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迷惑的間諜
野玫瑰走上春香茶館的閣樓,在老板娘住的房間停下來,她輕輕敲了三下門,聽到里面喊“請進(jìn)”,這才推門進(jìn)屋。
老板娘正在看書,直到野玫瑰坐下來她也沒抬頭,她能聽出野玫瑰的腳步聲。
“雪梅姐,”野玫瑰一直這么稱呼老板娘,“我知道你不歡迎我,但我不能不來,我想跟你說清楚,我……”
“你什么你?”老板娘打斷野玫瑰的話,把手中的書放在桌子上,走到窗前,背著臉說,“這么多年,我一直把你當(dāng)親妹子,掏心窩子話總是跟你說,你倒好,居然背著我干上了間諜,臊不臊?。俊?/p>
野玫瑰說:“雪梅姐,你咋罵都不過分,誰讓我做了沒良心的事呢……”
“沒良心?”老板娘轉(zhuǎn)回身,滿臉的怨恨:“你做的那些事僅僅是沒良心嗎?那叫背叛,你知不知道?”
“不不”,野玫瑰委屈地說,“我從沒給日本人送過情報,是宮天樂干的,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呀……”
老板娘說:“那我問你,兩個大俠藏身翠仙樓是不是你向?qū)m天樂告的密?”
野玫瑰說:“是我。”
老板娘又說:“瑞安寺的隱蔽點(diǎn)也是你通報給宮天樂的對不對?”
野玫瑰說:“對。”
老板娘說:“在你看來,沒給日本人提供情報就不算背叛,可你提供的那些情報全落在了日本人的手里,這意味著什么你想過沒有?”
野玫瑰說:“意味著我間接地做了日本人的間諜,但這不是我的本意,不然,我是不會再把他們的情報送給你的。”
老板娘說:“要不是這樣,你還能活到今天嗎?”
野玫瑰說:“我知道我給青龍山的弟兄帶來許多麻煩,可是我……”
“你怎么著?”老板娘依然咄咄逼人:“你想找點(diǎn)理由為你的行為做個解釋對不對?”
野玫瑰說:“雪梅姐,我沒有親人,你就是我的親姐,我有什么話都愿意跟你說,不管你現(xiàn)在還信不信我,我一定要說,說完了你再處置我,哪怕死在姐的手里,我也情愿?!?/p>
老板娘說:“我再信你一次,說吧?!?/p>
野玫瑰說:“雪梅姐,還記得三年前我從翠仙樓逃走的事嗎?”
老板娘說:“不但記得,而且一清二楚。”
野玫瑰問:“后來的事你也知道嗎?”
老板娘說:“當(dāng)然知道。你若感興趣,我替你說一遍。”老板娘坐回原位,一板一眼地說:“三年前,你逃出翠仙樓,在路上認(rèn)識一對姊妹,她們跟你說,從南方而來,奔嵩山而去,一路上對你百般照顧,你對她們也百般的信賴,于是就結(jié)伴而行,一同去了嵩山,走上拜師學(xué)藝的生涯。但你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你們?nèi)サ胤绞瞧呤柼毓た偛吭O(shè)在中原的特訓(xùn)基地,那個武術(shù)大師是訓(xùn)練諜報人員的教官。當(dāng)你得知這些機(jī)密時,已經(jīng)難以自拔,因?yàn)槟阒挥袃蓚€選擇,一是繼續(xù)受訓(xùn),為他們所用。二是死路一條,帶著機(jī)密永遠(yuǎn)消失。要想活命,你別無選擇,于是你違心地承受了三年。三年后,那對姊妹返回南方,你被七十六號又派回柳城,他們企圖利用你和青龍山的特殊關(guān)系,繼而配合宮大年和宮天樂剿匪剿共。你認(rèn)為這是黨派之爭,只要左右兼顧,做個雙重間諜,無論如何都出不了大格。然而你萬萬沒料到,你的雙重情報一方面幫了日本人的忙,一方面又給青龍山的弟兄帶來危險和麻煩,直到你被川島抓去,身受奇恥大辱,你才如夢方醒。你想懸崖勒馬,可是身不由己,因?yàn)槠呤柕娜艘恢倍⒅?,名義上是你的伙計,實(shí)際上是監(jiān)督你的特務(wù),于是你只好利用窯姐給我送二手情報,以此來驅(qū)趕你良心上的陰影。玫瑰,我說的這些沒錯吧?”
老板娘的陳述,如同一碗鹽水灑在野玫瑰滴血的傷口上,令她灼痛難忍,此時她已泣不成聲:“雪梅姐,你早就知道這些事嗎?”
