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高中的時候,班里大多數(shù)同學(xué)都買了皮鞋,我也想買一雙。
星期六回家,我對媽媽說了。媽媽半天沒說話,只是盯著我。好大一會,才說非買不可嗎?我沒有說話,卻點(diǎn)了點(diǎn)頭。媽媽說你快要學(xué)費(fèi)了吧!我又點(diǎn)了點(diǎn)頭。媽媽說你的學(xué)費(fèi)還沒攢夠呢?我聽了沒說話,把頭轉(zhuǎn)到了一邊。媽媽說你爸在地里刨蔥呢?你去看看吧!
我去了地里,爸正在刨著。我沒有說話,爸問我怎么了?我還是不說話。爸就不問了,那天天氣很好,可我卻覺得很悶。頭就象被誰用棍砸了一下。過了一會,媽媽也到了地里。媽媽就把我想要皮鞋的事給爸說了。爸聽了,過了好大一會才說,晚幾天買不行嗎?我不說話,我想星期一上學(xué)的時候就穿上新皮鞋??晌艺f不出口,我知道我的家境很窮。
爸說你想要皮鞋,行,你肯下力氣嗎?我說肯下力氣。爸說鄒縣的蔥比咱這兒貴好幾分錢,只是路太遠(yuǎn)了,我一個人拉排車怕拉不到。我當(dāng)時出口就說,我?guī)湍憷N胰ァ?/p>
鄒縣離我們這有七十里路。我和爸吃過晚飯,就拉著一千多斤蔥就上路了。剛開始,我覺得還行,沒怎么費(fèi)力。大約走了有二十里路,我就覺得渾身上下酸酸的,排車的輪子好象壞了,再也轉(zhuǎn)不動了。我和爸吃力地前進(jìn)著。爸說你能堅(jiān)持到鄒縣嗎?我咬了咬了牙,說能。爸就不在說什么。
晚上沒有月光,只有幾顆星星在天空眨著眼。有露水從天上落下來,打濕了我和爸的頭發(fā)。夜已經(jīng)很冷了??晌覀兩砩蠀s流著汗。為了一雙皮鞋,我豁出去了。
大概走了一半的路程,我就走不動了。一千多斤蔥就把我壓住了。三十多里路,我們走了四個小時。還有四個小時的路呢?我問爸,鄒縣可真遠(yuǎn)。爸說不近。我說咱歇一會吧。爸說你不想要皮鞋就歇會。我說歇會就買不成皮鞋了?爸說咱早到一會可能賣個好價錢,晚到一會可能就把你的皮鞋給耽誤了。
我說那咱趕路吧。爸說咱一口氣到。我暗暗咬了咬了牙,說行。
漆黑的路,偶爾有車經(jīng)過,留下一股嗆人的油味。我的腳把路踩得啪啪作響。汗在我身上流著,我的衣服全都濕透了。我感不到一點(diǎn)點(diǎn)冷,我只是想著星期一能不能穿上皮鞋。
那天蔥的價格很好,比我們那多賣八分錢。一千多斤就多賣了一百多塊錢。我心里很高興,我的皮鞋有希望了。
回到家,我就躺在了床上。我一夜沒有合眼,我困壞了。待我醒來時,爸把一雙皮鞋遞在了我手里。我心里很高興,真的,那高興勁到現(xiàn)在都忘不了。媽媽說花了一百多塊呢?
在星期一我就穿著皮鞋去了學(xué)校。有個眼尖的同學(xué)說你的皮鞋是革的。不是皮的。我不信。同學(xué)給我指了出來。我的心當(dāng)時就涼了。
爸叫人騙了。那可是我們爺倆的力氣錢啊。說真的,我的心當(dāng)時沮喪極了,白白忙活了一夜。以后我回家,爸問我怎么沒穿皮鞋。我說我得省著穿。爸笑了,說知道省就好。媽媽說你要想穿上名牌皮鞋就得好好讀書。
今天,那雙皮鞋我仍然保存著。我怎么也忘不了為了一雙皮鞋,我和爸拉著一千多斤蔥去七十里開外鄒縣去賣。我和爸辛辛苦苦多賣的錢,被賣皮鞋的給騙去了。至今我都沒有給爸說那是雙假皮鞋,我不想讓我爸傷心。如今我已結(jié)婚生子,我不在為了一雙皮鞋而發(fā)愁??晌以趺匆餐涣四请p皮鞋,就是這雙皮鞋,我知道了做人的艱難。這雙皮鞋,怕是要陪伴我一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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