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湘西,是參加“夢里鳳凰·中國散文”筆會。知道鳳凰古城,是讀了沈從文的小說和散文。如今,鳳凰已成為著名的旅游勝地。在吉首下火車,又坐了一個多小時的汽車,便到了鳳凰。走進鳳凰古城,滿眼是古色古香的明清建筑,陳年的磚墻,古樸的木板門檻,有兩層的,也有三層的;幽深而邈遠的小巷,青石板被歲月的足跡打磨得油光發(fā)亮,有挑著山貨挎著背簍的人從小巷內匆匆走出。臨街的商鋪,各種各樣的工藝品琳瑯滿目,有賣金銀玉器首飾的,有賣印花臘染民族服裝的,有賣姜糖雜貨的,還有在編織草鞋賣的。而最具湘西地方特色的是熏肉,有豬頭、鴨子、野兔等,黝黑黝黑的熏肉掛滿了貨架,仿佛已經(jīng)掛了幾個世紀。商鋪的主人都很隨意、平和,既不高聲招徠客人,也不強行勸買,只是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來來往往的游人。古城一派祥和、寧靜。行走在鳳凰,猶如行走在歷史的邊緣,給人以別樣、驚奇,喚醒人們對一個久遠年代的回憶。
放下行囊,我便急不可耐地邀了幾位文友奔向沱江。沱江是古城鳳凰的母親河,她依著城墻緩緩流淌,世世代代哺育著古城兒女。清澈的沱江水從城中穿流而過,青如羅帶,宛若恬靜的淑女。沈從文是在沱江邊長大的,他認知書本以外的世界是從水開始的。他曾在自傳中說:“我幼時較美麗的生活,大部分都與水不能分離。我的學校可以說是在水邊的。我認識美,學會思索,水對我有極大的關系?!便乃?,給了這位大師充分的想象力和獨特的思索,給了他執(zhí)著柔韌的性格,也激發(fā)了他對人世懷抱虔誠的愛與愿望。于是,有了他筆下的《邊城》,有了《湘行散記》。
穿過虹橋,游走在沱江岸邊,我有著異常的激動和新奇,也催生著頭腦里文學的思緒在飛揚。你看,那一座座富有湘西民族特色的吊腳樓,都建在兩岸起伏的山坡上,更多的是懸掛在高高的河壁上,壁連著壁,檐接著檐。那用一根根木柱撐起的吊腳樓,不僅撐起了一個個舒適溫暖的家庭,撐起了鳳凰古城別致的風景,也撐起了一個地區(qū)的文化和歷史。而那些倚江而立的古寺、古塔、古閣、古城墻,又好像在昭示人們曾經(jīng)有多少動人的故事在這里發(fā)生。
鳳凰是漢族、苗族和土家人雜居的地方。明清以來,這里就是一塊官民沖突與苗漢爭奪交織的地盤。2000年,鳳凰縣境內的中國南方長城被專家重新確定的消息,不斷見諸于報端,成為文物與古建筑專業(yè)人士熱衷一時的話題。這條被后人稱為“南方長城”的邊墻,上自貴州銅仁下至湖南保靖,長約380華里,把“憑將險阻,從未歸化”的苗民當作野人擯之,與“熟苗”和漢人隔離開來,劃定湘黔川三省交界處“經(jīng)三百里,緯百二十里,周千二百里”的范圍為“生苗區(qū)”。所謂“生苗”,是指不貢賦不納糧不受朝廷節(jié)制的“化外苗民”。其實,苗族人民是一個勤勞、樸實的民族,既充滿傳奇色彩又具有勇敢、創(chuàng)造精神。他們飽含戰(zhàn)爭的血淚,但又浩氣長存。走在湘西,走在鳳凰,我的心情總是無法平靜,二百年前的烽煙,二百年來的血腥氣息,都依稀在這片土地上飄浮。為此,沈從文有一腔割不掉的鄉(xiāng)愁,他努力把那個民族健康優(yōu)美的文化融入到主流文化之中,也把自己的民族感情擴大到民族自身以外。“不折不從,亦慈亦讓;星斗其文,赤子其人”,是他人生的真實寫照。
在鳳凰數(shù)日,每晚來到沱江邊的吊腳樓上,和文友們暢飲,直至深夜。夜幕下的沱江兩岸景色迷人,閣樓與河水交相輝映,流光溢彩。無數(shù)的游人在江面放燈,放逐心情,也祈求保佑平安。在離開的那天,我又向鳳凰古城投下深深的一瞥,并伸出我的雙手,多想扯一縷什么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