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時候,我們一家三口常去外公家,可那時我并不喜歡去,因?yàn)橥夤叽蟮膫€子,黑黑的皮膚,不茍言笑的臉,還有肩上的大鋤頭,讓我害怕。而且外公喜歡抽煙喝酒,身上有股難聞的煙酒味。吃飯的時候,他總是很嚴(yán)肅地講著“粒粒皆辛苦”的道理,要我把所有掉在桌上的飯粒都吃掉。所以每次剛到外公家我就想離開。等到要回家的時候,我就匆匆地說聲“再見”,拉著媽媽往外走。這時,外公總會遞一包糖果給我,而我躲在媽媽身后,不敢去接。
后來,爸爸媽媽的工作越來越忙,我們不常去外公那兒了。每次打電話,外公總說:“工作要緊!”可每次去,總能看到外公站在村口的大樹下張望。到了家,鍋里總有好吃的東西準(zhǔn)備著??墒前职謰寢屘α?,往往喝完茶就要走。外公還是說:“工作要緊!”我們告別時,他總坐在屋里說不送了,可當(dāng)我們走遠(yuǎn)回望時總有個身影在屋旁,不停地朝我們揮手。我手里捧著充滿關(guān)愛的糖果,忍不住落下淚來。
發(fā)現(xiàn)外公得肺癌是在暑假,爸媽得知這個消息都驚呆了,我抱著媽媽哭了許久??赏夤篮?,卻只嘆了口氣,沒有一滴淚水。此后他堅(jiān)持化療,從不告訴我們他承受的痛苦。每次去醫(yī)院看他,他總說:“工作要緊!讀書要緊!”并抬起無力的手揮一揮,讓我們回去。治療并沒有使病情有所好轉(zhuǎn),外公一天天地衰弱下去。他提出要回家——我知道,他是怕多花爸媽的錢。
到了過年的時候,外公已經(jīng)不會說話了,爸媽整夜整夜地守著他,所有親戚朋友都來看望他。我明白,我將要失去外公了。先前的一幕幕重現(xiàn)眼前,我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只一味地從他那兒獲得,卻從不曾給予他什么,而他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還是:“讀書要緊!”
心里只有別人的外公走了。外公離開的時候,天突然下起雪來。
寒夜里我淚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