老板娘說:“當(dāng)然。知道為啥嗎?我告訴你,柳城的事沒有我們大當(dāng)家不知道的,誰都甭想瞞過他的眼睛,用他常說的那句話說,這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宮天樂和川島為啥斗不過山大王?就因?yàn)樗麄兪У拦阎∧阊?,好好想想吧?!?/p>
“雪梅姐”,野玫瑰擦了擦眼淚說,“我知道我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過,可我的心沒壞,真的沒壞!我知道我該怎么做,可是我不知道怎樣才能做好。雪梅姐,看在我孤苦伶仃的分上,你拉我一把好嗎?”
老板娘的恨只是恨在嘴上,都是女人,她能感受到野玫瑰的傷痛,一個生下來就陷落花柳之地的孤兒,即便做了一些傷天害理的事,也不能一棒子打死,野玫瑰的良心沒有泯滅,與奸人抗?fàn)幍陌凉且矝]有折斷,她不能丟下野玫瑰不管,她得牽著野玫瑰一起往前奔。
老板娘走到野玫瑰身邊,為她擦去臉上的淚痕,像母親撫慰孩子,把野玫瑰摟進(jìn)懷里:“妹子,也怪姐姐沒把你照看好,姐姐也有錯。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咱們從頭再來。只要心里裝著老祖宗,在什么困境下都能把步子邁正,姐姐一定幫你?!?/p>
野玫瑰又哭了,哭得很幸福:“雪梅姐,我聽你的,你說吧,往后我咋做?”
老板娘說:“既然你已經(jīng)處在雙重間諜的境地,那就利用這個身份里應(yīng)外合的做事?!?/p>
野玫瑰問:“咋個里應(yīng)外合?”
老板娘說:“大當(dāng)家的意思是,每當(dāng)你給七十六號或?qū)m天樂提供情報時,要在第一時間把情報送到我這里,然后再發(fā)給對方。如果不方便,我會安排一個人假扮窯姐,潛入你身邊,讓她直接跟你接頭,記住,我派去的人左手拿手帕,手帕上繡著玫瑰花,一天換一個顏色。這個暗號只限你我知道。”
野玫瑰說:“雪梅姐,我記下了,我不會讓姐姐失望的?!?/p>
“玫瑰,”老板娘邊捋著野玫瑰的頭發(fā)邊說,好好照顧自己,我不愿看到你有意外。
野玫瑰瞇上眼睛,依偎在老板娘的懷里,她什么都不想說,只想感受一回朦朧的母愛……
十四、走進(jìn)司令部的靚妞
田富貴把吳占魁押回保安團(tuán)后,按谷三腳編好的瞎話一字不差地跟宮天樂說了一遍,住持為他作了旁證。宮天樂確信不疑,當(dāng)即下令,獎賞田富貴和便衣隊(duì)每人一塊大洋,田富貴忐忑不安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出乎預(yù)料的是,宮天樂并沒即刻把吳占魁交給日本人,原因很簡單,他要為死去的堂兄出口氣。
宮天樂命令田富貴把吳占魁押進(jìn)保安團(tuán)的審訊室,綁在拷刑架上,然后把皮鞭遞給田富貴,說:“這小子殺了我的堂兄,你替我收拾收拾他,狠著點(diǎn)兒,讓本司令敗敗火?!?/p>
田富貴慌了手腳,他沒有心理準(zhǔn)備,不知如何是好,若打,他下不了手,若不打,會引起宮天樂的猜疑,露了餡兒就會前功盡棄。就在田富貴左右為難時,吳占魁突然罵起來:“宮天樂,你這個王八犢子,要打就快點(diǎn)動手,別他媽的磨蹭,你算什么狗屁司令?打人還得讓別人動手,你他媽的白托生個大老爺們兒……”
吳占魁的戲弄解脫了田富貴,卻激怒了宮天樂,他奪過皮鞭,餓狼似的撲向吳占魁,劈頭蓋臉就是一頓鞭子,一邊打一邊喝罵著,直到累得抬不起胳膊才罷休,可是定眼一看,吳占魁的身上只留下幾十道淺淺的印子,沒有一點(diǎn)兒傷痕。宮天樂暴跳如雷:“吳占魁你真媽的不是人,是個魔鬼!”
宮天樂扔掉鞭子,沮喪地坐在椅子上,好像挨鞭子的不是吳占魁而是他自己。
見此情景,田富貴故意問:“司令,還接著打嗎?”
