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德爾·卡斯特羅這個名字，在中國廣為人知。只要一提起他，人們便會想到他的滿面胡須和一身戎裝，想到他的傳奇經歷和迷人風采，想到他改變了加勒比海島國古巴的歷史進程，引領古巴人民走上社會主義道路。1990年8月，我受命出任中國駐古巴大使，此后有幸與這位古巴人民的杰出領袖和中國人民的真誠朋友友好交往達三年之久。

初次見面

這次赴古巴工作，我明知與卡斯特羅主席接觸的機會不會很少，可是，我還是期盼能早一天與他見面，親眼一睹他的偉人風采。

我于1990年9月1日抵達哈瓦那，9月6日遞交國書。我原以為這次能見到卡斯特羅，結果未能如愿。接受國書的不是他，而是國務委員會副主席卡洛斯·拉斐爾·羅德里格斯。

此后不久，我和夫人應南斯拉夫駐古大使夫婦的邀請，出席南大使的離任告別招待會。何曾料到，我與卡斯特羅主席的首次謀面竟是在這一場合中實現(xiàn)的。

10月5日夜晚，秋高氣爽，明月當空。南斯拉夫大使官邸花園草坪燈火通明，擠滿歡聲笑語的賓客，氣氛十分熱烈。驀地，我發(fā)現(xiàn)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被人們圍住。此人身穿軍服，頭戴軍帽，滿臉長須，神采奕奕，氣宇軒昂。呵！那不就是卡斯特羅么？

我正思索著是否立即擠將進去向卡斯特羅致意問候時，古巴外交部禮賓總司長來到了我跟前。他得知我來哈瓦那后還未見過卡斯特羅，便友好地主動表示，他可以介紹我與主席見面，并帶我進入樓內大廳，讓我在那兒等候。

卡斯特羅主席，古巴人習慣叫他“總司令”，或者親切地直呼其名“菲德爾”。我邊等候、邊觀察總司令的動靜。數(shù)分鐘后，見總司令朝大樓走來，禮賓總司長在前頭開道。行至不遠處，他忙把我引向前去并給總司令介紹。

“總司令，您好！見到您很高興?！蔽覔屜认蛩麊柡?。

總司令用深邃而明亮的雙眼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緊緊握住我的手說：“你就是新來的中國大使，歡迎歡迎！”

“我是一個月以前來到哈瓦那的。在任職期間，我將為促進中古友誼而努力工作，希望能得到主席閣下的支持和幫助?！?/p>

“那是一定的。古中兩國是好朋友，我經常去中國大使館。我們以后找個時間再聚談好吧?！?/p>

我連忙表示贊同，并請總司令抽時間去中國使館做客?？偹玖钜贿咟c頭、一邊與我握手告別，然后在南斯拉夫大使的陪同下，轉身進入了貴賓室。

我同卡斯特羅的首次見面就這樣匆匆結束了。對這一瞬間的交談，我自然感到不甚滿足，但是我十分理解，在此種場合不便說得太多。值得高興的是，這次不期而遇為我們以后的交往，并進而建立互信和友誼拉開了序幕。

使館?？?/p>

作為駐古使館工作人員，大家都有一個共同的感覺，就是卡斯特羅主席對中國人民懷有特殊感情。他同中國人的接觸，始于他的青年時代。當年，旅居古巴的許多華僑、華人直接或間接地參與了他領導的推翻巴蒂斯塔獨裁統(tǒng)治的革命斗爭。華人在游擊戰(zhàn)爭中戰(zhàn)功卓著，有幾位后來成為將軍，現(xiàn)任古巴國家物資儲備局局長、古中友好協(xié)會主席邵黃將軍就是其中之一。

