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 然
藏在陰影里的聲音多么巨大。我于轉(zhuǎn)身的瞬間抓住時間的發(fā)辮。
不能輕易說出,這時間里的隱秘,許多事情等我安穩(wěn)家園,安然端起茶杯就會——浮出水面。
我想象草原,草原深處的風吹開蕨麻花,金黃一片。閃亮的光線是傷感的針,隱隱作痛,是時間下我臨空高蹈的懲戒。
四周寂然一片,這空洞的存在里,蒼遠群山上雪花歡歌。掬一捧懷念的淚水,悲情的文字充滿虛偽。
我的痛苦是過于安逸和幸福。
我的寂然是大地溫厚的抒情。
草原以南,一把憂傷的琴
草原以南,夢的歌聲飛揚,我的腳步已抵達。攜一朵過時的鮮花別在胸口,這不被遺忘的牽念和私會,我們的心靈早被愛所占據(jù)而變得過于狹窄。
草原以南,一把憂傷的琴——我無法安撫自己紛亂的內(nèi)心。雪粒隨時會來,灰暗的天空布滿云彩,那是傷情愛人的眼睛。
我的家在草原,草原已衰敗。
隱痛呀!按于琴弦的手指在幸福寂靜的時間深處終將腐壞。
追 憶
是呀。我來了。這寂寞的夜晚我與你的私語注定不會流傳太遠,
我們對生活多么熱愛,孩子在陽光下快樂地奔跑,春天來了,這幸福持久的感動啊!
我定格自己的視線,一畦芳草地上嬉戲的紫蝶,它羽翅扇動,饋贈我一片熱烈的陽光,
我的到來因感懷而偉大。
我的結(jié)束因平靜而淡然。
路上,歌正在傳唱,我和你一道啟程,千山萬水刻骨的回憶中,我只想為你襲一身苦難而簡單的行裝。
是呀,我來了。你還在夢中,我從都市返回草原,返回我們的家園,我的心里裝滿濤聲和你的影子。這渭水源頭惟一的抒情與思念。
我的手心捏著紅棗和參糖——這對純陽兄弟,來看你和孩子。
緣定的愛里隱忍過多蒼茫和涼意,
“這一邁步,即是天涯?!笔蔷碌奶郏瑹o窮無盡而甜蜜的疼……
柔情似水
冰糖的汁液早已熬好,雪梨露出它甜而香的內(nèi)心。一切都在等待。我也在等待。
冰涼的河面上,你輕盈的身段低回,由遠而近,直達我心懷。是塵世之上愛的燈盞,天亮了,春天就來了。
我又一次走出草原。馬營峽雪片飛舞,風的手臂不斷擦洗我趕路的視線。
帶一把香草的籽粒,種在你胸口。
一聲草原的問候,放在你耳邊。
我因某種渴望或沖動而激情萬分。
我因某種愛戀或神圣而蒼老沉重。
你是一片白云在微風中游走。你是一只蝴蝶在歲月下飛動。你是一把舊琴在思念里嗚咽。你是一只孤雁在秋聲邊啜泣。
我把你的名字捎給暮晚的炊煙,那淡藍色的飄帶里定然充滿無言的憂傷和呼喚……
路上充滿風霜與疲憊,也布滿幸福和感激。我們在一起談詩歌,談孩子,還有陽光和雪白鹽粒。屋頂灰塵被我們輕聲咳落,夜與晝蒼老的時間里,我們都在生活深處過于平靜而毫不張揚,我們都在經(jīng)歷途中飽飲苦難而挺立如楊。
每一抹夕陽邊,我在草原悵望。
每一縷晨光里,我在風口等待。
每一輪圓月下,我在庭院徘徊。
每一個深夜中,我在窗口追憶。
你在我對面我還是思念……一個個悲情的文字讓我遁入愛的底層而悲痛不已。
我想帶著小紅馬緩緩進入草原暮色,在另一片草原上,咬住你慈祥的紅唇。
雪花飛舞
2007年的雪還未到來,我卻聞到雪香。
異地的雪,潔白而美麗的雪,化在我手心,是一滴愛人的淚水。持久滾動,不斷瘦小,漸而消失——接下來的時間那么空洞。
雪花飛舞,它充滿了誘惑和情意,但它并不是化為清淚的那片。
年前舊事太多,我紛亂的內(nèi)心早已無力去打理。長久伴我的那盆紅果,它也在悄無聲息里獨自衰敗。這生活瑣屑,使我活著的空間彌漫憂慮和溫暖。
你來吧,請償還前世欠我的愛情,
遙遠而冰涼易逝的雪花,即將起行之前,你已觸動我愛與被愛的根須——這長久擱置而無法言明的幸福和痛楚。
寫意紫蝶
你回來之后,又走了。心碎是遲早的事,
大野之上那盞孤獨的燈籠定然是你閃動的眸子,明亮而略帶憂郁,
我不愿叫你紫蝶,那一季翩飛的身影下,我怕生活被提前灌滿鉛水。我只身返回草原,你在黃河源頭撩動感傷的翅翼,此刻,深情為誰?
紫蝶,我生命中難以置放的感懷、愛的枷鎖。我見你伏于大野,美麗而孤獨,凄楚萬分,是愛的高貴和嬗變?是悲的絕望和疼痛,是我面對草原而吟唱的挽歌……
今夜,我枕你入夢,緩緩進入愛與恨的邊緣,感受你急促而潮濕的呼吸,
紫蝶,讓我進入你本身,高貴而幸福,
錯 過
常住草原,一直看不見草原,
把目光投向遙遠的地方,我看見一些牛羊被牧人瘋狂追趕。
我的腳下是一鋪百里的馬蘭——藍色精靈啊,當黃昏臨近,我一次次凝望蒼茫遠山。草原深處的夜里,我不會因為悲情而疼痛叫喊。
我錯過兩次車,一次在春天,一次在冬天,現(xiàn)在我該摘取這朵帶露的馬蘭,把它小心地別在胸前,讓它閉上整個草地幽藍的眼睛,告訴你,草地上游竄的小蛇曾因我的錯過咬傷我多次。
黑 夜
那痛徹骨髓的夢魘、花落的聲響,一次又一次淹沒著我脆弱的心跳。
從黑夜到黑夜,我期待一場雪的到來。
面對黑夜,并和它交談,它給我無窮的嘲笑,并把我推向一個寂靜的角落,我看見一朵受傷的花,接著是許多無名的憂慮,感傷啊,此刻我正面對黑夜。
黑夜里的閃電是潛藏已久的那聲叫喊?
所有的人都面對這樣的黑夜?所有的閃電都留下驚悸和孤單?需要想象一場戲的開始,如果選擇夜幕的神秘來形容。并不讓它接近黎明,我想必能抓住黑夜的衣裙。
而此時,我面對黑夜,面對一場獨幕劇,分明感到胸口已被疼痛打開一個巨大的缺口。
妹 妹
今夜,我客居瑪曲,雨水充滿力量。玻璃上爬滿滾動的蚯蚓,它們滑行,到地面碎成嘆息。
此刻我想起妹妹,無法安然入睡。她不會在今夜趕回瑪曲,這像昨天。遠方柔軟的炊煙升起,我的詩人朋友們盡情歌唱,他們不知道我內(nèi)心有多么空虛。
假如讓我借宿黃河渡口,看著牛羊被大水卷走,我想,我不會僅僅因為想念妹妹而流淚。
而此時,我聽著淅瀝的雨水,聽著黃河暴漲的巨大聲響,內(nèi)心有股莫名的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