“打個屁!”宮天樂咆哮著,“馬上把他押走,交給川島?!?/p>
田富貴押著吳占魁走了,宮天樂心里空落落地回到司令部。他本想觀賞觀賞吳占魁在皮鞭下疼痛難忍嗷嗷直叫的慘狀,然后再戲弄一番,讓名震江湖的鉆地快刀嘗嘗階下囚的滋味兒,誰知偷雞不成蝕把米,自己反遭戲弄。他早有耳聞,鉆地快刀身懷瑜伽縮身術(shù)的絕技,但他沒料到,瑜伽縮身術(shù)還能對付皮鞭,這讓他很失望。其實(shí),他完全可以換個手段收拾吳占魁,比如用鋒利的刀子剜,用燒紅的烙鐵烙,這些手段他經(jīng)常用,每次用都十有八、九把受刑者拿下。之所以沒在吳占魁身上用這些手段,是川島的緣故。川島跟他打過招呼,抓住敢死隊(duì)的人要完好無損地交給憲兵司令部,由憲兵司令部處決,因?yàn)榇◢u比宮天樂還迫不及待地想要發(fā)泄。時下宮天樂正用得著川島,他不能悖逆行事,只能把吳占魁交給川島。這樣做完全是不得已,宮天樂很少做不得已的事,偶爾做一次會郁悶好幾天。宮天樂還有個毛病,一旦郁悶起來就很難過勁兒,這期間誰都不敢接近他,誰接近誰倒霉。不過有個人例外,他的管家。管家摸透了他的脾氣,他一郁悶,立馬給他找個有姿有色的女人,摟進(jìn)被窩云雨一番,第二天郁悶勁兒就全沒了。因此每到這時,管家準(zhǔn)會及時出現(xiàn),這回也沒例外。管家把警衛(wèi)攆出去,伏在宮天樂耳邊說:“司令,東門外有個靚妞您不想看看?”
宮天樂立時來了精神頭:“是不是沒開苞的黃花閨女?”
管家說:“那還用說,才十八。”
宮天樂問:“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
管家說:“這事說來可巧,前些日子我陪夫人去瑞安寺進(jìn)香,回來的路上碰上這個妞,小的知道您得意這口,就吩咐下人先把夫人送回來,我跟蹤小妞到她家的門口,在門口踅了一會,發(fā)現(xiàn)她家沒什么人,就敲門進(jìn)去了,不出所料,她家就娘倆,老婆子是個瞎子,屋里屋外全指望小妞一個人。小妞問我干啥?我說我是保安司令的管家,司令讓我?guī)退x個端茶倒水的丫頭,要聰明伶俐性格爽快的,今兒個進(jìn)香時,我一眼就看中了你,這不,麻溜就跟過來了?!?/p>
“小妞咋說?”宮天樂問。
管家說:“小妞不同意,她說她走了她媽就沒人照顧了,我不好往深了說,就回來了,臨走前我扔下話了,讓他們娘倆好好想想?!?/p>
宮天樂又問:“后來你又去了沒有?”
管家說:“去了,前兩天去的,我剛一進(jìn)門,打里邊出來個男人,四十歲左右,說是小妞的舅舅,他問我是不是來打聽上回說的那件事?我說是,他舅舅說,娘親舅大,這事我做主了,回去稟報司令吧,就說我們答應(yīng)了,不過得有個條件,先給我外甥女發(fā)一年的餉錢。我說沒問題,等司令派我接人時,一準(zhǔn)兒把餉錢帶過來。”
宮天樂說:“這么說,你把這事辦妥了?”
管家說:“辦妥了,就等您一句話了?!?/p>
宮天樂埋怨道:“你咋不早說呀?真是的。”
管家說:“這幾天您不是忙著抓人嗎,我哪敢呀。”
宮天樂說:“好了,先領(lǐng)我去看看,完了再說?!?/p>
“慢?!惫芗覕r住說,“您不能去,您去太扎眼,也不合身份,我把她接到這兒來,您鉚勁兒看,看中了,咱就把餉錢給她,看不中,咱就當(dāng)沒這檔子事,讓她回去,您看……”
宮天樂說:“你小子侍候皇上都行,整個兒一個總管太監(jiān)。好,馬上去接,我在這兒等著?!?/p>
半個點(diǎn)兒過后,管家把小妞和他舅舅一起接到了司令部,宮天樂立時呆了,他從沒見過如此標(biāo)致的小妞,要不是小妞的舅舅在場,他非立馬撲過去不可。管家一看就明白了,于是以支付餉錢為由,把小妞的舅舅引開了,屋里只剩下宮天樂和小妞兩人。
宮天樂急忙問:“怎么稱呼小姐?”