從歷史上說，19世紀60年代至90年代，華工在古巴反對西班牙殖民統(tǒng)治、爭取民族獨立的兩次戰(zhàn)爭中，踴躍參加起義軍，沖鋒陷陣，英勇殺敵，做出過杰出的貢獻。為此，古巴獨立戰(zhàn)爭領導者之一的蓋薩達將軍在《中國人與古巴獨立》一書中稱贊道：“在古巴爭取民族獨立的悲壯戰(zhàn)爭中，中國人像猛虎一樣，在戰(zhàn)場上與敵人拚殺。他們也在工廠、田間和醫(yī)院中為獨立戰(zhàn)爭貢獻了一切?！睘榧o念在獨立戰(zhàn)爭中壯烈犧牲的華僑戰(zhàn)士，1931年10月，古巴政府和人民在哈瓦那市中心區(qū)列內亞大街廣場，用黑色大理石建立了一座高達18米的圓柱形的華僑紀功碑。石碑正面用中文刻著“旅古華僑協(xié)助古巴獨立紀功碑”13個大字，背面底座上鑲嵌著一塊銅牌，上面用西班牙文刻著蓋薩達將軍的名言：“沒有一個古巴華人是逃兵，沒有一個古巴華人是叛徒”。這段歷史，卡斯特羅自然是十分清楚的。

在日常生活中，卡斯特羅愛好中國飯。他曾對我說過，在哈瓦那大學學習期間，他經常去唐人街中餐館吃“雜碎湯”，又便宜又好吃。后來，他還學會了做中式菜肴，糖醋魚就是其中之一。他熟悉中國人的傳統(tǒng)民風，常說中國人“聰明”、“勤勞”、“勇敢”、“守紀律”、“承受能力強”等贊語。

三年中，我經常應卡斯特羅之邀去革命宮、何塞·馬蒂廣場和其他場合出席各種慶典、紀念和外事活動?？ㄋ固亓_也多次來我國使館做客，有時還不請自來。每次來了，一般都是四、五個鐘頭，不到盡興之時不散。使館每年舉行“十一”國慶招待會，他通常親自到會祝賀。在中國新春佳節(jié)之際，他年年給使館送來古巴特產，如魚翅、龍蝦之類。

卡斯特羅喜歡接近群眾，與百姓交流。他來使館時，我館工作人員希望同他合影留念，他總是有求必應。記得有次晚宴結束時，我的夫人手拿菜單問總司令可否簽名留念，他欣然應允，興致勃勃地說，“飯菜吃完了，我的任務也完成了”。隨即提筆寫道：“我完成了任務，這并非我的功勞，而是美味的中國佳肴的功勞，是古老和革命的中國的極其周到的熱情與禮貌的功勞。”并以這一題詞“獻給大使夫人”。

我館換了招待員，卡斯特羅一見是新面孔，便拉他坐在自己身邊，慈祥、親切地問這問那，如他家在哪里，過去干些什么，何時來的，等等，平等相待，促膝交談。為感謝廚師的辛勤勞動，在宴會結束前，他常把廚師請來，給他們敬酒致謝，贊美他們的好廚藝。我館工作人員無不交口稱道：卡斯特羅是“中國使館的好朋友”。

渴望了解中國

卡斯特羅主席對中國革命和建設進程的關注，對中國情況的熟悉和了解，給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說他是當今世界上最杰出的“中國通”，一點也不為過。

卡斯特羅關注中國是有其歷史淵源的。早在上世紀50年代，他在領導古巴軍民反對巴蒂斯塔獨裁統(tǒng)治的革命斗爭中，就十分注重研究毛澤東關于游擊戰(zhàn)爭和人民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思想及軍隊建設原則，并結合實際創(chuàng)造性地加以運用。當時，毛主席的小冊子和著名的“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的十六字訣，在古巴起義軍中廣泛流傳。

我清楚地記得，在會見中國代表團或與我單獨接觸時，卡斯特羅多次談及中國的二萬五千里長征。說他看過許多有關長征的文章，但還沒有讀到一部全面、系統(tǒng)、完整地介紹長征的書。他深感“長征不論在中國歷史上，還是在世界革命運動中都是一個偉大的創(chuàng)舉”。稱贊毛澤東“是偉大的革命家，一生歷經千辛萬苦，領導中國人民取得了革命勝利”。又說“文革后，中國領導人對毛主席功過的評價非常正確，沒有否定歷史，沒有否定毛主席和毛澤東思想，表現(xiàn)了中國人特有的智慧”。談到周恩來時，他對來訪的外交部副部長劉華秋說：“中國一貫支持不結盟運動的原則和宗旨，受到所有不結盟成員國的贊揚。當年周總理在萬隆會議上的杰出工作，對后來不結盟運動的興起發(fā)揮了積極的推動作用?！彼麑ψ约阂簧茨芙Y識毛澤東和周恩來深感遺憾。

