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訴:莊瀾,女,38歲,公司職員。
靜聽:林木
(“誰不想復婚呢?連十幾歲的兒子都嫌父母同居傳出去不好聽,我也怕他沒有婚姻拴著,說不準哪天就找別的女人結婚去了。”莊瀾是自己開車來的,略加漂染的卷發(fā),隨意灑脫的休閑服和眉梢眼底的篤定,一望而知是個干練的女人。
一說起復婚的事,莊瀾就變得優(yōu)柔寡斷了:“就算我可以忘記他曾經的背叛,就算我可以假裝不知他是在外邊多次相親碰壁后回到我身邊的,單就沖著離婚時讓他凈身出戶那件事,我就沒有了復婚的勇氣。我怕他記仇,我怕他的復婚是個圈套?!?)
1
有些事情是沒法忘記的,“算你狠!”這句話就是。在他凈身出戶后,這句話我曾聽他說過不止一次,每次說時,那眼光都怨毒得像把刀子,能把我們曾有過的情份粉碎殆盡!他好像忘了,他求我成全他時是怎么說的了:“只要你成全我們,我什么條件都答應你?!?/p>
為這事,公婆至今都覺得我不是好東西。有些朋友也覺得我把丈夫掃地出門,做事太狠??傊?,我讓他付出的代價,我對他的成全,讓我在一些人眼里,成了一個貪財絕情的狠女人。
當初他要離婚時,我也曾試圖留住他——用孩子,用我們婚后一點點積累的家產,但唯獨沒有用我們多年的婚姻,我知道,在他心里,我們曾有過的那些情感,已是負擔,急于和那個女人在一起的他,已看不到我的心碎我的眼淚。
他說:“我永不后悔。為她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房子我們會有的,積蓄也會有的,你等著瞧吧?!?/p>
(“報應吧,才不過半年,那個娜娜就離他而去?!鼻f瀾像是在說一個別人的故事。)
那一陣子不斷有他的負面消息傳來,王劍去相親了,因為沒房沒有積蓄,想找個年齡相仿、有房子的女人。王劍最近頹廢了許多,有白發(fā)了……說給我聽的人,以為我會解氣,但我心里真不是滋味。
我知道王劍好面子,所以他來家看孩子時,我從不去問他。慢慢地,他開始留下來和我們一起吃飯,回家也越來越勤。畢竟是多年的夫妻了,有些生活習慣還在延續(xù)。有時,恍惚中,我會忘了我們已經離婚了。
我們重又變得親近。我也不是沒想過復婚。連我的父母都認為他是浪子回頭了,可我卻悲哀地發(fā)現(xiàn),我們回不去了。
離婚前,在那些他不回家的夜晚,我睡不著,滿腦子都是他和那個女人在一起親熱的場景,簡直能讓人崩潰。我強迫自己不去想,爬起來跪在木地板上一遍遍擦地消耗自己的體力,汗水和淚水混在一起。
這些被傷害的記憶,我根本無法注銷。
想來,我報復他的那些事情,他應該也不會忘記。這些記憶中的傷害隔離著我們。所以,當他有一天期期艾艾地說想搬回來住時,我拒絕了。雖然我曾無數(shù)次設想過他回來求我原諒的場面,雖然我一直盼他回來。
他說,走了一大圈,發(fā)現(xiàn)還是我最好。這句話,若是等到他發(fā)達的時候來對我說,我會覺得他有骨氣,若他是舍了娜娜跑回來,我也會原諒他。但這話現(xiàn)在說出來,我只覺得悲哀。
朋友勸我,還是接納他吧,他已經后悔了,已經受到教訓了,他以后肯定不敢了,肯定會珍惜你。他后悔了,我承認,他肯定悔得腸子都青了。當他帶著當月工資和衣服(肯定還有小金庫)去和情人租房子住時,當情人因為經濟原因離開他時,當他為了尋個落腳處想找個有房子的女人結婚遭挫折時,我相信他肯定后悔了。他如今想回到我身邊,只是因為他在喪失金錢和房產的同時,也喪失了風流的資本,當然還有對再次白手起家沒有了信心。
2
后來,我還是慢慢接納了他,我也想明白了,反正同居對我來說,有利無害。如果說有害,也就是會錯過重新找個合適男人結婚的機會,但從知道他有外遇的那一天起,我就沒指望我還會有這樣的運氣。
我們開始過著既像夫妻又不像夫妻的生活。我的家,看上去好像又回到從前的日子了。我清晨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他熟睡的面孔;晚上,一家三口吃著我親手準備的晚餐;飯后,我一個人在廚房里收拾,他檢查兒子的作業(yè)。
但他確實已經不是我的丈夫了。我們之間有了隔閡有了客氣。例如,他每月給的家用,差不多是他一個人的生活費加上孩子各種費用的一半。如果我想更換電腦,他身上也會恰巧只有一半的現(xiàn)金。他就像一個不交房租的房客,而我們在給孩子一個完整家庭的表象下,連同床共枕都變得有點像互惠互利。
就是這樣一個在經濟上和我實行AA制的前夫,卻一再提出要和我復婚!這讓我很警覺,我說,復婚干嘛?這樣不挺好的嗎?你還自由!
