菜，讓我多吃。

我吃得差不多了，喝著啤酒，問她菜夠不夠？

夠了，足夠了，吃不動了，快撐死我了。她靠在椅背上，長出了一口氣，嘬著手指上的油。

又白減肥了。她噘嘴，看著肚子懊悔地說。

我笑了笑，遞給她紙巾。她抬頭看見我在看她，吐了吐舌頭，傻笑著接了過去。

哥哥你還在讀書吧？她用紙巾擦手，假裝隨意地問我。

你怎么知道？

不告訴你。她歪著頭得意地笑。

我的謊言被她識破，我不好意思地低頭喝酒。

我的ＱＱ是顯示ＩＰ地址的。她說，再說，哥哥你這么有氣質(zhì)，一看就不像是在社會上混的。

別揶揄我了，我就是一窮學生。

不會呀，我說的是實話。哥哥真厲害，讀那么好的大學，哥哥你讀大幾？

研二。

哇，你學習真好，崇拜你！她驚叫。

我被她弄得很難堪，不停地喝酒。她疊著桌布玩。

帶煙了嗎？給我支煙吧。

我為她點煙，她吐著煙霧說：Ｍａｎ ａｌ-ｗａｙｓ ｒｅｍｅｍｂｅｒ ｌｏｖｅ ｂｅｃａｕｓｅ ｏｆ ｗｏｍａｎ ｏｎｌｙ？

你的英語不錯啊，四級過了吧？我也點了煙，笑著夸她。

Ｏｆ ｃｏｕｒｓｅ！好啦，就別取笑妹妹我啦。我英語很差的，其實也就會說這一句，還會些簡單又實用的單詞，像 Ｆｕｃｋ Ｓｈｉｔ Ｂｉｔｃｈ啦。她擰滅煙，自嘲地笑了笑。

又閑聊了會兒，叫來服務員結(jié)賬。她指著窗外飛在半空中的塑料袋，抱怨地說：北京的天氣真不好，在我們老家，這會兒早穿短袖了，這里還這么冷，刮著這么臟的風，鬼天氣。

臨走時，她把剩菜都打了包，還要了張打折卡和訂餐電話。

晚上餓了，我熱熱就能吃了。省得出來，也省頓飯錢。她喃喃自語著。

16

出了飯館，小小不再叫我哥哥，改口叫我恩客。她說在她們家鄉(xiāng)，把對自己有恩的人都稱為恩客。她邀我去她的出租屋坐會兒。我假裝推脫，她看穿了我的推辭，笑個不停。

走啦，恩客，還不好意思??？走吧，走吧，我還得報恩呢，我可不想欠你人情。她推著我向前，一口一個恩客，橫穿了幾條馬路。

風實在太大了，也冷得出奇。單薄的小小凍得低下頭，她瞇著眼，走在我身前，走得很快。在一家小賣店前她哆嗦地對我說：恩客，給我十塊錢。

她拿著錢跑進店中，買了兩瓶礦泉水和一包手紙。她把找下的零錢還給了我，我接走她手中的袋子。

恩客，走在我前面幫我擋擋風吧，我冷，怕是要感冒了。她擤著鼻涕，躲在我身后。

我和她一前一后地走著，我很自然地牽了她的手，她的手冰涼。接著我又摟了她，她靠在我肩上，靠得很緊，我們宛如一對恩愛的情侶，走進了她住的小區(qū)。

17

小小租的是一套半地下室，一間客廳，兩間小得只夠放床的臥室。小小說，她是和一個老鄉(xiāng)合租的，房租不是很貴，而且兩人均攤。她是我高中的學姐，大我兩歲，沒我長得好看。小小削著蘋果，她幫人家看攤，賣衣服，錢不夠花時也做兼職。她把削好的蘋果分了一半給我。

兩個人在一起住，相互有個照應。她人很好，對我也挺好，只是我都快一周沒有見到她了，也聯(lián)系不上，不知她去了哪里。小小大口嚼著蘋果，出神地盯著地面發(fā)呆。

我在一堆時尚雜志和娛樂報紙中翻出一本《小說ＸＸ》。書里還夾了張《南方ＸＸ》文化版。我很意外，問她：你喜歡文學？

她愣了愣：我怎么會喜歡？這是一個朋友留在我這里的。

恩客，你隨便看，我去洗澡。小小當著我的面脫著衣服，我有意側(cè)過身子，她好像被我這牽強的舉動逗笑，就湊到我身邊，近乎挑逗地說：要不要一起洗呀？

我故作鎮(zhèn)定地翻看著雜志，僵硬地搖了搖頭。

小小用力親了我臉頰一口，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開心地笑著。恩客，你真可愛。她撲閃雙眼，睫毛一眨一眨地注視著我，壞笑的表情令我著迷。我坐到床上，她赤身裸體，拿了條內(nèi)褲從我眼前走過，走進浴室。

