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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唇紅齒白

        2008-01-01 00:00:00
        延河 2008年6期

        絢舞一擱下老劉的電話,就開車去了玫瑰園。那是一個陽光強烈、叫人懶洋洋的夏日午后。絢舞一腳跨進玫瑰園西大門口,便神經(jīng)質(zhì)地扭了一下脖子,將頭抬了抬,順勢將那縷散落于臉頰上的發(fā)絲甩到肩后面去了。絢舞剛從手術室出來,頭發(fā)有點亂。跟隨絢舞進來的還有一串火辣辣地叫聲:今晚八點,江陽影劇院,最艷麗的歌舞晚會歡迎你來看……

        聲音是從隨著絢舞車子尾巴姍姍而來的歌舞團車子上傳來的。這種車子最近幾年隔三差五地來,一來就載著一車子僅穿內(nèi)衣內(nèi)褲的女人站在車窗口滿大街地開,連鄉(xiāng)村公路也不會放過。邊開邊喊,劣質(zhì)的擴音器發(fā)著刺耳的電磁聲。車子找到一個工地,好比狼群找到了俘虜?shù)难蚋帷A⒓礈p速了,有的甚至直接停了下來,從車窗口鉆出一個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女人齊刷刷地朝工地上正在揮汗如雨做工的民工們揮手、吹口哨和甩飛吻。

        這些動作于民工來說,無疑是具有超強殺傷力的,好比無數(shù)個大太陽豁然從天而降,火光的箭鏃嘩啦啦射了下來,烤得工地上一片暈乎乎,汗流浹背的民工更加汗流浹背了,黝黑的臉膛上露出了羞澀的和向往已久的笑容。那種感覺好比風吹著花朵,心跳跳的。而今天來的歌舞團面包車來頭好像還很大,是新來的團,車子一共來了兩輛,每一輛車身上都貼滿了露著深深乳溝、且狐媚地笑著、據(jù)說是本歌舞團最耀眼的明星的宣傳畫報。畫報上女人雪白的胸脯上寫著名字:葉子美。葉玉兒。葉露露。誰也不知道這些女人怎么都姓葉?

        這是一片一半已經(jīng)交付住人,一半即將收尾,在做粉刷工序的半成品工地。姓葉的女人們一出現(xiàn)于工地前,好像使了魔法般,僅一忽兒的時間就從工地樓層上拎出來了一只只黑頭。黑頭掛在窗戶上,樓道陽臺的腳手架上,眼睛里伸著毛茸茸的爪子,嘴角淌著長長的涎水。就在這當兒,絢舞仰著臉甩了一把頭發(fā),絢舞看見了他們的讒相,很快,絢舞感覺眼前一黑,一枚像樹葉的暗影快速地輕飄地,不,它還很沉重地飄落了下來。落在沙堆上發(fā)出了“吧嗒”一聲悶響,沙堆上很快打下了一個大坑,沙子四濺。

        出事了,有民工從樓上掉下來了。絢舞驚得怔住了,待絢舞反應到應該過去看看時,絢舞發(fā)現(xiàn)躺在沙堆上的民工身邊沒有一個人。只需一眼,絢舞還發(fā)現(xiàn)掉下腳手架的民工很年輕,絢舞不禁有點傷感,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情況,然而,就在這時,絢舞又似懂非懂地聽到了一聲吆喝從樓層上傳了來:他娘的,東邊那個奶子他媽的好大啊,跟個饃似的……

        民工們趕來之時,歌舞團的車子已經(jīng)遠去了。車子放下一個煙霧彈等著他們晚上拖著汗津津的身子,捏著汗津津的零散鈔票去欣賞呢。一大幫民工明明是趕過來看掉在沙堆上民工的傷勢來著,可是看見絢舞,他們傻眼了,一個比一個眼睛睜得大,懷疑絢舞就是歌舞團里的女子那般驚艷著,“誰?你是誰?”絢舞看著他們癡呆的樣子,嘆了一口氣,急中生智地跺一下腳,甩開嗓門嚷:“沒見過女人嗎?趕快送人去醫(yī)院?。∪嗣P天啦!”

        幾個民工開始伸出手腳幫忙了,他們的手又被一個民工急促的發(fā)話阻止了,“等等,這可不是小事,我們不能隨便送人去醫(yī)院啊,我們得先聯(lián)系工頭,這是工傷??!”

        絢舞隨著話音看了一下,說話的是一個年長的禿頂民工,禿頂民工吩咐好一個人去叫工頭快來之后,蹲了下去,摸著阿多的額頭,嘆道:“苦命的孩子啊!”

        去叫工頭來的民工很快氣喘吁吁地回來了,說工頭在玩牌,他說到時候跟他報銷醫(yī)藥費就行了。禿頂民工憤怒了,青筋直暴地說:“這怎么行?抬著去?這時候他還有心思玩牌?”說著就要自己去找。絢舞看看直直躺在沙堆上昏迷不醒的民工,說:“我看這樣吧,還是不要耽擱了,我來送吧?”

        民工們不相信似地、傻傻地驚詫地看了一眼絢舞,又看了一眼絢舞停在門口的白色轎車,默默地將人抬進了車子。車門一打開,一個民工突然打了一個大噴嚏,一塊痰沫星子飛出落在了椅子背上,隨著還飛出了五個字:“媽啊,好香?。 ?/p>

        絢舞本想看看說話的那個人是誰,卻因嫌煩沒有看,皺著眉頭抽出幾張紙巾擦干凈了椅子背,開車走了。車子剛駛離玫瑰園門口,絢舞接了一個電話,老劉在電話里喜滋滋地問:“寶貝,房子怎樣,滿意吧?”絢舞這才想起老劉叫自己驗收新房的事來,絢舞回老劉道:“蠻好,蠻好,我現(xiàn)在有事呢,掛了啊?!闭f著,絢舞將電話掛了,瞥一眼前面不遠處聳立著的銀灰色高樓,回頭對跟來的禿頂民工說:“醫(yī)院快到了?!?/p>

        誰也沒有想到,阿多掉下腳手架原來是他自己跳下去的。所以,一圈檢查下來,阿多除了小腿處受了一點皮外傷外,沒有查出什么毛病。絢舞看一眼單子,對禿頂民工說:“既然這樣,那就住院觀察幾天看吧,沒事的話更好?!倍d頂民工點一下頭,結結巴巴地附和:“好,好的,俺,俺們聽……姑娘……的?!睆慕k舞送阿多到醫(yī)院,又四處奔波聯(lián)系各個科室?guī)е鰴z查,民工們對絢舞已經(jīng)十分信賴了。打心里尊敬絢舞為女神了,瞧瞧,這是多好的人??!所以,跟女神說話的禿頂民工不免說不通暢了,他突然很緊張,局促,比絢舞矮了一大截。禿頂民工感動得無法言表了,后來決定索性不說了,對絢舞深深鞠一躬,帶著其他民工和由絢舞先掂付的一大摞發(fā)票回工地去了。民工們一走,絢舞看一眼一直在沉睡的阿多,再摸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將門輕輕地帶上,回家了。