小妞羞答答地回答說:“民女姓姚,叫姚杰。”
宮天樂笑著說:“好名字,跟你的臉蛋一樣,招人稀罕?!?/p>
姚杰說:“多謝司令夸獎,民女年少,沒見過世面,司令得包涵著點(diǎn)兒?!?/p>
“好說好說?!睂m天樂趁機(jī)把姚杰拉到身邊,摸著姚杰的手說,“以后你需要啥,只管和本司令說,本司令全都滿足你?!睂m天樂邊說邊把手移到姚杰的胸脯上,見姚杰沒有異常反應(yīng),便又把手伸進(jìn)姚杰的衣服里,摸兩只鼓鼓的奶子,姚杰趕忙站起來,難為情地說:“別這樣,人家還是姑娘哪。”
宮天樂說:“那我這就讓你變成女人?!闭f完就把姚杰拽過來壓在身下,瘋狂地親起來。姚杰大聲喊道:“你要這樣不體面,我可告訴夫人啦!”這句話把宮天樂嚇住了,他趕緊站起來,問姚杰:“那你說,我咋樣才算體面?”姚杰說:“起碼不能在這兒胡來?!睂m天樂說:“這好辦,我在翠仙樓有個包房,晚上我們?nèi)ツ莾赫??”姚杰說:“行,但我有個條件,你答應(yīng)了我才去?!睂m天樂說:“別說一個條件,一百個都行,你說吧。”姚杰說:“你得名正言順地娶我,不然,我才不跟你做那事呢,往后人家還嫁不嫁人呀?”宮天樂聽完哈哈笑起來:“我當(dāng)是啥條件哪,原來是想做小啊,沒問題,本司令答應(yīng)你,你說哪天嫁過來就哪天嫁,本司令讓你坐著八抬大轎,體體面面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做姨太太,這下你滿意了吧?”姚杰說:“這還差不多,那就遂你心愿,晚上你在包房等我,我一定去。”
宮天樂說:“你可不興騙我。”
姚杰說:“看你說的,人家是沒出閣的黃花閨女,能拿第一次鬧著玩兒嗎?你要信不過,我就不去了?!?/p>
宮天樂忙說:“別別別,我信還不行嗎?”
十五、被活埋的大俠
吳占魁被關(guān)進(jìn)了憲兵司令部的地牢,關(guān)在這里的都是要犯,大都與政治和時局有關(guān),像吳占魁這樣的山匪草寇很少。之所以把吳占魁關(guān)在這里,是因?yàn)檫@里戒備森嚴(yán)。
川島沒有馬上給吳占魁用刑,同谷三腳預(yù)料的一樣,果然對吳占魁先禮后兵。他令屬下備了一桌東洋晚餐擺在地牢里,由他一人作陪,酒菜上齊后,他舉杯對吳占魁說:“久聞大俠是爽快之人,來來來,你我先干一杯,這酒可是你們柳城的高粱老燒,你不會不喜歡吧?”
吳占魁說:“你他媽的真明白老子的心,來,整進(jìn)去。”說完,也不管川島喝不喝,自己先干了。然后問川島,“你叫川,川啥來著?”
“川島?!贝◢u很不舒服地回答。
吳占魁嬉皮笑臉地接著說:“我說川島,能不能給我換個碗呀?這酒盅太小了,喝著不解渴?!?/p>
川島讓衛(wèi)兵取來一個中號碗遞給吳占魁。
吳占魁接過碗,把酒倒?jié)M,依然嬉皮笑臉地對川島說:“川島,你這個人吧,冷眼一看不像人,看著看著就有點(diǎn)兒人樣了,要不,能請人喝酒嗎,是不是?可惜呀,這兒不是喝酒的地方,我們關(guān)東人樂意坐在熱乎乎的炕頭上,盤著腿烙著屁股,咕嘟咕嘟喝大碗酒,咔哧咔哧啃大骨頭,那才叫痛快呢,你看你這兒,小碟兒小菜兒小酒盅,看著就別扭,你們?nèi)毡救四?,活得窩囊。”說完,把碗里的酒又喝個精光。
川島怎么也想不到,傳說中的愣頭青,竟然有這么多嗆人噎人的皮嗑兒,聽了讓人鬧心,如同嗓子眼兒里卡根刺,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來。不過他還是強(qiáng)裝笑臉說:“占魁君,你很幽默,我喜歡和幽默的人喝酒聊天。”
吳占魁也笑著說:“我說川島,你可真能整,在地牢里請人喝酒還說喜歡,你們?nèi)毡救司瓦@么喜歡人哪?那要是不喜歡還不得整到陰曹地府里去喝酒???”
