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芳
從1990年開始到2007年春季,《讀書》雜志的封二一直由“陳文丁畫”壟斷著。“陳文”是陳四益的雜文,“丁畫”是丁聰?shù)穆嫛蓚€人或借古諷今,或針砭時事,近二十年來每月一期,從無間斷。
今年年初,九十一歲的丁聰身體狀況不佳,無法再作畫,“陳文丁畫”被迫終止,兩三個月內(nèi)編輯部接到無數(shù)讀者來信,紛紛詢問;是不是陳四益和丁聰遇到麻煩了?
“陳文丁畫”結集出版,由文化藝術出版社出了四本,分別是《百喻圖》、《唐詩圖》、《世相圖》、《竹枝圖》。
在叢書的座談會上,陳四益說,這套書為他與丁先生二十多年的合作畫了一個完美的句號。丁聰聞聽此言大不以為然,讓夫人沈峻打電話來:“丁先生說了,‘沒有句號,我還能畫?!?/p>
“紙上的‘焦點訪談”
1984年,四十五歲的陳四益正在新華社《瞭望》雜志做副刊編輯?!恫t望》要由月刊改為周刊,需要儲備大量稿件,陳四益便自己嘗試寫了些古文體的寓言,稱為“新百喻”,希望能寫一百篇。文章每則不過幾百字,原為了編稿時填補版面用,后來他突然想,如若有漫畫配文肯定更好看。
“有意思,我畫?!倍÷敺畔玛愃囊鎺淼臅逭f。五個字結下了丁陳二十幾年的“文畫緣”。
最初,他們的作品零散刊登在《學習與研究》、《方法》等雜志上。
1990年,他們在《讀書》安了家。
“我們‘霸占了他們的封二二十多年,有一段時間還有‘封三。”陳四益笑呵呵地說。
陳丁的合作不止于《讀書》。某年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時,已是《瞭望》副主編的陳四益約丁聰畫一幅漫畫,主題是:“村騙鄉(xiāng),鄉(xiāng)騙縣,一級一級往上騙。”結果,那幅畫成了當初《瞭望》雜志的封面。
“那時候好多人說我太大膽,怎么人代會期間也敢用這樣的封面,而且《瞭望》是進大會會場的雜志。我倒是覺得沒關系,也發(fā)現(xiàn)代表們挺喜歡看的,看了都笑。”
巧得很,陳四益與丁聰都是上海人。
十九歲時,丁聰經(jīng)畫家黃苗子介紹進了上海《良友》雜志社,一面畫畫一面當記者。
1939年,在由宋慶齡操辦的香港抗日畫展上,丁聰?shù)乃嫛短油觥罚鳛椤氨Pl(wèi)中國同盟”的宣傳品廣為散發(fā)。
也是這一年,陳四益出生于四川成都,成都古稱益州,故名“四益”。1948年,陳四益隨父母回到上海老家。而那時年僅三十歲的丁聰正在香港,已被譽為藝術界奇才,解放前夕,周恩來向香港的黨組織發(fā)電報,開列了一批文化名人的名單,“小丁”便名列其中。
1962年,陳四益從復旦大學中文系畢業(yè)后留校,1972年申請出調(diào)到湖南岳陽化工總廠做文宣,給領導寫演講稿、匯報材料。
三年后,新華社湖南分社去那里挑人,陳四益被挑中,當了記者?!拔母铩苯Y束后,1981年,《瞭望》雜志創(chuàng)刊,從分社借人,陳四益又去了北京,從此在首都安了家。
“以前畫過、寫過的事,現(xiàn)在還在發(fā)生”
“陳文丁畫”的第一、二冊印好后,陳四益拿書去醫(yī)院給丁聰看,他反復用上海話對陳四益說:“嘎許多年前畫格,同現(xiàn)在格事體貼得嘎緊(那么多年前畫的,同現(xiàn)在的事情貼得這么緊)?!?/p>
陳四益對此也有同感,他們以前畫過、寫過的事情現(xiàn)在依然在發(fā)生。
“調(diào)整房價,說了幾年了,怎么還是一直在漲?做官的就做官,還非想當什么院士,搞得底下的人也都想弄個博士當當。結果有錢的、有權的都成了博士,博士也不值錢了。一系列問題又出來了?!?/p>
如今陳四益已退休在家,住在離北京市區(qū)較遠的亦莊經(jīng)濟開發(fā)區(qū),平日看書、寫字、做做家務。
陳四益感恩他們這段珍貴的“文畫緣”,曾撰文自述:“盡管在生活中恪遵婦命——人多的地方少去,亂翻書原也可圖個清靜。沒奈何天生就瞎操心的命,免不了酸甜苦辣都嘗盡——一落筆打翻了五味瓶。多虧了老小丁,他讓這五味齋變成了風味亭?!?/p>
[原載2007年第35期《瞭望東方周刊》本刊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