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辣椒的熱愛,始于很小的時候,是被喜歡吃辣的爺爺熏陶出來的。爺爺不僅對夏天翠綠油亮、辣得人流淚的青椒情有獨鐘,而且對秋天房檐下那一串串紅如火、艷如霞的紅辣椒更是愛得如同自己的生命。一日三餐,他都要站在房檐下或凝視或撫摸在風中搖曳的辣椒串,然后將其中的幾只摘下來,放在衣襟上擦一擦,夾進雪白的饅頭中間,大口大口地吃起來。那時候我常常站在他的身邊呆呆地看,看白饅頭兩端露出的尖尖的鮮紅,與白面饅頭相映成輝,感到那種色彩很美。
年歲漸長,感染了爺爺嗜辣的習慣以及對辣椒的鮮紅有一種獨特的喜愛,于是我也對吃辣有了一種深深的情感。無論是讀大學期間還是參加工作后,“老干媽”之類的油辣椒或者辣椒醬每次吃飯都是我的盤中餐。我經(jīng)常學著記憶中爺爺?shù)臉幼樱瑥氖程美镔I回雪白的饅頭,將厚厚的一層辣椒醬夾進饅頭里,大口大口地吃。兩層雪白之間夾著厚厚一層鮮紅,捧在手里邊品味邊端詳,感覺沒有一款麥當勞漢堡可以超過那種色彩的美好。在故鄉(xiāng)魯南,煎餅卷大蔥或辣椒再抹上一層麥子醬也是一種傳統(tǒng)流行的吃法。在城市的街巷里,到處都有飄香的麥子煎餅可買,于是我常常買回幾張煎餅,在卷起的夾層里抹上一層辣子醬,那是我最喜歡吃的美味??粗掷锛屣灥奈ⅫS中夾雜著紅紅的辣椒醬汁液,慢慢地咀嚼,頓覺心里有種暢快淋漓的感覺。
由于喜歡吃辣,加之更喜歡辣子那種色彩的美感,這些年到外地出差或是旅游,我?guī)缀醭员榱烁鞯夭煌L味的辣椒。可以說,情感上,我永遠是辣椒的俘虜;印象中,各地辣椒不同的色彩已永遠留在我的心底。到西安或者寧夏去旅游,那里的涼皮我每天必吃,因為這種小吃是離不開油潑辣子的。經(jīng)營涼皮的西北漢子將切成條的涼皮裝入碗中,澆完所有的調(diào)料后,拎一縷切好的涼皮,在盛著火紅油亮的辣子的大碗里輕輕一蘸,再將它放入裝滿涼皮的碗里,剎那間一種香辣的氣息撲鼻而來,單是看上一眼,就已經(jīng)口水直流了。
到廣西桂林旅游,由于對桂林三寶中的辣椒醬久有耳聞,在旅館里安頓下來后,我便步出門外尋覓起桂林的辣來。在傍晚的燈影里,尋了處賣米粉的小吃攤,要了碗桂林米粉,從壇子里舀了三勺辣子,慢慢攪拌后品味起來。一碗米粉吃下,雖然桂林三寶中的辣椒醬也很辣,但是總覺得沒有太多深度和余香,沒有留下太多的印象。到著名的旅游勝地廈門旅游時,那里遍布福建有名的沙縣小吃,隨便找一家沿街小店坐下,桌上的白色小盅里總會放著沙縣當?shù)匾环N桔色的糊狀辣椒,顯現(xiàn)出耀眼光彩,給人一種既提食欲又美艷的感覺,讓人不由得就會想起那飄香的蒸餃來。因為吃沙縣蒸餃,一定要蘸沙縣的特色桔色辣椒,只有配上它,才能把味道烘托得更完美。
據(jù)說我國最辣的辣椒產(chǎn)自海南省,但海南人卻最不敢吃辣椒。一次去海南游覽,在與當?shù)厝艘黄鹁鄄蜁r,他們那種聞辣畏懼的樣子,讓我這個每餐必吃辣的人覺得有點好笑。海南的辣椒最辣,它的色彩也十分特別,在飯館里吃飯,我最喜歡吃的是那種檸檬黃的辣椒醬,雖是一種柔美嬌弱的顏色,似乎美得讓人有點心疼,入口后卻辣得讓人直吸氣,從舌頭到腸胃,就像著了火一樣。這樣的辣實在讓人過癮。這幾年,每次到超市買菜,我都會仔細尋找從海南運過來的那種外表柔弱、骨子里卻辣得讓人流淚的黃色燈籠椒。它不僅僅色彩好看,更重要的是它辣味純正,三五天吃上一次,也讓人過足吃辣的癮了。
吃了這么多年的辣椒,最讓我難忘的還是烏魯木齊的羊肉泡饃和湖南的剁椒。新疆的羊肉泡饃味道特鮮,由于辣子獨特,讓喜歡嗜辣的人吃過一次會終生難忘。冬季里在新疆吃羊肉泡饃,舀一大勺油潑辣子放進碗里,一碗湯立刻變成油亮的鮮紅,捧著碗哧溜哧溜喝湯時,就像一縷縷火苗朝肚子里竄,整個身體從內(nèi)到外不一會兒就冒出熱騰騰的汗來。在湖南湘西一帶,我不止一次吃過那里的特產(chǎn)——剁辣椒,記憶中它在各地的辣子中是最香的一種。這種紅色的尖辣椒被剁成小塊,被油鹽烹過后無論放在瓶里還是盤里,它深長的香味會誘得你口水直流,讓你禁不住夾上一塊放入口中品味一番。兩次去湘西,我都帶回幾瓶剁辣椒醬,放在家里慢慢品嘗,讓湖南剁辣椒的余香飄溢居室,蕩漾一年……
有同事到我家閑坐,見我這里廚房內(nèi)外到處是盛放辣子的壇壇罐罐,墻壁上還掛著幾大串紅紅尖尖的干辣椒,甚是驚訝,直問我:“緣何如此喜歡辣子?這火氣十足的辣子還是少吃為好,吃得多辣椒給人的感受完全是一種痛覺?!蔽覙饭恍φf:“吃辣是我一生的喜好,一日三餐如果無辣,就像生活沒有了味道,再說,沒有辣椒相伴的人生,還會有滋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