        絢舞走后不久,阿多醒了。只是醒得有些迷迷糊糊,沒有醒徹底。阿多四處轉(zhuǎn)動著眼珠子打量著眼前陌生的白色,想不起來這究竟是哪里?阿多四處轉(zhuǎn)動的眼珠子仿佛是電動的,機械地轉(zhuǎn)動著,仍舊沉浸在夢中。其實,阿多被抬進絢舞車子里的那會,差不多已經(jīng)有了醒的狀態(tài),只是,阿多當時被一種柔軟的香味所纏繞了,醒不來了。這種感覺于十九歲的,一直身處簡陋與貧瘠,骯臟和凌亂不堪環(huán)境的阿多來說,是格外的舒坦和新鮮的,阿多很快迷醉了,像睡在云朵上,鼻翼前和夢境里都是絢舞身上和汽車里的香,以及屁股下汽車墊子的柔軟,這些讓阿多不愿意清醒了,阿多只想就此睡下去,永遠睡下去。阿多可從來沒有這么舒服地睡過覺?。?/p>

        阿多在玫瑰園工地上睡的是工棚。工棚都是臨時搭建的,夏天熱,冬天冷。夏天如果僅僅熱也還好了,最討厭的是蚊蠅亂飛,不是嗡嗡叫著叮你屁股一下,就是膀子或臉蛋一下,麻酥酥、尖凌凌癢不癢疼不疼的感覺真是讓人不舒服,使人無法安睡;而冬天呢,石棉瓦單薄,刺骨的西北風頂著石棉瓦歡快地呼呼地叫著進來了。在石棉瓦哐啷亂響的驚擾下,阿多裹著一床又臟又薄的硬邦邦的被子,凍得縮成了一只大蝦米。阿多冷得很,阿多放不下老家的小妹,阿多想到小妹感覺更冷。風帶著瓦面上的灰塵,沙沙而落,阿多拼命地揉著澀澀的眼睛。

        小妹是阿多相依為命的親妹妹,她年僅十四歲。阿多出門打工,小妹留在老家讀書,順帶看管著那間破屋子。阿多和小妹的父母五年前雙雙坐著拖拉機翻下懸崖,已經(jīng)命喪黃泉離他們而去了。開拖拉機的憨子也死了,他是由阿多的父母喊著去買木炭的,哪知山上突然滾下一個大石頭,憨子受驚了,手一慌,將拖拉機開下懸崖了。出事后,憨子的聾子娘來到阿多家哭鬧,說什么不是你們的爹娘叫憨子出去我的憨子就不會走了,不會丟下我這個老娘不管了。阿多牽著小妹的手,陪著憨子媽哭夠了,將家里僅有的兩頭肥豬給了憨子媽做賠償。那時,阿多才十三歲,正在讀六年級,阿多的學習成績非常好。事故之后,阿多主動退學了,阿多發(fā)誓要代替父母帶大小妹,供養(yǎng)小妹讀上大學,有個美好的將來。因為阿多深知老家那個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人們唯一的出路只有依靠書包翻身。

        父母走了,本來很窮困的家更沒有了支柱,它像一堵墻壁,瞬息坍塌了。為了給小妹繳學費,阿多變賣了家里所有的物什,剛開始阿多賣糧食,后來賣風車和桌椅,再是今天一只缸,明天一個簍子,全部賣光了。家徒四壁了。阿多家本來還有一張大床的,大床是四川來的木匠打的,寬大的能睡下四個人。但是阿多的姑媽說死人睡過的床不吉利,硬是讓阿多抬到外面燒掉了。阿多沒有床鋪睡了,阿多只好卸下堂屋通房間的門板,朝兩條板凳上一搭,再鋪上一層稻草,一張簡易的床鋪算是搭好了。阿多擔心小妹晚上摔下地,將床鋪一面靠在墻上,朝里的一邊由小妹睡。

        阿多一個大孩子種不了也種不好那么多的田地,阿多只好將田地無償讓給姑媽家種植,由姑媽給阿多一點口糧。不知是不是姑媽給的口糧數(shù)額實在太少了,還是正在長身體的阿多和小妹吃得多。再加上又沒有錢買油和肉,阿多和小妹總覺吃不飽。總之,口糧總是不夠吃,阿多覺得自己的肚子好像一個無底洞,填也填不滿。阿多疼小妹,每次盡量讓小妹吃飽。小妹呢,她也是一個乖孩子,又端著碗讓阿多吃,推來推去一番,兄妹倆你一口我一口地吃,阿多總是不敢將嘴巴張大,邊吃邊望著小妹心疼地流淚。

        阿多后來就去幫人家放牛,放牛不拿錢,只管吃的。阿多端著碗在屋外吃,邊吃邊朝懷里藏。人家終于嫌棄阿多吃得太多了,不讓阿多放牛了。阿多又跟著隔壁的汪鐵匠打鐵,阿多舉不起鐵錘。只能幫汪鐵匠拉風箱,汪鐵匠不愿意養(yǎng)一個吃閑飯的人,給了阿多十塊錢,將阿多打發(fā)了。阿多那年十五歲,阿多揣著十塊錢上街了,阿多想給小妹買一把牛皮筋,都十歲了,小妹的頭發(fā)一直用廢棄的褪色的爛布頭扎著,布頭幾次被學校里淘氣的男孩子拉掉了,小妹披頭散發(fā)哭著回家,對阿多說再也不愿意去學校了。阿多怎么舍得小妹不讀書了呢,阿多攥著小妹的手,發(fā)誓一旦有了錢,就給小妹去買牛皮筋。阿多用兩塊錢給小妹買了十個有紅有綠的牛皮筋,轉(zhuǎn)身時阿多被一只可樂瓶絆了一下。阿多彎腰撿起可樂瓶沒有丟掉,阿多忽然就想靠它維生吧。阿多從此開始撿破爛了,一直撿到前年初隨禿頂大伯出來打工。

        臨走的那天晚上,阿多將身上所有的錢都掏給了小妹,一元,五角,一角。阿多像個父親一般細致地囑咐小妹好好讀書,晚上要早早關門。教小妹梳頭扎辮子、洗衣服和擔水,做飯和生火。阿多走不放心啊,可是阿多又不得不走啊,這是阿多的命啊……小妹的樣子漸漸清晰了起來,阿多也漸漸恢復了思維,騰地坐了起來。阿多意識到了,這里是醫(yī)院。

        歌舞團車子來的時間里,阿多正好站在三樓腳手架上干活,阿多今天的活是要將三層樓的陽臺都刮一遍水泥。天氣很熱,阿多揮汗如雨。阿多罵了一聲鬼天氣,豁然想起了,八月中旬了,小妹快開學了。阿多的神經(jīng)就在那刻莫名其妙地緊張了,小妹現(xiàn)在要轉(zhuǎn)到鎮(zhèn)上去讀六年級,讀寄宿生的費用可不小啊。阿多前日已經(jīng)找過工頭說要預支五百塊的工錢,繳學費剩下的,阿多想給小妹買一套衣服回去。工頭回話說需等幾日再說。但具體等幾日工頭沒有說明白,阿多正在盤算等幾日再找工頭去預支工錢時,阿多的耳朵被歌舞團車子上的擴音器的電磁聲震動了,不由自主地扭了一下頭。阿多的視力很好,阿多瞟見了站在窗口邊那一排頂著大半個奶子的女人,阿多心一慌,眼神花了,阿多奇怪地看到那個正在甩飛吻的女子長得很像小妹。小妹?阿多急了,小妹怎么能做這個呢,這讓阿多如何跟故去的父母交代呢?阿多惱怒地朝前挪著步子,扭過去的頭像一顆突兀被吊在半空中的黑瓜,與頭頸拉開了相當大的距離,阿多太想辨別清楚女人是不是小妹了。接著,阿多做了一個縱身一躍的姿勢,阿多想立即跳下去,跳下去找工頭結錢——怎么能讓小妹淪落變壞呢!最終,事情出了意外,阿多還沒來得及跳,腳下空了,人直接滾落了下去,落在沙堆上昏厥了。

