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的夜班通常是無聊而漫長的,尤其在我們這種社區(qū)醫(yī)院。
廣播早已停了,四下寂靜無聲,我靠在老舊的值班臺旁,有點昏昏欲睡。
突然,“嘭”的一聲,一個滿身灰土的小伙子闖了進來。那是醫(yī)院對面馬路拐角一家雜貨店的小伙計,附近的人對他早已熟悉了。小伙子的臉上淌著大顆的汗珠,背上趴著一位老人,老人花白的頭發(fā)被鮮血染紅了一小半,看上去頗為嚇人。
小伙子結(jié)結(jié)巴巴地敘述了事情經(jīng)過。原來,他剛忙完事情睡下,人就被雜貨店外刺耳的摩托車剎車聲驚起了,推開門看時,早已沒了摩托車的身影,地上躺著一位正在呻吟的白發(fā)老人。
我檢查了一下,老人只是一些外傷,我麻利地給他消毒,上藥,包扎。
這時,得到通知的老人家屬紛紛趕來,把小小的診室圍了個水泄不通,全都狐疑地盯著我們。知道老人是小伙子送來的后,一個男人一腳踹在小伙子腰上,小伙子圓睜的眼里露出了錯愕。
往后,就是很市井的戲碼了 ——家屬咬定小伙子撞人,老人神志不清不能指認,老實的小伙子結(jié)巴地解釋。
當然,最后交警鑒定的結(jié)果是摩托車撞人逃逸,小伙子純屬救人——但他挨的那頓打,卻是沒辦法彌補了。看到他身上那些瘀青,我給他細細地上了藥。
不久后,那個曾經(jīng)黑暗的馬路拐角,拉了根電線,掛上了一顆大號的燈泡。燈是小伙子拉的,他說夜里看不見容易出事,有燈會好很多。牽燈線時,見他樂呵呵地跑進跑出,似乎忘了之前的事。
以后每個無聊的值班夜晚,我偶爾抬起頭,從診室那小小的窗口望出去,都會看到那只明亮的燈泡,在照著那條小路,于是心里也就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