18

在小小洗澡的這段時間里，我一連抽了好幾根煙，嚼了大量的口香糖，時不時朝浴室的方向看上一眼。流水聲突然停止，屋內(nèi)安靜極了，我立刻血涌上頭，呼吸緊促，甚至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小小擦著頭發(fā)，光著身子出來了。我和她對視，她又職業(yè)般地對我笑，問我洗不洗？我含糊地說待會兒洗，她也沒再說什么，拉開衣柜，讓我挑一套我喜歡的衣服給她穿上。我還是沒出息地機械搖頭。她拉我到衣柜前，對著一件件性感的衣服，我全身出汗，腦中一片空白。

挑吧，恩客，還害羞呢？沒關(guān)系的，挑一套吧。

我翻翻這件，又摸摸那件，始終沒有選定。小小在一旁向我推薦了幾身，我也只是夸她穿著好看，并不答應。小小問我是不是都不喜歡？

都很好看，但我最喜歡的那身這里沒有。

小小迷惑地看我，我說你相冊里有一張相片穿扮很像徐若萱，我一眼就愛上了。她問哪一張？我說我也說不好，她迅速打開電腦，調(diào)出相冊，我指了指第一行最右邊的那張。她看了看照片，又看著我，表情迷惑地仰視著我說：恩客，你好特別，竟然喜歡這樣的小小。

19

她為我做了很多事情讓我感到無比快樂。先前那一個個神秘的名詞瞬間轉(zhuǎn)化成帶給我無限快感的動詞。那Ａ片里的經(jīng)典場景此刻真實地上演。性的美妙，讓我成了最佳男主角。在最后的一剎那，小小雙臂緊緊地環(huán)抱在我背上，射在里面吧，恩客。她笑著流出了眼淚。

20

我累得都不想去洗澡了。小小說她冷，讓我抱她再緊些。我和她貼得幾乎快融成一體了，她枕在我胸口，手在我的肚子上來回畫圈。

我似乎聽到手機在響。我推開她，她卻抱得更緊了，撒著嬌不讓我下床。我敷衍地吻著她，說了很多肉麻的話。她才極不情愿地松開我，還在我的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是我女友打來的。我赤裸著上身，走到窗前接通電話。她劈頭蓋臉地問我怎么半天不接電話？我騙她說我在導師辦公室，說話不是很方便，她信了我的謊言。