        阿多住的病房并排擺放著兩張床鋪,阿多睡靠門口的那張。阿多將頭偏向左邊看了一眼窗戶,窗戶上掛著夜幕的黑,近點,阿多看到邊上的病床上是空的,鋪了滿眼的白;阿多緩慢地扭過臉,對著門口看了半響,然后,阿多一把掀掉被子,趿拉著膠鞋走到了門邊。阿多徹底清醒了,慶幸好在掉下去之前自己使了縱身一躍的力,終于幸免沒有摔壞。阿多敢保證,那時只要在地上睡會他也是會醒過來的,根本不用來醫(yī)院了。這一住院又要花多少錢啊,阿多不敢想了。阿多的手剛剛拉上門把手,一名小護士進來了,小護士大概猜到了阿多的心思,只見她見怪不怪地瞪一眼阿多,人小鬼大地呵斥了,“鬼鬼祟祟的,你要干嗎去?”阿多將手摸著頭頂只得又縮了回去,上床假惺惺地躺著睡覺。待小護士一走,阿多又悄悄起來了,這次,阿多走得躡手躡腳,阿多需要立即溜掉,阿多幼稚地認為溜掉了就不用再繳住院費了。阿多這次是從大廳門口被發(fā)現(xiàn)攔了回來的,阿多不愿意回,眼見溜不掉了,阿多坐在地上耍起了賴,說,“俺根本沒病,做啥要住院?你們醫(yī)院坑人!”阿多犟著再也不肯回病房了。小護士拿阿多沒辦法,她想起阿多是由絢舞帶來的,以為阿多是絢舞的什么親戚了,小護士便打了一個電話將阿多交給絢舞了。絢舞正跟老劉在外面吃飯,磨蹭了很久才慢騰騰來了。

        絢舞一進辦公室,便見阿多枕在她的白大褂上睡覺,惱了。原來阿多哪兒也不肯去,小護士只好將他帶到絢舞辦公室里等,阿多在這里又聞到了睡夢中的香味,阿多深深吸一下鼻子,安靜了,阿多已經(jīng)很清楚了,是這香味帶自己來到了這里。

        絢舞有潔癖,凡是她的東西從來不喜歡讓其他人碰。絢舞拎起白大褂,搖醒了阿多,皺著眉頭問:“你不在病房跑到這兒來干什么?”絢舞來了,那股香更濃了,阿多深深吸一口,確定這是夢境里的香,這種香只有城市的女人才有,香得格外迷惑人。阿多現(xiàn)在對這香,充滿了埋怨,阿多賭氣地問道:“你做啥帶俺來住院?俺沒?。 苯k舞將白大褂摁在盆子里,準備放水洗了,頭也不抬地回阿多說:“你從腳手架上摔了下來,需要觀察幾天?!币幌氲桨⒍嗍强锤栉鑸F的車子摔下來的,絢舞沒好氣地又說:“你們這些人真是自討苦吃,看女人也會摔下來?”“你說啥?”阿多知道絢舞在揶揄自己,阿多再次想到小妹,阿多急了,爭辯:“俺沒看女人!沒有!你要俺住院,也不用這樣冤枉俺!這院俺反正是不住了!俺就是不讓你們醫(yī)院賺錢!”阿多耍起了小孩子氣,絢舞措手不及,眼見阿多要出門了,絢舞豁然回頭來呵道:“你站?。 ?/p>

        絢舞舉著沾染了消毒水的手惱怒地走到阿多面前,“你不覺得你的話很幼稚和可笑么?”然而,當絢舞近距離站在阿多面前時,絢舞不禁一怔,暗暗可惜,阿多長得還真帥喲,他是那么年輕呵,可惜命不好。絢舞努力使口氣軟和下來,問道:“你幾歲了?”阿多回答:“十九?!苯k舞默念一遍十九,再說:“聽我的,你得住院檢查,這是為你好!”絢舞耐心地勸說著,“有的病不是立即就能看出來的,比如腦震蕩。”

        阿多不愿意聽了,也許是不愿意接受這一殘酷的現(xiàn)實吧,假如自己真腦震蕩了,那小妹可怎么辦?。堪⒍鄰澭笠话研⊥壬系膫?,接著伸了伸腿,撅著嘴巴忍住痛哀求:“大姐,俺求你了,讓俺回去吧,你看俺的腿能動能跳,沒事的。俺住不起院,俺要做工賺錢,小妹要開學了……”阿多突然不說了,他再次清晰記起,剛才跳下去的當兒他根本沒看見什么女人,他的眼前分明有很多錢在飛,一張張,無數(shù)張,很多很多,它們五彩繽紛的如煙花倏然在空中綻放。阿多看得興奮不已,阿多從來沒見過這么多的錢啊,阿多立即伸出手去抓錢,他想這些錢足夠小妹讀書的了,有了這些錢他再也不用找工頭看臉色了,阿多跳得極其堅決了。最后,阿多乘著一只白色的大鳥飄下來了。

        絢舞仍舊不讓阿多回去,“我沒有權利硬拉著你不放,你要錢不要命嗎?”阿多急得直跳:“不!命對于你們有錢人來說有用,對于俺,錢才是最重要的!俺的命沒有那么金貴,沒有錢小妹拿啥讀書呢,拿啥繳學費???”阿多盯著絢舞脖子上亮燦燦的鉆石否認了絢舞的話。阿多的這一番話怔住了絢舞,一種發(fā)酸的感覺在鼻子間涌動。絢舞盯著阿多的嘴唇,用一種十分復雜地口吻賭氣地說:“住下來,我付你工錢。”

        穿著病服,洗凈水泥灰的阿多與先前那個灰頭土臉的人,完全是兩個人了。此時,他的眼神是那么干凈和清澈啊,他的嘴唇更是別與他人,特別的紅,越看越紅,絢舞讓阿多笑笑,確認出阿多的牙齒更白。絢舞的腦子里馬上出現(xiàn)了四個字:唇紅齒白。這種感覺令絢舞非常好受,絢舞很喜歡干凈清爽的感覺。而且,絢舞發(fā)現(xiàn)這種感覺在自己身邊已經(jīng)越來越難找了。好比老家門口的小河,那水以前是多么的清澈啊?,F(xiàn)在呢,它成了工業(yè)水化學水,上面漂浮著諸多垃圾,塑料袋、腐爛的水草根、動物的尸體,偶爾還有一具人的無頭尸。那水又黑又污,惡心極了。絢舞憐惜地拉過阿多的手,徒生一種呵護感,陷入到某種幻覺里了,絢舞傾盡溫柔地說:“既然你叫了我大姐,那你就聽大姐的,大姐不會害你的,好好住院,沒事了再回家也不遲,???”絢舞抽出另一只手,抬起來理了一下阿多鬢角的頭發(fā),像一位媽媽突然發(fā)現(xiàn)了兒子頭上的草屑,主動幫忙拿掉了。

