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英友

王小玲是一家保齡球館的服務員，對待工作兢兢業(yè)業(yè)，對打保齡球也很內行，很受大家的歡迎。最近幾天，她發(fā)現(xiàn)有一個十五六歲的中學生隔三差五地來球館，匆匆打上兩局后，就背上書包離開。

王小玲發(fā)現(xiàn)這個中學生打保齡球很有天賦，是棵好苗子，她很想找個機會好好培養(yǎng)他。

這天，中學生又來了，接連兩局打得都很糟，他泄氣地一屁股坐到旁邊的沙發(fā)上。王小玲見狀，走上前對中學生說：“投球時，應該左腳撐地，右手出球，像你這樣一撇是很難打好保齡球的?！?/p>

聽了王小玲的點撥，中學生兩眼放光，騰地站起來，又打了兩局，成績果然有所提高。中學生興奮異常，對王小玲說：“大姐，我拜你為師，你收我為徒吧！”王小玲笑呵呵地答應了。

在和這個中學生交談中，王小玲得知：這個中學生叫陶小軍，他的父母離婚了，他一直跟爸爸一起生活，爸爸叫陶大強，是在菜市場賣肉的。一次，小軍的同學過生日，請小軍和幾個同學打保齡球，從那以后，小軍竟對保齡球著了迷，可是他爸爸怕影響兒子學習，禁止小軍打保齡球，因此，小軍只能偷偷摸摸地來保齡球館。

拜王小玲為師后，小軍每天都會準時來練球，他學得很認真，也確實很有天分，加上王小玲耐心地教導，小軍的球藝突飛猛進，很快他的成績在整個保齡球館沒人能超越了。

這天，小軍正在練球。突然間身后傳來一聲大喝：“好你個小兔崽子，果然在這里，看我不擰斷你的胳膊?！甭牭竭@一聲吼叫，小軍扔下球就往王小玲身后躲：“王老師，我爸爸來了?！?/p>

王小玲轉過身，只見一個肥頭大耳、一身油膩的中年漢子，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

王小玲笑吟吟地迎上前說：“你就是小軍的爸爸、陶師傅吧？”陶大強愣了愣神，王小玲接著說：“小軍時常在我面前提起你，說你是個好爸爸，殺豬賣肉供他上學很不容易?！?/p>

聽王小玲這么一說，陶大強尷尬地笑了，不好意思對小軍使用“武力”了，只是氣憤地說：“這小子居然迷上打這玩意兒了?！?/p>

王小玲接過陶大強的話茬：“打保齡球有什么不好？強身健體，比迷戀上網(wǎng)、打游戲機強百倍呀！”陶大強不服氣地說：“可這玩意兒不能當飯吃呀？”

“誰說不能當飯吃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姚明有啥？不就是球打得好嗎？人家都打到美國去了；劉翔跑得快，現(xiàn)在誰不知道他！”王小玲這么一說，陶大強無言以對了。王小玲接著又說：“小軍很有天賦，進步很快，說不定將來能拿到金牌，成為世界冠軍呢！”聽到別人夸兒子，陶大強臉上綻開了笑容，他訕訕地說：“不管咋說，也不能把讀書給耽擱了?！?/p>

“你爸爸說得對，打球不能耽誤學習，以后只準雙休日才能來打?！蓖跣×徂D過身對小軍眨眨眼說，“今天就這樣了，跟爸爸回家去吧！”

小軍聽話地背起書包跟著爸爸走了。走到大門口時，小軍回頭沖王小玲扮了一個鬼臉，王小玲臉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市保齡球隊開始了一年一度的隊員招選，王小玲準備讓小軍報名，可小軍卻突然不到保齡球館來了，王小玲心急如焚，她來到菜市場找陶大強想問個究竟。

陶大強光著膀子正在賣肉，看見王小玲就打招呼說：“哎喲，王小姐，來點什么樣的肉，肥的還是瘦的？”王小玲直截了當?shù)貑柼沾髲姡骸靶≤娙ツ膬毫?？”陶大強不緊不慢地說：“明年要考大學了，他被我關在屋里讀書呢！”

“陶師傅，你好糊涂呀！”王小玲急得直跺腳。陶大強不高興地說：“王小姐，你就別蒙我了。你們保齡球館也掙我不少錢了，還不滿足呀？我已經(jīng)打聽明白了，保齡球屬于非奧運比賽項目，即使以后能拿到金牌，成了冠軍，國家也難以安排工作。我自己賣了一輩子的肉，可不想讓兒子再來接我的班?！蓖跣×峒钡媚樁技t了，開導他說：“陶師傅，你怎么能這么說呢？拿到金牌，那是為國家爭榮譽，為國爭光啊！”