沒別的，就是想你了。她幽幽地說。

那我晚點打給你。我壓低聲音說。

不用了，我同學過生日，我們?nèi)コ琛?/p>

我放松下來，祝她玩得開心。

你想我嗎？她又問到這重復了一萬遍的問題。

想啊。我本能地回答。

那親一下？

我回頭看了眼小小，她面無表情地對著天花板發(fā)呆。

我對著話筒發(fā)出了親吻的聲音。女友說她沒聽清，讓我再大點聲。我只好又大聲地親了一次。

她總算滿意，笑著夸我乖，掛了電話。

我關(guān)掉手機，轉(zhuǎn)過身，看著小小，釋然地松了口氣。

你女朋友？她微笑地望著我，我點了點頭。

你愛她嗎？

愛。

那你們會結(jié)婚嗎？

會吧。

恩客，你真幸福，祝福你！

小小問得我很別扭，只好尷尬地沖她笑著，她直視著我，也平靜地對我笑。

恩客，給我根煙吧。她坐起身，穿上內(nèi)衣。

我遞給她煙和煙灰缸，幫她點燃一支。

她熟練地吐著煙圈：恩客，你看看，還下雨嗎？

我拉開窗簾的一角，天色很暗，看不清。

好像停了，我說，你怎么知道下雨了？

剛才那會兒太靜了，靜得我只聽得到下雨的聲音。小小說的像個詩人。

過了好一會兒，小小問我：恩客，你學的什么專業(yè)？

金融，我坐到床邊找著襪子，也就是炒股票的。

那工作很好找吧？

還行，餓不著。我心不在焉地回答。

那算是白領(lǐng)嗎？肯定會賺錢不少吧。

我穿好衣服，卻不知該怎么回答她。我走到她身邊，點燃一支煙，陪她一起抽著。

恩客，你說學新聞專業(yè)的畢業(yè)后好找工作嗎？

不會很難，你學這個？我懷疑。

小小搖著頭說：我哪有這么好的命。她自嘲地笑了笑，學新聞的畢業(yè)了也算是白領(lǐng)吧？

當然算了。要是記者，無冕之王，很受人尊重的。

那賺得應該不少吧？小小追問著。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被她問得有些煩躁。

小小若有所思，她擰滅煙，輕聲說：恩客，幫我拿下那本書和那張報紙。

我找出來扔給她。她折著報紙，指著一篇文章作者的名字問我：恩客，這個記者你聽說過嗎？

我看了一眼，搖頭。

那這個作家呢？她換了本書，這是那作者的筆名。

我繼續(xù)搖頭。

小小眨著眼，凝視我，那眼神像是在問我確定嗎？我讀了那篇小說的開頭，寫得一般，我合上書，問他：你朋友？

他是我去年來北京接的第一個客人。小小疊著手里的報紙，他和恩客你一樣，也是名牌大學的學生。當時他讀大四，學的是新聞。每次來找我時，總會給我?guī)б化B報紙雜志，講故事給我聽。小小陷入回憶之中，笑得幸福。開始那幾次我還收他的錢，后來他來得多了，我喜歡上他了，也就不再要他的錢了。每次和他做時，也不讓他帶套子，讓他射在里面，很溫暖。

小小停頓了一下，又點燃一支煙：有一次我算錯了安全期，不小心就懷上了。也不知哪來的勇氣，我就是想把孩子生下來?？墒前阉o嚇壞了，又是給我買衣服，又是請我吃好吃的。最后他掏了一筆錢，帶我找了家有名的醫(yī)院，做掉了。

我默默地聽著，她默默地抽煙：他最愛抽的煙也是 Ｍａｒｌｂｏｒｏ。

那后來呢？我好奇地問。

后來？沒有什么后來。過了年，他就再沒來找過我。上個月，他在網(wǎng)上給我留言，說他去了廣州，在一家雜志社做實習記者。我知道我和他沒有未來的，就求他給我留樣東西，做個紀念。這些就是他寄給我的。

小小說著，用煙頭在報紙上燙了很大的一個洞。

你愛他？

是呀，我很愛他，但那又能怎么樣呢？小小把煙蒂在煙灰缸里使勁地擰著。那張被點燃的報紙，火越著越大，她盯著看了幾秒，手一松，報紙掉在地上，轉(zhuǎn)眼成了灰燼。

恩客，以后你要是出了名，也送樣東西給我做紀念，好不好？

我點頭，看著煙霧中嬌柔的小小，突然覺得她很可憐。

21

小小在接聽電話。她先是用方言低聲地說著，中間又換成不太標準的普通話。我聽出來，是有個男人在約她。她婉拒著，說來了例假，改天吧。

我坐到桌前玩著電腦。她的ＱＱ里有許多男人發(fā)話給她，問的問題和我問的大致一樣。有人問：３人一起多少錢？

我用小小的ＱＱ罵了他。小小也罵了句三字經(jīng)。她聲調(diào)突然變高，對電話里的男人罵了句很下流的話。我回身看去，她扔掉手機，大口喘氣，點著煙，抽得慌張。

我想我該走了。

小小看到我朝她走來，臉上又恢復了笑容：恩客，對不起，嚇住你了吧？沒等我說話，她臉色一變，一個老變態(tài)，我都騙他說今天不行了，他還不要臉地非要來，操！

我坐在小小身旁，雙手捧著她的臉聽她抱怨。

恩客，要不要再來一次？這次我們玩新的花樣。小小快速轉(zhuǎn)換了情緒，你等等，我再換身衣服。她掀開被子，壞壞地笑著，哼著曲，光腳走向衣柜。

我看著她的背影，掏出錢包，取出四百塊錢，放在枕頭上。

恩客，這身你喜不喜歡……小小看到了我放錢的動作，聲音慢慢減弱。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枕頭上的錢，嘴角抽了一下，轉(zhuǎn)過身，許久沒有開口。

我想說什么，卻什么也說不出。想離開，但一時沒有借口。

恩客，小小昂著頭，走近我。其實我很貴的。她笑得很勉強。

就剩這些，全給你了，不信你看。我急忙掏出錢包，打開給她看。

她并沒看錢包，而是死死地逼視著我，表情古怪，我形容不出她當時的神情。

真的都給你了。我躲避著她的目光，小聲自語。

她冷冷地笑出聲，雙肩顫抖，雙手勾住我的脖子：好啦，逗你呢，恩客，看把你給嚇的。你給得不少了，很看得起小妹了。

我極不自然地假笑著，她又看了我一眼，松開手，系著我外衣的扣子說：哥哥，今后要多多照顧小妹啊，想小妹了就來找小妹玩。

我連連點頭答應，手不知該放到哪里。

小小離開我，一言不發(fā)地換了身衣服，背著我對電話說：你的要求我能滿足，半小時后你過來吧。

我站在門邊，想等她聊完跟她告?zhèn)€別。她掛了電話，走到電腦前坐下，敲打鍵盤，并沒理我。

我走了。我故意提高聲音。

你還沒走啊？再晚就沒車了。她還是沒回頭看我，把鍵盤敲得很響。

我可真走了啊。我失落地調(diào)侃著。

好的。哦，對了，她終于轉(zhuǎn)過身對我說話，門外有垃圾箱，麻煩你順便幫我把桌上那幾盒剩飯扔掉吧。

我欲言又止，對著她的背影自嘲地笑了笑，拿著飯盒出了門。

22

天黑透了，路燈已全都亮了。我淋著小雨，沿著路邊行走，差點迷了路。我摸出身上所有零錢，在路燈下數(shù)了數(shù)，不到十塊，連一包Ｍａｒｌｂｏｒｏ都買不起。