        絢舞的手感,和嘴巴里的熱氣統(tǒng)統(tǒng)澆灌給了阿多,一種醍醐灌頂?shù)奶鹈鄹杏X瞬間涌遍全身,阿多心里一暖,應該說是暖暖的,暖到使阿多忘記了一切,阿多的身體里再也沒有骨頭、意志和思維了。阿多乖乖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聽話地回病房去了。走至門口,阿多又回了一下頭,絢舞看見阿多的嘴唇好像更加紅了。紅得十分鮮亮和明艷。

        絢舞在人民三院正式職務是護士長,對于工作絢舞算不上熱愛,也說不上討厭,做得長了,已經(jīng)習慣了。如同漸漸習慣了來蘇水的味道。絢舞每天上班做得第一件事是穿上白大褂,仰起臉,雙手規(guī)矩地插進白大褂口袋里去病房巡視。這時候,絢舞將那頭濃密的卷發(fā)綰成了一個髻,挺優(yōu)雅的。絢舞長了一張和善的臉,眉眼里盡是溫順,外加一點憂愁感。在醫(yī)院的口碑也還不錯,算是一個盡職的人吧,詢問病人的語氣溫和地常常能令人有春風拂面之感。

        早晨,絢舞按照慣例又開始逐間巡視了,絢舞走到十三樓1305號病房門口了。這里于昨日新加了一個病人進來。也就是說,阿多邊上的空床位已經(jīng)不空了。絢舞的手剛碰上門把手,又縮了回去,放至下巴上抵著。之后,絢舞又將手放了下來,插進口袋,半依著門猶豫著重重地皺起了眉頭。絢舞想起了昨夜的夢。

        那是一個奇怪的夢境。夢境里充滿了淫穢的激情,顯得怪誕和荒繆。絢舞夢見了蛇,柔軟的大蛇纏在了絢舞的身上,蛇吐著紅紅的芯子舔著絢舞的身體,絢舞又驚又刺激。絢舞想逃,可是,絢舞的身體不聽使喚,一點也跑不動。一低頭,絢舞發(fā)現(xiàn)自己還一絲不掛,蛇的紅紅的芯子不知怎么變成了阿多紅紅的嘴唇,紅紅的嘴唇在她光潔的身上潮濕地亂點著:頭發(fā)、眼睛、嘴唇、脖子、手臂……嘴唇慢慢地向下,再向下,直至腳板和腳趾了。有時順序而下,有時又從下而上,紅唇里吐出了一股一股紅紅的火舌,火舌將絢舞照亮了,點燃了,即將灰燼了,迫使絢舞不得不拼命地扭動著身體,掙扎著、呻吟著……

        絢舞不知道為什么要做這樣一個夢,醒來后,絢舞沒有再入睡。抹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絢舞擁著毯子,靠在床頭點燃了一支煙。絢舞慢慢地吸著,后來,吸得猛了,眼眶也紅了,似被煙嗆著了。一抹蛋白的月色從窗簾罅隙里怪模怪樣地畫了進來,歪歪扭扭地畫在絢舞的臉上,絢舞的臉頓時分割成一半青一半白了。絢舞掐滅煙蒂,從床頭柜里摸出一個相夾拿在手上,傻愣愣地盯著看。其實,絢舞什么也看不見,月色下的物件都是隔在霧氣里的,連大致的輪廓也看不清楚。絢舞只見手中捧了一個長方形的方框,方框里的人只有一團模糊不清的白。絢舞失望地伸著細長的手指在冰涼的鏡面上撫摸著。手指一點一點地移動著,似乎很想將那團白摸出一個輪廓出來,手指摸到了一灘水,再摸,還是水,絢舞的手指濕透了。絢舞將相夾抱在胸口上,肩膀不停地抽搐著。跟很多時候一樣,稍許,絢舞停止了哭泣,側過身子,“撲通”一聲將相夾又反扣進抽屜里了,嘴唇蠕動著:“不,不要原諒,不要原諒!”

        病房的門從里面拉開了,一個高顴骨的女人端著尿盆出來了。絢舞知道她是新來的病人家屬,絢舞看著她臉上如山峰起伏的顴骨笑了,側著身讓她出去后,絢舞進去了。絢舞直接走到新來的病床前。病人氣色很差,他有氣無力地告訴絢舞得了胃癌,估計活不長了。絢舞看著男人眼眶里的淚水,本能地皺了一下眉頭,安慰了兩句。接著細致地查看了一遍鹽水瓶子上的名字,與進水的情況后,絢舞離開他站在了阿多的身邊。阿多正在睡覺。自住院后,阿多對睡覺產(chǎn)生了天大的愛好和興趣,連續(xù)兩天了,除了吃飯撒尿阿多幾乎沒怎么醒過。十分嗜睡。絢舞懷疑阿多大概真的將腦子摔壞了,搖著阿多的肩膀說:“你醒醒,你怎么總在睡覺?”絢舞催阿多起來再去檢查一次,哪知阿多像個賴床的孩子,輕微地哼了哼,又翻身睡覺了,嘴巴里懵里懵懂地說:“別吵,讓俺再睡會,俺從來沒有睡過這么舒服的床……”絢舞聽得鼻子一酸,不忍心打擾了,放在肩膀上的手隨著眼睛朝阿多撅著的紅唇上落去,絢舞想試探一下這張紅唇的真實性,絢舞想,哪有男人的嘴巴這么紅呢?并且,它還是那么的干凈啊!

        “護士長,來,吃顆話梅吧?!备唢E骨女人倒尿盆回來了,她的眼力很好,早已記住了絢舞胸前的牌子。高顴骨女人手中的話梅是隨著說話聲一起遞過來的,絢舞趕緊將手縮了回去,插進口袋里看著話梅想到了高顴骨女人的男人剛才的話:“哎,要死了,得了這病的人都是要死的,不指望什么了。”絢舞沒想到高顴骨女人現(xiàn)在還吃得下話梅。絢舞搖頭拒絕了,死死地盯著高顴骨女人拿話梅的手看,絢舞想這手剛剛端過尿盆啊,絢舞不知道她洗過手沒有,絢舞清晰地看到了高顴骨女人瘦骨嶙峋的手指上指甲很久沒有修剪了,每個指甲殼里明顯藏著半彎黑黢黢的污垢。絢舞一陣惡心,潔癖的毛病又犯了。

        絢舞捂著翻騰的胸口跑了出去,背后風吹著樹梢般響亮著高顴骨女人大驚小怪的問話,高顴骨女人大概也注意到了阿多的嘴唇,只聽她在狂喊:“哇,你看他的嘴唇好紅啊,跟個女人似的!”“砰”地一聲響起,高顴骨女人的男人大概砸碎了水杯,男人在病床上吃力地罵:“我都快死了,你還有精神看男人,我知道,你巴不得我早死,我死了你好早嫁人!”“你死呀,你死呀,說話不能這么沒良心的,我沒照顧你嗎,我都賣身給你治病了,你還想怎樣……”高顴骨女人數(shù)落的話里有了哭音。