陶大強說：“他小子要是日后真能拿到金牌，證明他還真是那塊料，國家不安排，我也認了。我是怕他到時候金牌沒拿到，書也沒念成，腳踏兩只船，最后掉河里去了?！?/p>

陶大強說得不無道理，可王小玲實在不忍心看著小軍這塊打保齡球的料就這么浪費了，于是王小玲信誓旦旦地說：“我相信小軍有這個本領，他一定能得金牌的。”陶大強哈哈大笑：“王小姐，你當我是三歲孩子呀！冠軍是那么容易當?shù)?？這比中五百萬大獎還難，小軍沒那么好的運氣?！蓖跣×嶂篮吞沾髲娛钦f不通了，不過一轉念她又有了主意：“陶師傅，咱倆打個賭，就賭小軍能不能得金牌！”

“賭什么？”陶大強來了興趣。

“依你說，賭什么都行。”

陶大強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幾圈，不懷好意地盯著王小玲說：“你要是輸?shù)脑挘徒o我當老婆，給小軍當后媽?！边@時旁邊早已圍了一大幫看熱鬧的人，聽了陶大強的話，頓時哄堂大笑起來。王小玲的臉騰地紅了，可是為了小軍，她豁出去了，堅定地點了點頭說：“行，我答應你！”

陶大強拉開嗓門說：“大家可都聽見了，到時候可要給我做證呀！要是小軍拿不到金牌，她就是我老婆了?！闭f完話，他丟給王小玲一串鑰匙，又把家庭地址說了出來，而后大笑著說：“你先去認認門啊！”

王小玲接過鑰匙，不顧四周異樣的目光，匆匆離開了菜市場，來到小軍的家，當她打開小軍家的門，小軍一見王小玲就歡呼起來：“王老師，我知道你會救我出去的?！?/p>

兩個月后，小軍順利地被市保齡球隊錄取，半年后，小軍被省保齡球隊看中，接著又被國家隊選中，備戰(zhàn)半年后的亞運會。眼看小軍節(jié)節(jié)進步，王小玲喜悅無比。

亞運會到了，小軍乘飛機去了遙遠的賽場，王小玲心情激動地等待著，可就在比賽的頭天晚上，小軍突然給王小玲打來長途電話。沉默了好一會兒，小軍才開口說：“王老師，我很感激你，沒有你，就沒我今天?！蓖跣×嵊X察出小軍情緒有些反常，就說：“小軍，你今天怎么啦？明天就要比賽了，早點休息吧！”小軍卻接著又說：“王老師，你和我爸爸打的賭我已經(jīng)聽說了，其實我真的希望你能成為我的媽媽??！我、我不想拿金牌！”小軍哽咽起來，王小玲心里一顫，她知道這時候最要緊的是穩(wěn)住小軍的情緒，她安慰說：“我會考慮這個問題的，但是小軍，老師和你說過，男兒當自強，你現(xiàn)在在代表國家參賽，你要想著為國爭光才對，不可以胡思亂想。”聽了王小玲的話，小軍高興起來，歡快地說：“王老師，我不會讓你失望的?！?/p>

第二天的賽場上，小軍不負眾望，發(fā)揮出色，果真獲得了冠軍，拿到了金牌。坐在電視機前的王小玲看到小軍走向領獎臺，國歌奏響的剎那間，她的淚水止不住流了下來……

幾天后，小軍凱旋，陶大強樂壞了，把兒子的金牌掛在自己的脖子上，宴請親朋好友。酒桌上，想起那個賭約，面對王小玲，陶大強有些難為情，他問：“王小姐，這次小軍要是沒得金牌，你就不怕我纏著你嗎？”

王小玲莞爾一笑說：“我說過，小軍肯定能得到金牌，若是賽場上得不到，我就獎給他一塊。”說著話，王小玲竟從自己的脖子下面掏出一枚閃亮的金牌，和陶大強脖子上的一個模樣，場上的人都愣住了，目光一齊轉向王小玲，還是小軍反應快，大聲叫了起來：“王老師也是冠軍，這塊是她曾經(jīng)得的金牌?！贝蠹疫@才醒轉過來，這時掌聲雷動，經(jīng)久不息，陶大強把手都拍紅了，可他還是一個勁地拍著……

(題圖、插圖：安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