我買了四塊錢的中南海，站在公車牌下，一根接一根抽著，等末班車到來。

不遠處的音像店里放著陳綺貞的《花的姿態(tài)》：我的花讓我開，我的花讓我自己開。你擁有你的，我擁有我的，姿態(tài)……

一種失戀的感覺混雜著深冬的氣味一陣陣撲面而來，弄得我很空虛，莫名傷感。

23

車窗外的景色冷清得落寞。車上只有售票員、司機和我三個人。

霓虹燈閃爍得讓我恍了神。我發(fā)短信給小?。何覑凵夏懔?。

她立刻回復了我：哥哥喜歡小妹就好，下次哥哥多帶些朋友來，妹妹給你優(yōu)惠，也會介紹別的美女給哥哥，保你滿意。

你這樣說我很難受。這句話我連著發(fā)了兩遍。

呵呵，開心點啦，路上小心。她的回話冷淡，后面還有個用符號拼成的笑臉。

我在顛簸的車上睡著了。下車后發(fā)現(xiàn)我那一分錢也沒有的錢包不見了。我想不通會是誰偷了它？幸運的是我的手機還在。我想發(fā)短信給小小，但寫好的話始終沒有發(fā)出去。

下車時我撥通女友的電話，對她說：親愛的，我愛你，我們結(jié)婚吧。

沒事吧你？喝大了吧？我女友狂笑不止。

我苦笑，說我是喝了不少，我沒事。

迎面有風吹了過來。風沙吹進我眼中，我用力地揉著，淚水漸漸模糊了我的眼睛，很疼。

24

那晚過后我就再也沒聯(lián)系上小小了。我發(fā)了許多短信給她，她一條也沒回過。她的電話不是關(guān)機就是欠費。我在網(wǎng)上留言給她，每晚等她等到很晚也沒見她上過線。我真想去找她，可是我沒有錢，也沒有勇氣再去見她。于是在每個想她的深夜，我對著她的照片自己用手解決。

有一天晚上在網(wǎng)上見到胖子上線，我對他說：我想起那個網(wǎng)名的密碼了，還給你吧。

他問我哪個網(wǎng)名？什么密碼？

沙漠漁夫。

不用啦，留給你用吧。我又想了個比它更牛，更能吸引女孩上鉤的網(wǎng)名啦，它比沙漠漁夫直接，也好用得多。

他發(fā)給我一個很粗俗的網(wǎng)名，還有一段很惡心的解釋。

他問我買到徐若萱的寫真集沒有？我說還沒找到，不過我認識一個網(wǎng)友，她長得和徐若萱很像。

胖子迫不及待地要看照片，我發(fā)給了他。胖子看后罵我：你眼瞎啦？這種貨色能和我的徐大美人比？這種爛貨，我見得多啦，白讓我日我都不稀罕。

他的話徹底惹火了我，我撥通他的電話，怒罵他：去你媽的死胖子，你算什么東西！瞧你丫那操性，也不撒泡尿照照？什么他媽的茅臺，徐若萱，都給我滾！

25

四月，春天來了。美麗的女生們都換上了涼爽的春裝。走在校園里，隨處可見裸露在外的胳膊，雪白的大腿。女孩們身邊都有個年輕帥氣的小伙子。他們十指相扣，摟摟抱抱，傻傻兩個人，笑得多甜。

我走在人潮中，聽著哈狗幫的歌曲，惡毒地想象著，想象這一個個外表天真無邪的女生會不會也是網(wǎng)上兼職？會不會也做過誰的小??？讓人心碎，又讓人著迷？

1030現(xiàn)在你在哪里？1030我為你嘆一口氣。

26

昨天晚上我又是一夜沒睡。阿森納和尤文第二回合的比賽踢得平淡如水。好在我支持的阿森納順利出了線，這讓我很欣慰。

今天早上，我在課堂上睡著?？煜抡n時，小王把我拍醒，他興奮地給我看他新買的雜志。他說封面上有個女孩長得很像徐若萱，可惜是個小姐。

他讓我看的是一篇關(guān)注網(wǎng)絡賣淫的文章。文章標題的圖片和小小相冊首頁是一樣的，小王給我看的圖片和我最喜歡的那張照片是一樣的，寫那篇文章的記者，和小小當時指給我看的名字也是一模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