        絢舞搖了搖頭,絢舞的胃和心情都被攪得壞極了,十分難受。絢舞沖進樓梯旁的衛(wèi)生間,扒住盥洗盆邊吐了。絢舞的潔癖很嚴重,見了臟水要吐,見了臟話要吐,見了骯臟的事要吐。并且,那時的絢舞想象力也會格外的豐富,比如現(xiàn)在,絢舞就看見女人黑黢黢的指甲污垢變成了無數(shù)的螞蟻在地上電光般地移動著,成群接隊地朝她身上爬來了,在皮膚上一串一串地游走著。絢舞驚得全身起滿了雞皮疙瘩,大大吐了一通。吐好了,吐爽了,吐美了,絢舞嘆口氣,對著鏡子仔細地洗起了手。絢舞不知道為什么要嘆這口氣。為自己和阿多還是那對患難夫妻?絢舞隨即又苦笑了一下,繼續(xù)洗手。

        絢舞的手長得相當漂亮,它小巧、柔軟,白皙,不胖不瘦,纖纖如蔥。記得剛入院那會,婦科醫(yī)生見了絢舞的手,連連可惜地說道:“絢舞啊,你不應該學護士的,你應該學婦科,你一定會是一名出色的婦科醫(yī)師,你瞧你那手長的——”

        后來,老劉的一個廣告公司的朋友見了,也驚詫極了:“哎呀,現(xiàn)在很流行手模,你的手這么漂亮去做手模吧,生意不要太好噢——”說著,朋友一把拉上了絢舞的手。絢舞瞪他一眼,立即縮了回去,想老劉的朋友怎么像老劉一樣不知道自重?

        自然,絢舞十分珍愛自己的手,惟有絢舞自己知道,對手的保養(yǎng)其實是對干凈的維護,絢舞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人的身上有兩處地方最臟,它們是:手和嘴巴。絢舞跟前夫吵架的時候還說它們是人體上最不忠貞的東西。

        所以,絢舞對老劉干凈的要求是相當嚴謹?shù)?,甚至有些苛刻。好在老劉真是一個好人,他總是溫和地大度地接受著絢舞變態(tài)般的折磨。好比絢舞要求老劉只能穿白色的衣衫,假如冬天穿白衣不夠溫暖,那么就穿白色的純棉秋衣和內(nèi)褲,從里面干凈起來吧。絢舞大包大包地買回這些東西,說話的語氣是命令式的、固執(zhí)的、惟我獨尊的,帶著嚴厲的強制性:“不行,你只能穿白色,你要相信白色,它是最干凈的東西。不然就別來了!”老劉怎么舍得不來呢,他聽話地穿上了白色的衣服,那時他像極了一只肥胖的白毛狗熊,滾著走路。

        除了統(tǒng)治老劉穿白色衣服,只要老劉來過夜,絢舞還要親自為老劉洗澡。絢舞洗得極其仔細、專注和嚴肅,一心要把老劉洗干凈。可惜,老劉不是蔬菜,一洗便凈了,能吃了。倒是時間一長,老劉習慣由絢舞洗澡了,他會享受了,絢舞柔軟的小手像一尾鮮活的魚在他身體的各個部位滑來滑去,這讓老劉有了一種超強的滿足感,認為絢舞會伺侯男人。每次洗到后面,老劉不安分了,蕩漾著一張酡紅的臉膛,揮舞起沾染著白泡泡的手不是捏絢舞的乳房一下,就是大腿……絢舞討厭,老劉一這樣,絢舞就想吐,一點阻止的辦法也沒有……絢舞一直覺得老劉不管怎么洗都是洗不干凈的,他骨子里藏著油膩和欲望,永遠無法洗干凈了。以至于使得絢舞迎合老劉的身體時總是躲躲閃閃的,永遠放不開手腳,對性不情不愿的樣子。

        絢舞一樣嫌棄前夫的不干凈。絢舞厭惡他的背叛,不信你看他的嘴唇都在舔什么,女人的陰部!絢舞一次出差偶然回家親眼目睹到了前夫用那張極其性感的留著點點胡須的、跟自己接過吻的嘴巴,在他們的婚床上舔另一個女人的下體。為此,絢舞跟丈夫離了婚。絢舞覺得丈夫好臟,臟極了。

        趕走了前夫,老劉嗅著鼻子來了,那是一年后的事情了。老劉打著仰慕絢舞已久的主觀理由嗅著鼻子來了,老劉那晚將絢舞說哭了。老劉是前夫的朋友,他來過絢舞的家,丈夫走了,他還是來,來看絢舞。絢舞跟老劉簽訂了一張協(xié)議,協(xié)議上絢舞高度要求老劉一天刷三次牙,不經(jīng)絢舞同意老劉是不能隨便親吻她和觸碰她的。絢舞覺得老劉嘴巴里滯留的臟東西太多了,肉沫,飯粒,酒水,女人的唾液、體溫、氣息,也許和前夫一樣,還有另外女人的內(nèi)分泌。附加協(xié)議上則簡單扼要地注明著老劉不能因為絢舞而斷絕了與前夫的朋友關系。說來也怪,老劉無條件地接受了前面的協(xié)議,看到充滿了大度和氣量的附加協(xié)議后,他問了:“這怎么可能呢?我了解男人!”

        絢舞說:“那你當著他面說愛我?。酆灢缓?!”老劉苦笑一下,簽字了。

        絢舞洗凈了手,阿多唇紅齒白的樣子從鏡子里浮現(xiàn)了出來,他的嘴巴仿佛從來沒有沾染過任何油膩的東西和絲毫的魚腥味。絢舞淺淺地笑了,聞聞干凈的手,身心處突然傳來一陣春水的蕩漾和溫柔。絢舞隱隱地高興著,高興又找到了干凈的美好感覺了。那刻,絢舞好像又想起了那個與蛇有關的很奇怪的且充滿了激情的夢境……

        阿多在醫(yī)院里美美地睡了一大覺,睡醒了,阿多聽見絢舞的聲音了。絢舞坐在辦公室靠窗的椅子上對走至門口的阿多,說:“你這一覺睡得真長,足足睡了三天?!卑⒍圊晾闲蛞粋€哈欠,揉揉眼睛說:“真沒想到醫(yī)院的床這么軟和,要不是為了小妹,俺真不想走了?!卑⒍嗾f的是真心話,這是他目前睡得最舒服的床,空調(diào)機的窸窣聲音像催眠曲。

