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戌年十月初九

今天是我可以完整地陪在他身邊的第一天。以前我們總是很忙碌，每次見面都會很倉促。不像我們大學那會兒總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

從上次見他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很久。這次是我偷偷跑來看他的。我看他穿著筆挺的西裝，匆匆忙忙走向地鐵站。頭發(fā)有些凌亂，并且，頂著濃重的眼袋。我跟在他身后，隨著人群上了地鐵。他站在靠窗的位置，眼神一直凝視著窗外。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因為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亦或說，他根本什么都沒看。

我們太久沒見，總有什么在偷偷變化著。他愈發(fā)地消瘦了。

他的公司，16樓。我從沒見過他工作的樣子。今天我就站在斜對著他的玻璃窗后，看他。這是我第一次這樣貪婪地去看一個人。

他工作的樣子很認真，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存在。

早上9：15，他抽了第一根煙。抽得很快。吸煙室里的同事好像在跟他說什么。他點了點頭，匆匆回到辦公桌前。

10：30，一個很漂亮的女同事泡了杯熱咖啡給他。他頭也沒抬說了聲謝謝。我想這個女同事應該就是他跟我提過的那個美美吧，真的很漂亮呢。怪不得那么多男士都對她有非分之想。他，也不是沒動過心吧？

11：00，他起身去了茶水間，倒掉咖啡，抽了第二根煙。以前他總是喝那種速溶咖啡。我威逼利誘地讓他戒掉這種習慣，用暴力手段逼他跟我一樣喝茶。開始他很不情愿。不過到底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呢，最終還是我贏。

中午，同事們都起身去吃飯了，他叫了外賣。那個美美拿了剝好的橙子給他。他對她笑，那笑容曾是我最熟悉的。然而現(xiàn)在……呵呵，快吃水果吧，快吃吧，多吃點水果對身體很好的。他一中午抽了3根煙。以前我總是用手摸平他抽煙時皺著的眉頭，我不喜歡他皺眉的樣子。

腿都站麻了?，F(xiàn)在的辦公樓真的是越來越冷漠了。整個上午除了掃地的老阿姨，都沒有人注意我。

下午，他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眺望。他就路過我身邊，我匆匆地藏起來，可是我發(fā)現(xiàn)，其實我根本就不用藏。因為他完全沒有向四周掃一眼。他的眼神很茫然，以前我從沒見過他如此茫然的樣子。我的心隱隱地疼。我想也許是他太累了。以前他的眼神總是亮亮的，說丫頭，我們今天怎樣怎樣，去哪里好不好??？我總是從他的眼中看到很濃的寵溺。而現(xiàn)在，很空洞。

4：00，橙子很“不小心”地掉進了垃圾筒。

下班路上，路邊的小攤有一個賣柚子的婦女。像是從農(nóng)村來的樣子，生意不怎么好，還抱著一個很小的孩子。他看了看，上前買了一個最大的柚子。呵呵，柚子是我以前最愛吃的水果?？偸俏乙豢?，他一口。他總說太酸了，不好吃。有些人啊，口是心非呢，明明每次吃得都比我多。他蹲下來摸了摸小孩子的臉。小孩子開心地對他笑，他也笑。這是今天第一次見他瞇起眼睛來笑，這曾經(jīng)是我最喜歡的表情。因為每次他叫我丫頭的時候，都是這種表情。那小孩很可愛的，他離開后，還跟我揮手說再見。我也過去親了親他的臉，多乖的小孩子呀。

回家，泡面。坐在電視機前亂撥臺，然后抽煙，煙灰缸里都是煙蒂了，真不乖啊他。凌晨了電視還開著，他躺在床上擺弄手機，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他是在思念什么人嗎？他的電話還是我們在一起的時候買的Nokia 6100。我倆總是喜歡在對方入睡之后發(fā)短信給對方。早上醒來第一件事情就是看手機上有沒有新信息。為了這個我倆總是比著熬夜，然后笑話對方的黑眼圈。后來，成了習慣。

