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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收拾房間,翻出了一本大學時代使用過的舊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地記了很多心得、偶拾、隨感之類的,還有從書中、雜志中摘抄下來的話。其中有一句是這樣的:“愛情就像天花,我們每個人都要經(jīng)歷那么一次;而且正如天花那樣,我們一生只會得一次,你永遠不會得第二次?!蔽叶⒅@句話,足足有兩分鐘。這一生中,我們會用生命去愛一次,但是只會愛一次,只可能愛一個人嗎?
對不起,我已經(jīng)不太相信了,試問如今的年輕男男女女,哪個滑愛上三回兩回?戀愛的時候,我們的男生要“廣撒網(wǎng)、重點培養(yǎng)”,我們的女生要“有車有房,最好是父母雙亡”;失戀的時候,要銘記“天涯何處無芳草”,“丟失了一棵樹,但還擁有一片森林”。不僅僅是不止愛一次,而且愛的時候,也絕對不會投入所有的感情,“不愛那么多,只愛一點點”。
好在有電影。電影給我們展示了如同天花般的愛情,可惜的是,這些愛往往只發(fā)生在被我們視作“異類”者身上。比如,《阿甘正傳》里那個呆呆的一根筋的會打乒乓球會一直往前跑的傻阿甘,一輩子只愛一個珍妮;比如,《金剛》中那個在骷髏島上遇上金發(fā)美女安,卻在紐約帝國大廈的頂端無限溫情地與安訣別,然后轟然墜下的龐然大物金剛;再比如,這部《剪刀手愛德華》中的機器人愛德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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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德華誕生在一個廢棄的古城堡里,他的父親——哦,或者說締造者更合適一些——是一個發(fā)明家。愛德華從發(fā)明家那里學會了人類的禮儀和詩歌,學會了何時微笑何時沉默,但是,卻因為發(fā)明家的突然去世,留下了一雙仍未完成的剪刀手。
很久以后,孤寂的愛德華被誤入古堡的中年女子佩格帶到了小鎮(zhèn)上,帶到了人類當中。在人們友好甚至親昵的表示下,愛德華的嘴輕輕牽動了一下,這是一個僵硬的微笑。這個笑,是對以往無數(shù)個孤寂日子的否定,也是對當下生活的一種認可。
愛德華開始施展自己獨特的才華,他用剪刀手給小鎮(zhèn)的每座花園修剪植物,給小鎮(zhèn)的寵物修理毛發(fā),給喋喋不休的主婦們設計新穎的發(fā)型。全鎮(zhèn)的人幾乎都為他癲狂。
愛德華被小鎮(zhèn)人們捧為了明星,盡管他面容慘白,幾乎沒有任何表情,盡管他有一雙怪異的剪刀手,但那些喜歡擠眉弄眼的女人們還是成天圍著他,在他面前甜甜地、嗲嗲地笑。愛德華對這些視而不見,他的目光只追隨一個人,那就是佩格的女兒——美麗脫俗的金。這時,愛德華這才察覺,擁有一雙剪刀手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有時候,他只想觸碰一下金的頭發(fā),偷偷地,剛伸“手”過去,一縷柔軟的金發(fā)卻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跌落在地……
為了金的一個請求,愛德華硬著頭皮潛入金男友父親的豪宅,結果不小心被警察逮捕。但是,任憑警方怎么盤問,他都不提金的名字,唯恐連累心上人。雖然他不久由于“沒有判斷是非的能力”被釋放,但周圍的人都把他看成蓄意搶劫財物的危險分子,對他敬而遠之。
是啊,在大多數(shù)人心中,他仍然是個機器人,依然是個“異類”。他本善良,一心想做些好事,這樣就不會給收留他的金一家?guī)砺闊┝?。他幫孩子揀球,但剪刀手卻刺破皮球?qū)е潞⒆芋@恐地哭了起來,他要救人,結果卻讓剪刀手劃破了別人的臉蛋……大家對愛德華的誤解越來越深,最后全鎮(zhèn)居民都要求驅(qū)逐愛德華。那就這樣走吧,愛德華,就像你沒有來過一樣。