        阿多的身后站著禿頂民工,禿頂民工聽見阿多的話,將眉頭皺得緊緊的。禿頂民工拿眼小心翼翼地脧一眼絢舞,擔心阿多的話惹絢舞生出其他的想法而拒絕幫助阿多出院了。絢舞逮住了禿頂民工的目光,無奈地想,這是一個好人哪。自從阿多住院,絢舞見他每天都會來看看阿多。昨天下午絢舞在樓梯口遇到了他,便告訴他阿多可以出院了。禿頂民工聽后很高興,回去找工頭了。禿頂民工的意思很明白,要工頭埋單。工頭是一個表面瘦弱斯文,其實則是一個吃人不眨眼的厲害家伙,他當時正在玩牌,斜乜著眼睛看一眼禿頂民工,懶洋洋地彈掉煙灰,問:“發(fā)票呢?”禿頂民工趕緊小心翼翼地糾正說:“俺這就來拿錢……”禿頂民工的話工頭算是聽懂了,他火了,揮起手趕鴨子似地趕禿頂民工快走,“去去,走一邊去,錢,錢,就知道錢,拿來發(fā)票啊。誰他媽知道你們怎么干活的,我叫你們掉下去的嗎?”禿頂民工終究是老實人,又不善言辭,被工頭噼里啪啦蹦出來的話嗆住了。善良的禿頂民工忽然意識到,阿多掉下去的那天好像正好是歌舞團的車子來。禿頂民工知道許多工頭見工地出事都會找出各種理由撒手不管了。更何況,那天阿多是為了女人……禿頂民工耷拉下腦袋顯得沒精神氣了,用一雙膽怯的眼睛皺巴巴地偷窺著工頭,渴望工頭能夠心生慈悲轉(zhuǎn)變剛才的想法而耐著性子又站了一會,最后,大概見工頭沒有回心轉(zhuǎn)意的想法了,他這才出去了。禿頂民工走到門口,忽然想到了絢舞,他想看來只有去求絢舞幫忙了。先接阿多出院了再說吧,這醫(yī)院可是不能多住一天的啊。禿頂民工突然感到胸口十分的壓抑,他實在沒有辦法了。

        所以一大清早,禿頂民工便急匆匆趕到了醫(yī)院。他沖到樓上直接去找絢舞護士長,巧得是絢舞這天正好輪休,禿頂民工絕望地嘆息一聲。攔下一個小護士,好言好語央求小護士幫忙打個電話給絢舞。當班的小護士正好是阿多住進來值夜班的那位,她一聽后便幫禿頂民工打通了絢舞的電話,對絢舞說:“護士長,倪阿多是今天出院嗎?他們在找你呢。”

        絢舞面帶慍色地來了,如同那天一樣,磨磨蹭蹭了很久。絢舞身穿一件黑色裙子,鵝蛋臉上已精致地化過妝,嘴唇瑩潤地飽滿地橘紅著。但,就是這樣,絢舞的憔悴還是沒有能完全掩飾,她似乎沒有睡好,眼神無光,畫有大大的一個黑眼圈。絢舞果然聽見阿多的話,不耐煩道:“別凈說不吉利的話。睡在這里,你現(xiàn)在不心疼錢了?”絢舞的話含有揶揄,情緒也不是很好。阿多走進來說:“大姐,你不舒服嗎?”阿多的關心軟下了絢舞的心,朝阿多看看,搖了搖頭,轉(zhuǎn)頭對禿頂民工說:“阿多的事就交給我吧。你回去吧?!苯k舞忽然很討厭禿頂民工,討厭他瞎撒謊,當她為救世主了。禿頂民工看看自己又幫不上忙,哼哼唧唧幾聲,無奈地識趣地帶上門走了。

        絢舞吐出一口氣,將頭朝椅子背上靠了靠。絢舞想調(diào)整一下心緒了,后頸剛挨上椅子背,手機卻響了。

        電話是老劉打來的,絢舞看一眼屏幕,將電話摁了。老劉再打,絢舞咬著嘴唇將手機關了。老劉昨天酒喝多了,跟絢舞耍了酒瘋,他現(xiàn)在估計是后悔了。老劉昨天突然不想刷牙洗澡了,他一樣都不想干了。一來就嬉皮笑臉的猴急著要干那事,絢舞憋著難受的胃,吃力地指著浴室,臉色冰冷地說:“不洗就走,再也不要來了?!崩蟿⒖磥碚媸呛榷嗔?,酡紅著一張厚嘴唇,乘著酒性拉開了嗓門:“不來就不來,你以為你是誰???”說完準備走了,手剛拉來開門,又回來了,坐在沙發(fā)上氣呼呼地說:“我不走,我買房子給你,買鉆石給你,你以為玫瑰園的房子是買一條裙子嗎?我花了很多錢就是想買你一笑,我不走。你來伺候老子?!崩蟿⑽Ⅴ钢塾终f:“除非你給我那個,我走?!崩蟿⒊橹弊邮猪懥恋卮蛄艘粋€酒嗝,眼睛泛著欲火的紅光。

        絢舞隨即聞到了一陣怪味大肆噴了過來,憋不住吐了。絢舞從浴室出來,只見老劉張著嘴巴已在沙發(fā)上睡著了,他的嘴角留著線狀的涎水,呼嚕聲震耳欲聾。絢舞厭惡地皺緊了眉頭,抓起一個沙發(fā)墊子砸了過去,“你走,誰要你買房子了,誰稀罕你的錢了。走,走!”絢舞再也無法控制情緒了,絢舞像一頭發(fā)怒的獅子,瘋狂地趕老劉走,似乎老劉多留一會兒,對絢舞都是絕對的傷害和玷污,你看他臟的……老劉站在門口冷靜地看著絢舞發(fā)火,那時他好似清醒了,說:“好,我走,我買不了你的心,你的心都給狗吃了,都是污水吐光了。我告訴你,他離開你后過得非常幸福,都快要結婚了。一個女人要那么多講究干嗎?不就是睡覺嘛……”老劉窩著氣憤懣地、糊里糊涂地走了。

        絢舞知道老劉說的他指的是前夫。絢舞搖晃著發(fā)漲發(fā)沉的腦袋摸進房間,扒在床沿上,絢舞承認被老劉看透了,老劉贏了,絢舞冷笑著從抽屜里摸出了相夾看著哭??蘅扌π?,絢舞覺得自己失敗極了。與前夫的種種生活印記像不爭氣的淚水一樣在眼前蔓延,無邊無際地樣子。后來,絢舞不哭了,無神地轉(zhuǎn)動著眼珠子,眼珠落在梳妝臺前,絢舞看見前夫拿著眉筆在幫自己描眉;絢舞的眼珠落向茶杯,絢舞看見前夫拿著它正在幫自己喂水,那天她病了;絢舞的手抖抖擻擻地抓著床罩,絢舞看見自己與前夫在床上顛鸞倒鳳云雨的樣子。絢舞的心溫暖的一蕩,但很快又像突然遭遇到了嚴寒,心口處結冰了,絢舞看見與前夫抱在一起的是另外一個女人。女人是怎樣的一個人,絢舞看不清晰,絢舞只見前夫爬在女人的身上不停地啃噬著,像一條餓狗一樣添噬著女人的陰部……絢舞當場又吐了,凡是想到這里,絢舞都會吐。之后,絢舞吃力地將相夾再次反扣進抽屜,摸出一支煙,點上,悠悠地吸了起來。絢舞強烈地渴望用煙頭上的火光熨燙好自己顫抖的唇。

        夜深沉,月朦朧,一行清淚漸漸地順著臉頰緩慢而下,絢舞將頭仰靠在床沿上睡著了。絢舞居然又做了那個夢,夢見一條蛇吐著紅紅的芯子朝自己游了來,紅紅的芯子是火,火光照耀得絢舞通體透亮。發(fā)光發(fā)熱。絢舞迷糊地扭轉(zhuǎn)了一下被火光烤得很燙的身體,啟動嘴唇想呼喊間,絢舞被手機的鈴聲叫醒了,電話是禿頂民工求小護士打來的。一夜就這般空乏地悲喜交集地過去了。絢舞揉著發(fā)酸的脖子,念叨了一遍,阿多,起床了。說來也怪,絢舞無法阻止自己放下阿多不管。