“你!”川島想發(fā)火,火到嗓子眼兒又壓了回去,“占魁君,你我都不要兜圈子了,咱們說點(diǎn)實(shí)質(zhì)性的話題,你不反對吧?”
吳占魁說:“我在你的地牢里,想說啥還用得著問我嗎?不過我得告訴你,如果你打算要我的命,問我咋個死法,我倒可以跟你扯兩句。要是讓我出賣祖宗出賣弟兄,那就免談,你該干啥干啥去,老子沒心思跟你扯閑淡?!眳钦伎f完,又倒了一碗酒喝下去。此時,他已把谷三腳對他的囑咐忘得一干二凈,待他想起來,已經(jīng)來不及了,因?yàn)樗言捳f得很死,沒有回天余地了,除非他把說出的話再收回去,然后裝熊蛋,但這不是他的性格,時下,他只能聽天由命了。
川島早就怒不可遏了,只不過在極限狀態(tài)下強(qiáng)忍著。他沒見過這么難纏的胡子,他事先準(zhǔn)備好的并認(rèn)為很有說服力的談話內(nèi)容,尚未出口就被吳占魁給塞了回去。這工夫,連他自己都沒興趣再說出來,因?yàn)樗勒f了也沒用。眼下只能指望地牢里的刑具替他解解心頭之恨,他預(yù)感,吳占魁是個啃不動的骨頭,結(jié)局只有一個,讓這根骨頭見閻王去。
川島臨走前把飯桌踢翻,然后跟四個劊子手嘀咕幾句,便憤憤離去。
川島走后,四個劊子手開始對吳占魁使用酷刑,該用的全用了,盡管吳占魁把縮身術(shù)運(yùn)遍全身,末了還是昏厥過去。
二更時分,川島授命龜田少佐,立即處決吳占魁。
龜田打算按川島的密令,直接在地牢處決吳占魁,然后再把尸體扔到野外,沈楠阻攔說:“不可如此,吳占魁在柳城很有影響,他的死肯定會產(chǎn)生極大波動,地牢人多嘴雜,一旦走漏風(fēng)聲,那不是引火燒身嗎?”龜田問:“怎叫引火燒身?”沈楠說:“您想啊,抓吳占魁的是保安團(tuán),處決吳占魁的卻是憲兵司令部,倘若矛盾激化了,那不是把柳城百姓的仇恨引到憲兵司令部了嗎?如果傳到總部,不但川島挨訓(xùn),你我也難逃其咎?!饼斕镎f:“川島已下命令,總不能不處決吧?”沈楠說:“處決還是要處決的,我們可以悄悄地進(jìn)行?!饼斕镎f:“以你之見如何進(jìn)行?”沈楠說:“我們?nèi)紦Q上黑龍幫的夜行衣,然后悄悄把他押到郊外刑場,再悄悄處決,豈不兩全其美?”龜田問:“為什么要換上黑龍幫的行裝?”沈楠說:“黑龍幫的行裝跟保安團(tuán)的便衣差不多,這樣不就魚目混珠了嗎?即便日后有麻煩,矛頭也會指向保安團(tuán),跟憲兵司令部無關(guān),用中國人的話說,這叫金蟬脫殼?!饼斕锱闹蜷募绨蛘f:“你比川島聰明多了,就這么辦?!?/p>
在沈楠策劃下,吳占魁被押到郊外刑場。據(jù)說這個刑場有數(shù)百年的歷史,過去叫殺人場,離墳圈子很近,搞不清是因?yàn)檫@里有墳圈子才把殺人場設(shè)在這里,還是因?yàn)檫@里是殺人場才有了墳圈子,總之殺人埋人都很方便。
吳占魁盡管滿身傷痕,依然很清醒,這多虧了他的縮身術(shù),若不是縮身術(shù)的功力,他怕是早死了。他被拖到事先挖好的土坑前,劊子手讓他跪下,他非但不跪,還罵個不停。站在對面的沈楠跟劊子手說:“算了,別讓他跪了?!被仡^又問龜田,“您打算用什么方式處決吳?”
龜田伸出大拇指說:“吳是中國的這個,我不想折磨他,讓他死個痛快吧?!?/p>
沈楠說:“龜田君的好意我理解,但中國有個傳統(tǒng)觀念,人死時以完整為好,倘若在吳的身上留下若干彈孔和血跡,到了陰曹地府會墜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的,您看……”
龜田問:“你說怎么處決好?”
沈楠說:“還是活埋吧,給他留個全尸?!?/p>
龜田表示同意,于是下令劊子手,活埋吳占魁。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