抽完一包煙中的最后一根。他閉上眼睛，入睡。可是我知道他在失眠。以前他睡著的時候像豬一樣。而現(xiàn)在好像怎樣睡都不安穩(wěn)。

呵呵，我也累了，也該睡了。趁他不注意混進房間真的很不容易呢。我藏在柜子里，偷偷地睡了。

丙戌年十月初十

他早上醒來的第一件事，還是把手伸到枕頭底下，看手機。然后自嘲地笑笑，起床。刷牙的時候出了血?？矗瑺I養(yǎng)不良了吧!

他在柜子前找了很久今天應該穿的衣服。今天？有什么重要的活動么？他拿出那件以前我買給他的襯衫，然后看了看，放下，然后又拿起，套在身上。缺了第三粒紐扣。以前我總吵吵著要給他補上的，后來太忙了，我們就都忘記了。我在角落里深深地嘆了口氣。他好像聽到了，向四周看去。我把自己藏得更深一點。他搖了搖頭，也嘆了口氣。

看起來他今天的狀態(tài)還不錯。時間還很早，他沒有去公司，而是去了城東的一個墓地。冬天的清晨，安靜得有一點詭異。他在一個墓碑前站了很久。我看見墓碑主人是一個叫暖暖的女孩。她的微笑很甜，一直暖到人心里去。以前為什么沒有聽他提過她呢？他看她的眼神那么溫柔，我都要吃醋了。

今天他到公司的時候有主動地跟別人打招呼。

中午美美來說要幫他補扣子，他禮貌地拒絕了。他說，就這樣吧，美好的總是殘缺的。哼，這小子，還總是埋怨我給他買的衣服難看，可一穿在身上就不肯脫下來。

嗯，那個美美是不是，喜歡他呢？

今天是我跟在他身邊的第二天，我特意請了長假的。他好像發(fā)現(xiàn)我了。因為他總是突然向四周看去，還好我反應敏捷。我們玩捉迷藏的時候他從來都捉不到我。雖然他總是說他是故意的，雖然他每次總是說寶貝求求你出來吧。

他今天買了菜，很豐盛。呵，終于能吃一頓好的了。

他回家開門就說，我回來了。嚇了我一大跳，他是在跟我說話么？不會吧，他神經(jīng)那么大條，不可能知道我比他先回來?。∥叶自陂T后抱住腦袋。他徑直走向臥室，換了衣服開始做飯。好香，饞了。他做完飯后擺了一桌子，然后笑了。再然后，沒有吃就進屋睡了。我忍不住就吃了，一點點，一點點。他不會發(fā)現(xiàn)的吧？

我看了看日歷，十月初十。我記不起來是什么日子了。最近我總是很健忘。

到底，到底是什么日子呢？

丙戌年十月十一

今天是我在他身邊的第三天了，小雪。

我看到他辦公桌上有新的圍巾。馬海毛，銀灰色，很漂亮。我這才注意到他戴的一條破破爛爛的手織圍巾，舊得幾乎都要看不出顏色，實在與他的衣著很不符合。我分辨了好久，才發(fā)現(xiàn)那條圍巾是我在大學手工課上編織的?？椓藘蓷l，好看的那個送給我們系最帥的老師了?？棄牧?、要扔掉的那個被他搶了去，就那么圍著，還說什么想跟人PK一下，看有沒有比這個更難看的圍巾。怎么到現(xiàn)在他還留著呢？我開始責怪自己當初為什么不弄個好一點的給他，讓他可以懷念也是好的。

他不動聲色地把圍巾裝到抽屜里。

中午吃飯的時候他跟美美說，圍巾很漂亮，不妨晚上一起看個電影？美美的笑容傾國傾城。只是我的鼻子突然有一點酸，可能是降溫了感冒了。

我在公司里來回3天了，掃地的阿姨都會微笑地跟我打招呼了。

我沒有勇氣跟他們進電影院。影院的新片是成龍的《神話》，聽說很好看，聽說很感人，聽說……

我蹲在陰暗的角落里等待他們出來。我覺得自己威風極了，像個私家偵探。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等到他們兩個出來。他體貼地給她叫了車，替她關(guān)上車門?？粗粗矣珠_心了起來，因為他沒有跟隨她上車。