        絢舞沒有說話,阿多也不敢多說,阿多站在辦公室中間看墻壁上的日歷,這一看,阿多急了,都快八月下旬了!阿多的臉一沉,那種凄苦的早熟味兒又來了。阿多急啊,學校要開學了,可錢在哪兒呢?阿多呆不下去了,轉(zhuǎn)身朝門口走去,絢舞問:“你去哪兒?你還沒換衣服呢!”阿多清醒了,站在原地拘謹?shù)乜喟桶偷卣f:“俺想找工頭去要錢,小妹要開學了?!?/p>

        絢舞嘆口氣。然后做了一個摸煙的動作,接著又放下了。

        絢舞看著阿多紅紅的嘴唇,忽然想和阿多說會話,說什么呢,絢舞想了想,讓阿多說說他家的情況,比如阿多是哪里人?再說說小妹也行。絢舞對阿多的老家產(chǎn)生了一種期待的向往,那是什么樣的一個地方呢,怎么生出了這樣一張干凈的嘴唇呢?絢舞讓阿多仔細地說。其實絢舞不要求,阿多也會說。幾日下來,阿多對絢舞充滿了信任和依賴,盡管他一直在大睡,可是他知道絢舞每天都來看他,絢舞身上的香水味悄悄告訴著阿多,絢舞來了,絢舞走了。阿多在這十分好聞的香水味道里甜蜜地安心地酣睡上了。美美地睡了一大覺。淺意識里,阿多也很渴望著能和絢舞說說話的。

        絢舞專注地聽阿多說話,暗想這孩子真是不容易的,心氣也挺高的。絢舞喜歡阿多的心氣。處于對絢舞的信任,阿多在訴說中點滴不漏地摻和了自己曾經(jīng)身處事件時的一些想法。比如,小妹在一天晚上餓了,她對阿多說:“哥哥,俺想吃雞肉。你聞到了嗎?俺娘燒得雞好香??!”娘已經(jīng)走了,哪還能燒雞肉呢,阿多知道小妹是想吃肉了。阿多和小妹的娘是一個勤快的女人,她養(yǎng)了很多雞,凡逢年過節(jié)都會殺一只炒酸辣子吃,味道極其鮮美。娘死后,家里的雞大概也很傷心,不知怎么全都瘟疫了。而阿多又沒有錢捉小雞回來養(yǎng),所以家里已經(jīng)沒有什么牲畜了。阿多多想給小妹弄只雞來吃啊。于是半夜里,阿多悄悄起床出去了,阿多想去學周扒皮偷一只雞回來煮給小妹吃。那種心里真是有點被逼上刀山的感覺,阿多為了小妹什么都愿意做。阿多溜達到一戶人家,找到了雞籠,阿多站了站走了。阿多彎不下腰鉆雞籠?;赝局?,阿多一遍遍地念叨著:“不偷,咱人窮志不窮,偷著吃算啥??!”

        這個細節(jié)深深打動了絢舞,絢舞看見了阿多眼里的淚光,絢舞不由得將阿多拿來跟一些人比較了,絢舞想現(xiàn)在的治安很亂,主要是許多不愿意辛苦掙錢卻一心想掙大錢的外地人搞出了不少偷盜搶劫的事。絢舞轉(zhuǎn)身從一個柜子里拿出一套衣服讓阿多穿。這是一套運動服,沒有離婚前,絢舞喜滋滋地從李寧店里買回來準備送給前夫。那之前,絢舞與前夫約定要遠行旅游一次。衣服絢舞那天忘記拿回家了,就一直沒有機會給前夫了,絢舞接著發(fā)現(xiàn)了前夫的背叛。阿多與前夫身高差不多,只是阿多單薄了點。衣裳有點大,黑白相間,倒是很年輕化,適合阿多穿。阿多接住衣裳:“大姐,俺……”絢舞阻止了阿多說話,徑直走到阿多面前,“你不是叫我大姐的嗎……”

        阿多又聞到了絢舞身上的香,香是那般濃郁啊,連絢舞呼出的氣息也是香的,香得泛甜,甜絲絲的氣息一縷一縷熱熱地打在阿多的臉上,打向阿多的心口。阿多禁不住一慌,眼神快速游弋開始了逃亡,最終停留在絢舞的胸口處,看隔著衣裳顯出的胸罩印子發(fā)愣。

        絢舞的手十分善解人意,跟絢舞的話一樣,“穿吧,你就當我是大姐吧,大姐可以對小弟好點吧?”絢舞幫阿多整理衣領時,手一不留心碰到了阿多的胳膊,快速一滑而已,阿多感觸卻很深,像碰到了電,彈跳著退了一步,盡管阿多期望和迷戀那感覺,但是,阿多不敢奢望,仿佛那就是對絢舞的侵犯,對絢舞大姐的不敬,那會令阿多很難受。

        之后,絢舞又拿出一雙鞋子,絢舞看了一眼已經(jīng)變得高大帥氣的阿多,控制不住地想將阿多完美起來,阿多此時也正沉浸在首次穿新衣的喜悅中,像是從娘手中接過新布鞋一樣,拿起就穿了。絢舞坐在椅子上看著阿多穿,“喜歡嗎?大小合適嗎?”絢舞忽然有點威風了。

        阿多低頭系著鞋帶應:“喜歡?!焙笥终f:“它好香?!卑⒍啻_實很喜歡聞絢舞身上的香,阿多很奇怪絢舞身上的香為什么會時淡時濃又若有若無,它像某種名貴的花香,可阿多沒見過名貴的花,阿多比喻不出,只覺它很撩撥人,有著溫暖的氣息感。

        “什么?香的?”絢舞察覺到阿多的回話前后不搭。

        這一問,阿多也不知怎么回答了。阿多看向絢舞,緊張地漲紅了臉。阿多不敢與絢舞對視。擰著目光扭過頭面朝窗外看著。絢舞的辦公室向南,外面正好是一條商業(yè)街,對街有一個超級氣派的美發(fā)中心。美發(fā)中心之所以很引誘人,它的門口此時正好站著一群女孩子和男孩子在做操。一輪朝陽掛在樓頂邊,投射下來的紅暈染紅了女孩子男孩子的頭發(fā),所以阿多看下去的頭頂都是金色的,十分迷人的樣子。

        阿多知道這個美發(fā)中心是鎮(zhèn)上最大的一家。阿多路過曾經(jīng)仔細地凝睇過。處于囊中羞澀,阿多沒有貿(mào)然進去。阿多除了打工供小妹讀大學的夢想外,阿多還有一個私人的夢想:阿多想做一名理發(fā)師。這個夢想來自于小妹。娘走了以后,阿多主動承擔起了給小妹梳頭扎辮子的任務。小妹不會扎辮子,阿多更不會,阿多不舍得小妹蓬頭散發(fā),站在小妹背后幫小妹扎辮子。辮子扎得可想而知很難看,阿多摸小妹的頭發(fā)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特別的笨,頭發(fā)東一縷,西一縷,像一條魚,會滑,阿多握不住。后來好不容易將布頭扎上去了,一高一低不說,歪歪扭扭奇形怪狀的辮子像亂糟糟的麻繩,又硬又緊,耳邊掉著許多散發(fā)。比不扎好看不了多少。扯得小妹的頭皮生疼。小妹舉著破鏡照來照去,很不滿意,讓阿多重新扎。小妹畢竟比阿多小,她還有著隨性的單純。阿多哄小妹說:“等哥哥做了理發(fā)師,哥哥專門給你扎頭發(fā)。扎最漂亮的頭發(fā)給你?,F(xiàn)在你快去上學吧,要遲到了?!毙∶帽徽T惑了,她放下鏡子睜著明亮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問阿多:“真的嗎?哥哥,你說的是真的嗎?你會做理發(fā)師?你會幫俺扎最漂亮的頭發(fā)?”看到小妹驚喜的神情,阿多更加堅決了,加重語氣說:“當然,哥哥什么時候騙過你???”

