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中唐民間詩人張打油的《雪詩》問世后,打油詩便以其通俗易懂的語言,幽默詼諧的格調和易于口頭流傳的特點,從詩壇走向了民間,一千多年來,深受廣大人民群眾的喜愛。
全國解放后,幾乎每個時期都有一些優(yōu)秀的打油詩問世。在人禍大于天災的“三年自然災害”中,詩人熊鑒曾寫過30首《雜詠》,其中的幾首這樣寫道:“畝產糧超十萬斤,一時中外說奇聞。豐收捷報年年是,日日新墳壓舊墳。”“爭夸好景勝神仙,趕美超英在眼前。半個窩棚連戶住,一條破褲數(shù)人穿?!薄扒G榛蔓草滿田疇,雨順風調卻乏收。兒女臉尖形似鼠,爺娘腹腫壯于牛?!薄耙粓鲋e話大如天,吃飯曾經不要錢。樹葉草根都啃盡,南逃港澳北蘇聯(lián)?!?/p>
在十年“文革”中,大批知識分子被打成反動學術權威、牛鬼蛇神,遭到殘酷批斗,熊鑒在批斗中飽受皮肉之苦,面對打手,他一笑置之,乃高吟:“頭頂高冠頸掛牌,橫眉一笑對群豺。平生不慣低頭活,死后何妨站起埋?!?(《挨斗》)表現(xiàn)了作者誓死不向邪惡屈服的凜然正氣。
20世紀70年代在廣東一些地區(qū)曾流傳著兩首“紅衛(wèi)兵”打油詩:“花正鮮妍月正圓,突然一夜鬧翻天。千秋師道全崩潰,一塌糊涂大串聯(lián)。像日初升新一代,如流倒背老三篇。校園革了十年命,幾見人才紅又專?”“抄了西家又砸東,軍裝皮帶好威風。頂峰高論誰能辨?頭斷血流我最忠。敢罵師尊為混蛋,??淅献邮怯⑿邸<娂妰膳蔂幒渭?,都為全球‘一片紅’。”
“文革”期間“白卷先生”吃香,知識越多越反動,知識分子被打成“臭老九”,橫遭批斗。著名學者梁漱溟先生深受其害,為此吟打油詩一首:“十儒九丐古時有,而今又名臭老九。古之老九猶叫人,今之老九不如狗。專政全憑知識無,反動皆因文化有。倘若馬列生今世,也需揪出滿街走?!?/p>
從20世紀60年代末,中國掀起了一個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運動,直到1978年,下鄉(xiāng)知青才全部返回城市。當時流傳有這樣一首打油詩:“在劫難逃一代同,無端投筆去從農。汗落兩畝三分地,志在全球一片紅。扎根曾夸千歲柏,回城爭擁一窩蜂。十年參悟知多少,何止佛家四大空。”
20世紀80年代,“腦體倒掛”現(xiàn)象常成為知識分子的話題,如拿手術刀不如拿水果刀,造原子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為此,歐陽世昌曾作過一首打油妙曲《醉太平》:“漫道是知識無價寶,只累得兩鬢見霜毛。嘆人生怎走了這一遭?悔不去覓一頂烏紗帽。攤頭擺賣風流報,街邊砌過餛飩灶,檐前捉把剃頭刀。強勝這學府堂堂窮訓導。”與此同時,某些歌星在媒體和追星族的狂熱吹捧下,其出場費卻高得令人咋舌,動輒幾萬、幾十萬。周紹麟為此寫了一首《感時》詩:“建功何必到邊庭,管弦強如軍號聲。一曲戀歌錢十萬,英雄誰敢比歌星?”
熊楚劍有三首《西江月》,專門諷刺官僚主義、文山會海以及社會上的不正之風,辛辣深刻,入木三分。一日《詠文山》:“多謝飛鴻作美,送來文件成山。衙齋閉戶勇登攀,爬得渾身是汗。八股文章增值,王婆腳布翻番。文山何日削為灘?恨少愚公百萬?!倍铡兑鲿!罚骸耙褢T常年開會,洋工大伙來磨。坐而論道念彌陀,大好時光混過。會海無邊無際,空言越扯越多??v然講話幾皮籮,誰問耕耘收獲?”三日《詠檢查風》:“平日高高在上,年終大搞檢查。欽差巡按一車車,到處焚香接駕。頓頓佳肴美酒,人人有吃有拿。驗收保證掛紅花,管你是真是假。”
另一首自度曲《迎檢查》,為周心培所作,寫得更夸張有趣:“檢查、視察,官兒小、架勢大!忙得俺鎮(zhèn)日亂如麻。工作餐怎把佳賓迓?雞飛過墻頭,狗躲到床下,水鱉兒抬身價。東市買黃鱔,西市覓龜蛇,吃喝光也掙塊花牌掛!”
(責編 朱 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