可如今的愛德華再也不可能是當初那個愛德華了。當初的他,孤零零地蜷縮在古堡的角落里,不需要去計算時間,因為他不需要工作,不需要食物,甚至不需要知道自己身為何物。他只需要沉默、一再地沉默就夠了,直到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在悄無聲息中化為虛無;而如今,他愛上了一個人,一個在他看來擁有世間最美麗的眼睛和最飄逸的頭發(fā)的女人——金,而且,這個女人如今也有了好感,對他展開了笑容,要他抱緊她,同時,也為他流下了晶瑩的眼淚。他的情感之門一旦打開,就再也不能閉合起來了。他不可能就那么瀟灑地走。他的眼睛再也不是一片純凈,而是布滿了痛楚、無奈和憐惜。
金接受了愛德華的愛,但這又怎樣?這注定是一個無言的結局。當金用顫抖的聲音要求愛德華:“抱我?!睋Q回的也只是愛德華的心痛不已:“我不能?!辈皇遣幌?,而是不能,因為他知道,一旦自己的手圍住金,就會讓她遍體鱗傷。
既然,他能夠為了不讓愛人受到牽連而寧可頂上“蓄意入室搶劫”的罪名,那他也能夠為了愛人的安全而強迫自己不去擁抱她。
愛德華回到了古堡,而金回到了人世間。畢竟,這是兩個世界的人。人世間的金可以擁有新的愛人,迎接新的生活;但是,愛德華卻守在古堡里,隱藏在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與冰雪為伴,當然,伴隨他的還有對那短暫愛情的永久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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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知道《剪刀手愛德華》是一個童話故事。其實,童話故事也曾經(jīng)試圖延續(xù)到現(xiàn)實中過。扮演愛德華的演員強尼·戴普,在拍攝《剪刀手愛德華》期間,和扮演金的女星薇諾納·瑞德陷入熱戀,在這部電影公映的1990年,兩個人高調(diào)訂婚。兩人熱戀時,戴普在自己的手臂刺上了“Winona Forever”,意為永遠愛薇諾納。不料,這對金童玉女的愛情只維系了3年、兩人感情生變,并于1993年解除婚約,戴普也很生氣地把刺青改成“Wino(葡萄酒) Forever(永遠)”。十幾年后的今天,《加勒比海盜》系列讓強尼·德普風靡世界,他也早已經(jīng)是兩個孩子的爸爸,倒是殘留在他手臂上的那幾個字母,隨著時間的推移,顏色越來越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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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這些文字時,我也曾經(jīng)設想過,無論是阿甘,還是金剛,抑或愛德華,他們之所以只愛一個人,而且耗盡生命去愛,或許是因為太孤獨了。因為孤獨,所以他們的世界無比的單純,越孤獨,越要愛,一旦愛上從此便義無反顧。
但是,蕓蕓眾生卻不是這樣,我們很忙碌,我們有很多事情要做,既要講究效率,又要保護自己,偏偏還要談點情說點愛。我們一開始就界定了愛是短暫的,然后再給自己設定一個退路,無論是戀愛,還是失戀,都要前思后想,再三地權衡和比較。似乎唯獨這樣,才好在愛沒有的時候,能夠順利地、迅速地脫身而出,用半天時間擦干眼淚,用兩天時間抹平傷痕,再用一個星期去休養(yǎng)生息,然后,精神抖擻地投入到下一場情感游戲中——我們實在是太“聰明”,只不過,一不小心就露了怯,表現(xiàn)出了令人難堪的自私和虛偽。
醫(yī)學發(fā)展了,天花也干脆被消滅了,對于今天的人們來說,天花已經(jīng)是一個非常陌生的詞匯,而像天花一樣的愛情,是不是也被物欲橫流的時代給遠遠地拋在了腦后?
像天花一樣的愛情,只存在阿甘式的傳奇中,或者存在于童話里,這對于創(chuàng)造了這些傳奇和童話故事的人類來說。不知道是幸事,還是一種難舍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