他漫步回家，仍然圍著那條抹布一樣的圍巾。我走在他身后，他多次回頭看，還是路邊的樹林幫了我的忙。

街道上已經(jīng)有了很濃的喜慶的味道。圣誕節(jié)，就要來了吧？

你看我這一天忙得都忘了日子了。

再過幾天，我也要走了，假期期限快到了呢。

其實我覺得，他跟美美還是很般配的，他們，說了什么呢？

丙戌年十月十二

他昨晚睡得還蠻好，嘴角有淡淡的微笑。今早起來晚了，沒有吃早飯就匆匆跑去車站。

他主動跟美美打了招呼，美美笑得很甜。

今天呢，又是忙碌的一天。將近年底，手頭的工作都要做總結(jié)了。中午他開了QQ，對著QQ發(fā)呆，呆了一會就關(guān)掉了，沒有跟任何人說話。

來來約了他今天晚上喝酒。來來這個壞東西，就知道喝酒。

酒吧的燈光很昏暗，我特意裝扮了一番。來來到得很早，身邊還有兩個美女。怎么，讓他相親么？來來你自己花心就算了，還帶著他干嘛，你不知道他都有我了么？來來你等著，看我回頭怎么收拾你。

我坐在來來身邊不動聲色，這小子果真沒認出我來。來來跟他耳語說，今晚我領來倆美女，極品。怎樣？挑一個做女朋友吧？眼看就要圣誕節(jié)了，自己過多寂寞啊。

他喝著手里的藍帶，說：“沒興趣啊！老了！”

來來也不鬧了，很認真地說，兄弟，你還是忘不了暖暖么？

暖暖？就是那個笑容如孩童般甜美的女孩子么？我在腦海中搜索。

他不說話了。來來說，對不起，不應該再提她的。他笑，說，沒什么，都過去了。只是那笑容，極盡勉強。

來來，你也知道他愛暖暖的對嗎？你們一直都知道的是嗎？可是你們?yōu)槭裁磸膩矶疾桓嬖V我？我們這么多年的兄弟了。你們一直都看著我傻，卻從來都不告訴我他愛的是暖暖，一直都在愛，還愛得那么深。為什么沒有人告訴我呢？

來來，我們這樣還算是兄弟么？虧了我們一起從小玩到大！

他說，來來，我總是想起暖暖可愛的樣子，你記得嗎？那時候她總是跟咱哥幾個貧，蹦啊跳啊的?？墒乾F(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我總是那么的想念她呢！

來來也嘆氣，忘了吧?？傄_始新的生活的啊！少抽點煙，你這也太甚了。

來來，能告訴我嗎？暖暖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孩子，值得你們?nèi)绱藢檺郏?/p>

兩個人喝了很多的酒，他回家就直接把自己放倒在床上。想了想，又起身開始剝柚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嘴邊咬了一口，皺了一下眉，很酸吧？3天前買的柚子的皮已經(jīng)有些干皺，但果肉仍新鮮飽滿。他莫名其妙地就說了一句，我想你。然后倒頭就睡了，連衣服都沒有脫。

這是我跟在他身邊的第4天了，他仍然沒有發(fā)現(xiàn)我。我想他是越來越笨了呢，或是真的，習慣了。

丙戌年十月十三

今天，大寒，冬至日。他請了病假。

CD里放著五月天的《時光機》。他洗了衣服，收拾了屋子，做好了飯自己吃，看起來他今天的心情很好。是啊，快過節(jié)了呢！

他今天很乖，干完活就跑到一邊寫東西去了，我看不清楚他寫的是什么。以前，他最討厭寫日記了，說麻煩死了。其實呢，是他自己很懶呢。今天怎么又勤快了呢？

我剛才躲藏在衣柜里看他換衣服?？帐幍姆块g只有這個衣柜最大，很適合隱藏。我看他果真瘦了很多，露出凜冽的鎖骨。以前我總是逗他說讓他在刮大風的天氣里往兜里放石頭，不然小心會被風刮跑。他還真的試過往衣服兜里放石頭，回來還興沖沖地告訴我，親愛的，我果真沒有被風刮跑呢。呵，傻瓜。