他說,總這樣同居,畢竟是非法的。他竟然和我講非法!他和娜娜非法同居時,怎么沒覺得臉上不好看呢?孩子天真,也站在他一邊,求我和他趕快去辦手續(xù)。
但是只要他一提復婚,我就在心里提醒自己,小心吶!不是我多疑。有一次我買東西被騙,回家后說給他聽,他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你這么能算計的人,也有今天!”
我就知道,他對當初離婚時被我算計,一直耿耿于懷!
3
三年前,他有了外遇。我對自己說,我要多為孩子和自己以后著想,得和他搶時間、斗智,以防他離婚時坑我。
后來,我覺得時機成熟了,找到和我們關系很近的親友,告訴他們王劍有了外遇,請他們幫我挽救家庭。
王劍是個很好面子的人,利用這一點,酒桌上,當著朋友和孩子的面,我問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女人?他一聽就愣了,連說沒有。
我笑著說,既然你一再表示你很清白,那我們簽個協(xié)議,如果你敢簽,就證明你對這個家絕對沒有二心。我拿出事先擬好的協(xié)議:“如果王劍有外遇,一旦離婚,一切家庭財產歸莊瀾和兒子所有,王劍自愿凈身出戶。”
朋友們也都幫腔,說王劍是個負責任的男人,肯定不會這么做。
王劍定定地看了我好一會兒,恨恨地說:“莊瀾,你夠狠!”下不來臺的他最終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兩個朋友也在協(xié)議上簽了名字。
等親友們走后,王劍的臉色開始變了。那一夜他睡到了書房,我知道他在尋找對策。
那晚接到娜娜自殺的電話,他魂飛魄散。他在醫(yī)院里守著娜娜,求我成全。他說,這是兩條人命哪,他和娜娜是真心相愛。
我說,就按我們約定的辦吧,我們協(xié)議離婚,一切家產歸我和孩子。
他面露不甘之色,心存僥幸地說,那你得拿出法律認可的證據!
我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證據,還有他求我成全的錄音。當然,還有他簽字的那份協(xié)議。
第二天,他在咨詢了律師后,簽字離婚。送他離家時,我慢條斯理地對他說,對于一個被拋棄的妻子來說,在無法挽救婚姻的時候,就要挽救自己的財產。
離婚了,傷心是肯定的,但手中拿著一張大額存單傷心,與兩手空空的傷心,顯然不同。雖然我失去了丈夫,但孩子在,房子在,銀子也還在……至少,對將來的生活,我沒有擔憂。在這場婚變中,我占盡了主動。
我想過了,縱使有一天我們決定復婚,我也會將如今屬于我和兒子的財產,去做個婚前公證。
傾訴:王劍 ,男,40歲。
靜聽:林木
1
當初和莊瀾分開,是我的過錯,是我不顧一切愛上了一個年輕女孩。激情之下,我開始糊涂。莊瀾不吵不鬧,我誤以為她沒有察覺,我怎么也沒想到,她竟會在不動聲色中,給我下了圈套。
直到在協(xié)議書上簽字的那一瞬間,我才明白,我低估了眼前這個神情淡定的女人,她太陰險了!
13歲的兒子也成了她的棋子。兒子伏在我的肩頭,一個勁兒地催我簽字以打消他媽媽的顧慮,他完全不知道,我這個字一旦簽了,對我意味著什么。
(“但我還是簽了?!蓖鮿ι袂樘拱祝暗拇_有維護我在兒子心里高大形象的考慮。當然,在落筆前,我也急速做了權衡,我覺得,哪怕是為了兒子我都不會離婚。”)
但字一簽完,我還是懊悔了,覺得自己不夠圓滑,簽字過于草率,有種被人算計的感覺。而且算計我的,是我老婆!我怕這個協(xié)議哪一天會成為繩索套住我的脖子。
我開始按時回家,生活上很體貼她,還陪她散步,到外地出差也不忘給她買衣服??陀^地說,她也對我很好,但好歸好,她就是不告訴我協(xié)議在什么地方。
那時我做夢也沒想到,私家偵探早已監(jiān)視著我的一舉一動。
在送娜娜去醫(yī)院搶救的路上,我腿都軟了。我被震憾了,我也害怕了,萬一娜娜有個好歹,我就背負上兩條人命!內疚不說,她的父母能放過我嗎?單位能放過我嗎?社會輿論能放過我嗎?