        于是,每次阿多看到美發(fā)中心,就會情不自禁止步。有天晚上,阿多跟著看歌舞團的民工上街,阿多又蹲在對面的香樟樹下看了美發(fā)中心很久,阿多幻想自己進店去了。他學了一手好手藝,他打電話給小妹,告訴要給小妹扎辮子了……

        “俺有一個夢想,俺要吃一碗豬頭肉,再喝三碗熱騰騰的黃酒,看一場熱辣辣的歌舞晚會,日子啊,它樂悠悠……”看完歌舞團的民工歡唱著回來了,阿多混于其中跟著唱,阿多唱的是:“俺有一個夢想,俺要成為一名理發(fā)師,俺要為小妹編織最美麗的蝴蝶結,最美麗的夢……”阿多徒生詩情,民工們聽了說阿多那幾年的書真沒白讀。

        見阿多看得出神,絢舞跟過來看。絢舞看了半天,沒有看明白,絢舞問:“你在看什么?”

        “那里,是理發(fā)店……”阿多慢條斯理地猶猶豫豫地回答,阿多深知想做理發(fā)師的夢想與自己很遙遠,阿多長長地從心里嘆息了一聲。

        “是啊,理發(fā)店怎么了?”絢舞誤會阿多想理發(fā)了,轉(zhuǎn)頭對阿多說,“你確實該理發(fā)了,你的頭發(fā)很長了?!卑⒍嗦牭浇k舞如此一說,立即抬手摸了一把頭發(fā),阿多抓住一把頭發(fā)發(fā)覺頭發(fā)這幾日長得真快,仿佛一覺睡下來,頭發(fā)就很長了。它飛一般地長。

        “等辦理好出院手續(xù),我?guī)闳ダ韨€發(fā)吧?!苯k舞突然冒出的話不禁嚇了她自己一跳,也將阿多拉回了現(xiàn)實。阿多不知道出院手續(xù)該怎么辦?阿多摸摸口袋,新衣服口袋里一塊錢也沒有。阿多轉(zhuǎn)過頭找舊衣服,邊找邊說:“俺的錢,俺的舊衣服里,俺放了三十塊錢。俺要出院?!苯k舞聽見了,但沒有接話。

        阿多很急,僵硬地靠在墻上,懊惱地用手拍打著頭說:“都怪俺,睡,睡覺,睡死了,睡出那么多的錢了?!苯k舞心一疼,走過去,捉住阿多的手說:“放心吧,我先幫你墊著,你找到工頭報銷了再給我?!贝┲胺虻囊路k舞忽然覺得阿多很像前夫。幻覺出現(xiàn),阿多突然就是前夫了。絢舞定定神,看著阿多不停顫抖著的紅唇很想伸出手去按住它,讓它不要再顫抖了。絢舞真地伸出手了,絢舞的手一繞,將阿多攬在懷里了。絢舞將阿多攬得緊緊地,緊緊地,身體跟阿多一起顫栗著。阿多聽話地伏在絢舞的懷抱里,一時,沒有再說話,深深依偎的身影像鎮(zhèn)中心廣場上豎立著的那尊母子雕塑。充盈、美好、安之若素。

        一會兒后,阿多動了一下身體,絢舞問怎么了,阿多吸吸鼻子說:“大姐的胸脯好香哩?!?/p>

        絢舞問:“喜歡嗎?”

        “嗯,喜歡?!卑⒍嘤终f:“大姐,你為啥要對俺好?”

        絢舞閉著眼睛含糊不清地“哼”了一聲,答:“一種感覺。”

        “感覺?感覺是啥,啥感覺?”

        絢舞沒有回答阿多,絢舞讓阿多不要說話了,絢舞似乎回想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絢舞的眼前開始模糊不清地出現(xiàn)一些幻覺,類似印象的東西,它們像幻影,一疊又一疊,重疊著,交叉著。絢舞的眼睛漸漸迷離了起來,淚光盈盈。

        阿多繼續(xù)說:“大姐,俺懂了,俺也有一種感覺。”

        絢舞感興趣了,微微一笑,喃喃地問:“什么感覺?”

        阿多將頭深深抵在絢舞的胸口上,熱淚盈眶地說:“大姐,你對俺好,像俺親大姐?!崩^而,阿多又說:“大姐,俺想撒尿……”

        絢舞放開了阿多,迎合著阿多火辣辣的眼神和臉膛說:“去吧,我們待會就去辦出院手續(xù),再去理發(fā)?!笨粗⒍嗟谋秤?,絢舞心說:“然后,再讓我摸一下你的紅唇……”絢舞很想知道這張紅唇的真實性。絢舞怎么也想不明白,置身臟兮兮工地的阿多為什么會有如此一張鮮紅的唇和白的那么干凈的牙齒呢?一時間,阿多的背影幻化成前夫精神奕奕的背影了,做體育教師的他永遠在運動著,享受著生命的快樂與激情。只是,前夫的身邊站著另一個女人。前夫和女人是站在霧氣中的,他們手挽手一步一步離絢舞遠去了。絢舞突然將手捂在胸口,感到胸口處似被人用什么利器扎了一下,一陣絞痛驟然傳來。

        窗外,朝陽的紅暈漸漸泛白,熾烈的白令人虛空又壓抑,甚至令人悸怕。絢舞習慣地將手插進皮包里,摸出手機開機,等待開機的過程中,絢舞對著車水馬龍的街市又重重地嘆息了一聲。一陣音樂過后,手機開了,跳出了無數(shù)個老劉的未接電話,還有一條信息,老劉在信息里討好地問絢舞要不要現(xiàn)在就搬家去玫瑰園?絢舞這才想起,自己根本就沒有去看過玫瑰園的房子,玫瑰園在哪里,絢舞居然一點也想不起來了,感覺這個名字十分陌生。

        這時,阿多去洗手間回來了,絢舞看到阿多鮮紅的唇映在窗口的陽光里,真是明朗極了,絢舞沖阿多一笑,毫不猶豫地刪除了信息,印象中,絢舞看見一直愁眉苦臉的阿多似乎也笑了一下,唇紅齒白里的笑容含著太陽的金色,金色映照在整個辦公室,使人眼前一亮。

        責任編輯姚逸仙

        李云女,70年代出生,陜西安康人,自幼喜愛文學,1997年開始有文章見諸各種報刊,迄今已有50萬字的小說、散文發(fā)表。曾有小說集《洗澡》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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