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 角
進門就看見她一臉不高興,心里馬上煩起來,為什么就不能讓大家吃一頓愉快的晚餐呢?她總是沒事找事,因為什么想要的東西沒到手就擺臉子給大家看。老實說,大家早就看夠了,整天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惹得大家都不高興,也不會煩?
最可氣的是,當(dāng)我明媒正娶的夫君和我說幾句家常閑話,或者走路時不小心和我挨得近些,她就會猛地沖到我們中間棒打鴛鴦,紅眉赤眼地要求我們保持三五步的距離或者分別呆在兩個房間里,并且氣急敗壞地問:“為什么你倆總往一起去!”我們不厭其煩地對她解釋,我倆是夫妻,有結(jié)婚證的,她嗤之以鼻。
自從有了她,我買的衣服和鞋子絕大多數(shù)都是“單位發(fā)的”,否則她就會因為得紅眼病而發(fā)飆。時間久了她就非常向往:“你們單位真好啊,什么都發(fā),以后我也上你們單位。”那還真是要了我的老命,每天在家里和她親密接觸已經(jīng)夠受的了。其實我倆買衣服的頻率差不多,只是不會同時,輪到她的時候怎么都行,輪到我的時候就好像犯了錯誤。作為應(yīng)對,我決定兩人的衣服一起買,可是每次給她買了東西,總是抑制不住地獻(xiàn)寶,根本等不了,真是犯賤??!
自從有了她,我的周末就算報廢,對曾經(jīng)的“黑色星期一”充滿渴望。何止我,我們家的另一個人也爭著搶著去加班,不加班的時候也說加班。有時候,把她送到看護班,我們倆在家做做家務(wù)看看電視說說閑話會會朋友,像小鳥一樣逍遙。
沒有天理了嗎?干嘛要忍受這些?干嘛不離開她?難道我是好欺侮的人嗎……在你身邊,也有這樣一個他或她,總是令你勞神費力,總是和你爭風(fēng)吃醋,總是讓你哭笑不得,還像土匪一樣理直氣壯沒完沒了花你的錢。你煩斃了,可這個他或她,卻是這世上你惟一最最無條件愛著、最最不可能離開的人。沒錯,就是這個人——你的寶貝。
她可能每天都有令你生氣的事,但是當(dāng)她笑的時候,你也就笑開了花;她多吃一點飯,你的胃就無比舒適;她偶爾做一件令你欣喜的事,感動和喜悅能圍繞你幾年。
比如有一次,家里來了一個小客人,只有三個月大,人家睡覺的時候她堅持看電視,還因為大人們說話而把電視聲音放得很大,遭到她老爸的嚴(yán)厲訓(xùn)斥。因為當(dāng)著外人的面,她覺得很沒面子,一扭身進洗手間哭去了。沒人理她,過了大概十分鐘,她忸忸怩怩走出來,拉拉我的衣角,指指衛(wèi)生間。我進去一看,沒什么呀!仔細(xì)找找,發(fā)現(xiàn)毛巾架上放著一個塑料袋,里面有大約一捧水,外配紙條一張:這是王又又一天的眼淚,為什么倒霉的總是我?
再比如今年春節(jié),除夕剛一過,她就在門上貼了老大一張紙,上面有字有畫非?;ㄉ?,仔細(xì)一瞧,那行五彩字是:王又又給全國人民拜年啦!——誰說春晚沒有用?
再比如某次她聽說舅舅和女朋友去看電影,問我:“我什么時候能有男朋友?”
我說:“長大以后就有了。”
然后問她:“你想要什么樣的?”
她說:“好的?!?/p>
我又問:“怎樣好的?”
她一邊擺弄漂亮的記事本一邊頭也不抬地說:“對你好的?!?/p>
我的感動呀,嘩嘩的!
她又說:“你看,我爸對姥姥挺好的,你走正道了。你對奶奶也挺好的,他也走正道了?!?/p>
她說“走正道”,大概就是說我們都走了狗屎運的意思。但那一刻我真覺得,擁有她才是我們最大的狗屎運。
(摘自《春城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