我很累了，覺得自己很虛弱，真的要病了吧。可能我一個人在外面漂流了太久了，也許該回家了。真的快要離開的話，那，就再多看他幾眼吧！

以前都是我在那跟人火拼俄羅斯大方塊，他就在旁邊看著我，也不會覺得膩歪。他還會在旁邊給我加油，跟我一起扔道具去炸別人。我倆還騙人進來和我倆玩，我倆總能贏他們。我都從學徒玩到高級工程師了。

可是自從工作了以后，我們就再也沒玩過了，很懷念那時候的日子。

傍晚，他在天臺上抽煙，突然就翻出錢包來看。他總是把錢和錢包分開裝。他說錢包是用來騙小偷的。這樣就不會和錢一起丟了。可是有一次錢丟了錢包還在，他說那是因為錢包里有我的照片，可以辟邪的，連小偷都不敢要。

我隔著房間的玻璃看天臺上的他。錢包里我的笑臉那么燦爛，那真是我長這么大最成功的一張照片了?？墒撬粗粗蝗痪偷袅搜蹨I，我覺得非常的難過。他曾經(jīng)說男人流血不流淚的，這么多年了我都沒見過他掉眼淚。那今天他為什么哭呢？是不是以前我總欺壓他，他現(xiàn)在才覺得委屈了呢？我想跟他說不要哭了，以后我再也不會欺壓你了?？墒撬绻牢铱匆娏怂粞蹨I一定會覺得很沒面子的，說不定會哭得更厲害，于是我就忍了下來。

今天，我在他身邊的第五天。我知道他一直都不開心。

可是我該怎么的，才能讓他開心呢？

丙戌年 十月十四

今天，平安夜。

他一上午都心神不寧。怎么了啊，早上出來的時候還是喜氣洋洋的啊？

好不容易盼到中午，他趕到離公司最近的一家商場。要買什么呢？

他直奔三樓，是女士的購物層啊。他在精品鞋里選來選去，那么細心，看每一雙鞋都像看自己寵愛的孩子。

以前叫他陪我逛街都好像殺豬一樣，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還好商場人很多，不然他一定會聽到我咒罵他的聲音。

他選了一雙很漂亮的高跟鞋。那么纖細的跟，那么精致，走路會不會摔倒?。磕菢拥男游抑皇乔皫滋斓臅r候看美美穿過。他是買給美美的嗎？他那么小心翼翼地捧著盒子，像捧著寶貝。

多么漂亮的鞋子啊，黑色的緞面，上面鑲著水鉆，任何女人見了都會喜歡的吧？

都快下班了他怎么還沒把鞋子送給美美呢？難道是想藏起來最后給美美一個驚喜嗎？愛情的力量??！他還是像個小孩子呢，喜歡叫人家驚喜。

可是下班了，他卻抱著鞋盒走得很快，同事叫他出去HIGH，他都來不及應答。我在他背后跟得很吃力。

終于看清了他的目的地。他又來到那個叫暖暖的女孩子的墓碑前。他把鞋放在墓碑前，輕輕地說：暖暖，平安夜快樂！猜猜我給你帶了什么禮物？暖暖你從來都沒有穿過高跟鞋，我想我的暖暖穿上高跟鞋一定會更漂亮的，對不對？穿上高跟鞋你就不會再那么淘氣地蹦來蹦去了，捉迷藏我也肯定第一個把你找出來。暖暖，你穿上高跟鞋就不會跑得那么快了，這樣你就永遠不會跑出我的視線了。你也再不會跟我賭氣跑那么快不看車了，對不對？暖暖，你說，對不對？你也舍不得離開我的，是不是？

