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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對我說你窮

        2007-05-14 14:54:51
        小小說月刊 2007年21期

        李 均

        客車行到半路的時候,女售票員突然嚷道:“交空調(diào)費了,一人一元?!?/p>

        她的話一出口,便招來了乘客們的大聲抗議,“空調(diào)費不是包含在了車票里了嗎,怎么還要收?”

        “半路上了又要加錢,這不明擺著是宰人嗎?你怎么不早說呢?”

        “知道是這樣的話,我就不坐你們的車了?!?/p>

        “哪有這種規(guī)矩的,我要投訴你們!”

        “那你就投訴好了,投訴號碼是12345,可千萬別撥錯了?!迸燮眴T冷冷地看著一車廂的乘客,面無表情地說道,“不交錢可以,但現(xiàn)在就給我下去?!彼@么一說倒把大家給震住了。畢竟外面天寒地凍,冷得要命,一時半會兒也不一定能再攔住車。乘客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吭聲。

        于是,女售票員開始一排一排地收錢。她走到第一排的一個女乘客跟前,把手一伸,問:“你交不交?”女乘客往四下看看,發(fā)現(xiàn)沒人吱聲,不情愿地掏出了一元錢。

        “你呢?”女售票員又問旁邊的一個乘客。這名乘客猶豫了一下,也掏出了一元錢。

        其他的乘客雖然都一臉的氣憤,但最終還是把錢交了。

        最后一排了。最后一排坐著的是一個40歲左右的男子,面色黝黑,衣服很樸素,上衣本來是灰色的卻被洗得發(fā)白,他的旁邊放著一個大行李袋子,一副農(nóng)民工的打扮。

        “快交錢,說你呢,聽見沒有?”女售票員不耐煩地把手伸到了農(nóng)民工的面前。

        “同志,俺身上沒帶錢,俺的錢怕在路上弄丟了,在上車前就寄回家了,您看能不能就算了?”

        “不行,必須交錢!”女售票員一口拒絕道。

        “真的,俺不騙你的。俺在外打工,好不容易回趟家,您就當幫俺一次吧。我不會忘記您的好處的?!鞭r(nóng)民工苦苦哀求道,“再說,當初上車的時候,你也沒說要加錢呀,俺就是看你們的車比別人的便宜這一塊錢才上來的?!?/p>

        “別人都交了你不交,你算老幾?別對我說你窮,窮你就別坐車呀。不交是吧,那你現(xiàn)在就下車?!迸燮眴T的臉色冷得像塊凝結(jié)的冰,一通話把農(nóng)民工給嚇壞了,他再次翻了翻口袋,然后又打開行李看了一遍,但仍舊沒有找出一分錢來。農(nóng)民工無奈地看了看女售票員,又看了看車窗外的公路,然后提著行李站了起來,他說:“那好吧,你讓車停一下,我現(xiàn)在就下去。你剛才說過了,退一半車費的。”

        女售票員沒想到農(nóng)民工會來這一手,她想了想,皮笑肉不笑地說,“看你一年在外打工挺不容易的,這一元錢就免了。

        “真的?那太謝謝您了。您真是個好心人呀。”農(nóng)民工一看女售票員改變了態(tài)度,千恩萬謝。

        “先別慌謝我,我話還沒說完呢。”女售票員說,“別人都交錢了,你不交就有點兒說不過去。這樣吧,既然你不交錢,你就不要享受這里的空調(diào)待遇,我把窗戶打開,你堵著它,這下咱們就扯平了。”女售票員說著,便把農(nóng)民工身邊的一個窗戶打開了,風雪呼地一下子便裹了進來。車內(nèi)的人不由地都打了個哆嗦。

        農(nóng)民工覺得女售票員說得有道理,便一邊說感謝的話一邊站起身,把后背堵了上去。于是,車內(nèi)又暖和了起來。

        農(nóng)民工穿得并不厚,沒站多久,兩腿就開始打顫了,臉色也變得烏青。車內(nèi)的一個年輕人看不過去了,從口袋里掏出一元錢,遞給了女售票員,“把窗戶關(guān)了,讓他坐下吧。我替他出這一塊錢了?!?/p>

        女售票員一看,喜出望外,忙伸手把錢接了過來。然后,和年輕人一起把農(nóng)民工扶到了座位上。農(nóng)民工嘴巴哆嗦著,握著年輕人的手,半天沒說出話來。

        客車依舊高速地行駛著。

        天漸漸地黑了下來。車內(nèi)的乘客都低著頭打起盹來。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突然車廂內(nèi)傳出了斷斷續(xù)續(xù)的呻吟聲。

        車突然停了下來。

        大家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紛紛睜開了眼。只見客車司機抱著女售票員,正一個勁兒地搖晃,嘴里還喊著,“你怎么了,快睜開眼說句話呀!”

        “藥,藥……”女售票員咬著牙擠出這么幾個字。司機一聽明白了,忙掏女售票員身上背的小包。但掏了半天,除了幾包紙巾外,什么也沒掏出來。司機急得滿頭大汗。

        正這時,那個農(nóng)民工也醒了,他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之后,忙打開行李,抖出一瓶藥來。然后三步并作兩步來到司機跟前,說,“她是哮喘病發(fā)作了吧,快。吃點速效藥,俺也有這病,就怕路上突然犯了,所以隨身都帶著?!彼緳C一看,忙接過藥對著女售票員的嘴巴連噴了幾下。沒過多久,女售票員漸漸恢復了過來。

        “看,這藥的效果不錯吧,不管啥類型的都管用?!鞭r(nóng)民工高興地對司機說。

        客車又繼續(xù)在冰天雪地的公路上歡快地奔跑了起來。

        一路上,乘客們都在不停地私下議論著什么。有些人還不時地回頭看看那個農(nóng)民工,他們不了解這個農(nóng)民工,也不明白在客車到站時,望著農(nóng)民工背后那個依舊濕淋淋的痕跡,女售票員的臉上,流著的是雨水,還是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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