從搶救中醒來,娜娜看見我,第一句話就說:“你要么現(xiàn)在就回家離婚,要么就等著給我收尸?!彼臎Q絕,讓我無法選擇。
百般無奈中,我只能求莊瀾成全。當她拿出我出軌的證據,當她拿出我以前簽過的協(xié)議,我痛苦地閉上眼睛。
2
一個男人,年近40,被掃地出門,租房子住在外面,怎么說都是顏面掃地,怎么強裝不在乎也是人家的笑柄。父母見面就罵我,說我自作自受,說我傻,罵莊瀾心黑。
我當時想得最多的就是怎么掙錢,我得盡快過上體面的生活,讓別人也讓莊瀾看看,我過得比以前更好!可現(xiàn)實是,我是公務員,每月拿的是死工資,買房子,連首付都交不起!
剛離婚那陣子,娜娜還很感動我為了她凈身出戶,不久她的心態(tài)就變了,開始抱怨,說我把房產和積蓄都留給前妻和兒子,可見莊瀾和兒子在我心里比她們母子重要。她天天吵鬧,逼我去找莊瀾要錢交買房子的首付,我求她給我兩年時間,我一定好好努力,沒想到她一氣之下去醫(yī)院做了引產。
不要孩子就不要孩子吧,我已經被她攪得身心疲憊了。因為她鬧自殺,因為被掃地出門,大大影響了我在單位的形象,我沒有坐上我該坐的位置。我情緒本來就夠壞了,她還每天吵鬧不休!
我煩躁的情緒加劇了娜娜對我的不滿,動不動就哭鬧說后悔讓我離婚了。最后一次,她竟然哭著說,你陰沉著臉給誰看呀,你不高興,我高興呀,找了個男友,要房沒房,要錢沒錢,要地位沒地位,還比我大這么多,我還不知道怎么和家里交代呢!
是啊,她委屈。
后來有一天,她就從我的出租屋里搬走了。她拿走了我僅存的一萬元現(xiàn)金。她在我的手機上留言說,她把我還給莊瀾。
我不怪她,她不是一個貪心的女孩。如果我離婚時能帶走一少半家產,就能給她一個安定的家,她也不會引產拿掉孩子,不會離開我了。
3
娜娜離開后,我一個人住在租來的房子里,衣服要自己洗,飯要自己做,怎么看都有點像孤魂野鬼。我想清楚了,我得回到原來的家里。怎么著和莊瀾也是原配夫妻,那里有我的兒子,還有我習慣的生活。那房子是我單位給我的福利,也是我多年的辛苦,我本該理直氣壯地住到那里。
終于搬回家了。莊瀾接納我時,我還暗暗告誡自己,好不容易回來了,我一定要好好珍惜。在我的感覺里,這就是復婚了,只差去補辦一道手續(xù)。
表面看來,我們一家三口的生活又回到了過去,可是感覺卻像變了一個味兒,我和莊瀾都變得有點互相防備。
莊瀾說話也變得霸道了。有一次我們商量買個電視,在買等離子還是買背投上發(fā)生了分歧。我剛要堅持,她脫口而出:“這是你的家還是我的家?”我說這不是咱們共同的家嗎?她似笑非笑地說:“提醒你,我們還沒有復婚呢?!?/p>
這樣的事以后又發(fā)生過幾次。
其實她不這么說,我也不會真和她爭吵的。搬回家后,我總覺得底氣不足,偶爾發(fā)生爭執(zhí),也是我先偃旗息鼓。我變得有些怕矛盾,怕爭吵,怕她會在氣頭上讓我滾蛋,那樣會讓我很下不來臺、很難堪。
日常生活中,莊瀾總是盡可能地以兒子為借口,讓我多掏錢。你說,經歷了被掃地出門那件事后,我能不留點錢以備不時之需嗎?
更讓人窩火的是,她現(xiàn)在對征婚信息很感興趣,示威似地當著我的面看個沒完,我們現(xiàn)在是同居,我還沒資格說什么。她那態(tài)度是明擺著的,萬一她哪天真的找到了結婚對象,我就得立馬乖乖走人。
我想有個安定的家,我想名正言順地住到這個家里,除了復婚,你說,我還能有什么更好的選擇嗎?■
(責編 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