暖暖，平安夜快樂。

我站在他的背后，終于掉下了眼淚。

丙戌年十月十五

今天，是我跟在他身邊的最后一天了。今天圣誕節(jié)，他們單位聯(lián)歡。

我沒有再跟著他，我目送他到車站，然后返回。他還是沒有鎖門。呵呵，親愛的，他總是習慣了給我留門的，因為我不喜歡帶鑰匙。

我坐在他床頭貪婪地嗅著他的味道。過了今天，我就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他那么愛暖暖，這一次，我是真的決定了離開。我環(huán)視小屋里的一切，很感傷。

突然摸到枕頭下的日記本，翻出來看。

05/12/19今天地鐵經(jīng)過漆黑的隧道。我恍然間看到暖暖的臉。就在我身后不遠凝視我。是幻覺嗎？

05/12/20今天是暖暖的忌日。我去看了她。

05/12/21美美送了圍巾給我。我喜歡的樣式?？晌疫€是喜歡暖暖笨手笨腳編織的圍巾，她騙我說好看的給了帥老師，可是我知道她只編織了一個，怕我嫌丑才這么說的，我可愛的暖暖?。∥腋烂勒f，謝謝她的關(guān)愛?？墒俏业男睦?，再也容不下別人了。她說沒關(guān)系，我們可以做朋友的。暖暖，我沒有對不起你，你知道嗎？成龍的《神話》很好看，可我都沒有認真看。暖暖，我們一起去看，好不好？

05/12/23暖暖，我知道你回來了。我特意收拾了屋子。暖暖，我是看不見你，可是我聞得到你的味道，暖暖的味道。暖暖你想我了是嗎？那你出來看看我好不好？暖暖，我那么想你。

05/12/24暖暖，我買了好看的鞋子給你，你一定會喜歡的。你答應我以后不要再亂跑了好不？我找不到你會著急的。就算跟我賭氣也跑得慢點，躲著點車好嗎？暖暖，他們都知道我是那么的愛你，你知道嗎？

他，真的那么愛暖暖嗎？

其實我不用躲藏，不用喬裝打扮，他都看不見我。其實，我就是暖暖。我就是他們說的那個暖暖。我和他，我們曾經(jīng)很相愛?？墒侨缃瘢覀円呀?jīng)在兩個世界了。如今暖暖長大了，暖暖不再任性，不再調(diào)皮了，暖暖很乖了，可是我們誰都回不去了。

我在奈何橋幫孟婆為路人打了整整一年的湯。我每打一碗，孟婆總會問我，孩子，你還不肯喝嗎？我總是搖頭，我說婆婆，我想他。婆婆的嘆息長久地在奈何橋上回蕩。在我快打滿一年湯的時候，婆婆說，暖暖，你回去看看他吧！也許回來的時候，你就會喝了。正月是個投生的好時候，可別錯過了。我抱著婆婆又親又跳，我有7天的時間陪伴在他身邊。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7天，我知足了。我該回去了。佛曰，七天一個輪回。

樓梯里，我與他擦肩而過。他回頭叫，暖暖。我看他難過的樣子，覺得心疼?？墒俏覅s停不下來我離開的腳步。

婆婆問，暖暖，喝嗎？喝了這湯，就全都忘記了，好不好？

我揚起臉說，婆婆，你也在這等待了很久對不對？婆婆，我在這里等他好不好？我可以幫您熬湯。我也可以把相思熬進湯里去。

婆婆說，孩子，如果他認不出你呢？你的魂魄會被精華吸走的。

我說，婆婆，如果他認不出我，我就陪您熬一輩子的湯?？此朗垒喕?，也是種幸福。

你聽見了么？暖暖說，她等你，等到你再也認不出她的那一天。

（責編：趙翠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