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 然
老張家住合肥,三年前他辭了職,當上了自由撰稿人,這樣一來,人倒是自由了,但煩惱也接踵而來:周邊城市的那些大學同學常?;蚬蛩降嘏軄碚宜妫l讓老張不用上班呢,完全可以當個義務“全職”導游!只要老張接到他們的電話,聽到的頭一句話必定是:“我在火車站,過來接我吧!”全是一副從不拿自個兒當外人的架勢。為了盡地主之誼,老張常常滑到經(jīng)濟崩潰的邊緣,這些人走后,他時常勒緊褲帶,一天只吃一頓飯?,F(xiàn)在,老張一接到同學電話腦袋就犯暈,嚇得患了電話“恐懼癥”,家里的電話響了他再也不接,打他手機,他就說在外地,你還別說,這法子還挺管用的,老張的經(jīng)濟狀況漸漸出現(xiàn)了復蘇的跡象。
那天下午3點,老同學費名打老張手機,兩人寒暄的時候,老張聽到費名的那頭人聲嘈雜,像是火車站,就不由自主地開始緊張了,這時,費名問道:“你在哪兒?”老張知道他在安慶工作,想都沒想就應了一句:“我在南京,正參加一個筆會呢?!辟M名忽然驚叫起來:“這么巧啊,我也在南京出差呢!你住哪兒?”老張一聽,腦袋當即就“嗡嗡”響了起來,他想,這下可壞了!
既然謊言開始了,那就得編下去,老張開始在腦子里“搜索”起來,突然想到網(wǎng)上見過的一個酒店名,馬上接口說:“新街口的明日大酒店?!彼麆傉f完,費名忽然爆發(fā)出巨大的笑聲:“哈哈哈,天哪,不會這么巧吧,我也住這家酒店啊,我住317房,你幾號房???”
老張聽了差點暈倒,這輩子還沒遇到這么倒霉的事,沒辦法,他只得繼續(xù)往下編:“5……506號。”老張的“謊”越撒越遠,心里慌得“怦怦”直跳。費名接著笑了笑說:“我是趁會議開到一半給你打的,6點我去找你,等我啊!”他說完就掛機了。老張立刻又打了過去,費名已經(jīng)關(guān)機,顯然,他又繼續(xù)開會去了。
老張放下手機,呆若木雞,心想:“露馬腳了,玩完啦!”老張想到大學時費名對自己的種種好處,頓時失魂落魄起來:如果被費名發(fā)現(xiàn)自己是騙他的,自己這輩子在同學面前就抬不起頭啦!老張越想越不安,決心設(shè)法圓上這個謊!這時候,一個大膽的念頭跳了出來—去南京!老張算了算,合肥離南京坐大巴只有兩小時多一點的路程,如果包輛出租車一個多小時就能搞定。老張當機立斷,隨后立即從柜子里找出旅行包,往包里胡亂塞了幾件換洗衣服,然后飛奔到樓下的銀行,取出了僅有的2000元錢,接著他攔了一輛出租車,司機一聽去南京,張口就要500元,討價還價后降到350元。一路上,老張不停地催促司機開快點,結(jié)果下午5點不到一些,老張終于看見了“明日大酒店”的招牌。
老張沖到酒店的總臺旁邊,上氣不接下氣地問總臺小姐:“506房……還空著嗎?我要入住!”對方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老張兩眼,然后說可以幫他查詢一下。老張又看看表,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他著急地催促著:“小姐,怎么樣?”總臺小姐查到506房確實空著,老張總算松了口氣。開票的時候,總臺小姐問老張為什么單要這個房間,是呀,這確實是夠奇怪的呀,哈哈,該不會是毒販約定的接頭地點吧?這時候,老張已經(jīng)感覺輕松了許多,他調(diào)侃地說:“初戀那會兒和女友住過,這次專程懷舊來啦!”對方聽了笑了。上樓的時候,老張忽然感覺有點悲哀,心里嘀咕著:什么時候我變得一句真話都沒有啦?
進入房間后,老張火速把包里的衣服拿出來晾好,洗澡、刷牙、倒茶、打開電視,快速地偽造好現(xiàn)場,接下來,他就一邊看電視一邊等費名。
直到晚上7點,老張的手機才響起來, 費名在電話里問:“你啥時候回合肥?”老張沒好氣地問:“我說你什么時候回來啊,我還等你吃晚飯呢?!焙鋈唬M名“哈哈”大笑起來,他邊笑邊說:“喲,老兄,還當真啦!哈哈,騙你的?!崩蠌堃汇叮枺骸笆裁??”費名繼續(xù)笑著說:“我下午陪老婆逛街,無聊才打個電話逗你開心呢,后來手機沒電了,不過我九月初還真會去合肥,小姨子剛考上安大,到時要陪他們?nèi)乙黄鹚退ィ憧傻妙I(lǐng)著他們好好玩玩啊!”電話那頭,費名快活得就像一只鴨子。
老張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酒店里,在一個靜悄悄的房間里,在一張孤零零的沙發(fā)上,發(fā)起了呆……
(作者:吟然推薦者:蘭月)
(題圖、插圖:安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