當然，中國的改革開放和現(xiàn)代化建設是卡斯特羅近年來關注的焦點。為了認識和研究中國，并結合古巴的國情和特點借鑒中國的經驗，他派出了許多代表團來中國考察訪問。在我任職期間，上自國務委員會副主席、政府部長，下至專業(yè)技術人員，來華訪問的連年不斷。

與此同時，對赴古巴訪問的中國代表團，無論黨政官員，還是企業(yè)家或專家學者，只要有時間，他都熱情接見。每次被接見，對中國代表團來說，無異于接受一次考試。卡斯特羅不僅談的內容豐富，范圍廣泛，而且提問具體、實在，連一些細節(jié)也不放過。如在與陳慕華副委員長和輕工業(yè)部部長、衛(wèi)生部部長、國務院副秘書長、外交部副部長，以及政協(xié)委員、公司總經理等會見時，一談就是幾個鐘頭。他知識淵博，精力充沛，思維敏捷，從中國的農業(yè)、水利、機械、糧食、經濟作物到水旱災害；從工業(yè)生產、組織管理、產品銷售到勞動工資；從能源開發(fā)到水陸交通；從中醫(yī)中藥到計劃生育；從國營企業(yè)、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私人企業(yè)到中外合資企業(yè)；從對外開放城市到經濟特區(qū)；從進出口貿易、商品結構到外匯管理；從臺灣、香港、華僑到中國統(tǒng)一，等等，他無所不問，無所不談。就是到使館做客時，他也每每帶著問題來。我雖然每次都預作些準備，但仍常有被他“考倒”的情況。

據卡斯特羅的助手說，凡是中國黨和政府的重要文件及鄧小平的講話，他都及時閱讀研究。不僅如此，他還要求古巴黨政高級官員都這樣做。為此，古共中央曾選編了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的重要文獻，公開出版發(fā)行?？ㄋ固亓_對我說，今后要出版更多介紹中國的書，中國有很多長處值得學習，特別是經濟特區(qū)建設和農業(yè)生產的經驗。

卡斯特羅對新中國取得的每一成就，如同自己的成就一樣，感到由衷的高興。1991年4月的一天，我請他來使館做客。席間，他熱情洋溢地說：“中國的改革是在堅持社會主義原則下有秩序地進行的，不同于其他國家的改革。”“中國只有1億公頃耕地，但解決了12億人口的吃飯、穿衣問題。這是非常了不起的，充分顯示了社會主義制度的優(yōu)越性?！彼€強調：“解決如此眾多人口的吃飯、穿衣問題，舊中國做得到嗎？我經常向外賓舉這個例子，說明新中國取得的驚人成就?！薄白鳛樯鐣髁x大國，中國的穩(wěn)定和發(fā)展具有世界意義，對古巴也是一個巨大的鼓舞?！彼硎鞠嘈?，中國一定會實現(xiàn)自己的目標，在下一世紀成為“世界上的經濟巨人”。

進口中國自行車

古巴進入困難時期的頭三年，經濟連年大幅度下滑。1990年我到古巴工作時，各方面的困難已經顯露了出來。以城市交通為例，由于石油供應不足，行駛在首都哈瓦那街道和公路上的車輛一天比一天減少。公共汽車壓縮了數(shù)量和班次，私人小汽車的石油配額一再削減，排長隊等車的現(xiàn)象隨處可見。

在這種情況下，孩子們如何上學？職工如何上班？病人如何就醫(yī)？居民如何出行？一連串的問題緊迫地擺在卡斯特羅面前。

具有豐富治國經驗和遠見卓識的卡斯特羅對此早有預感。經過深入考察和反復研究后，他果斷決定：立即從中國進口自行車；同時利用中國提供的經援貸款創(chuàng)辦自行車廠。

1990年10月下旬，我國輕工業(yè)部部長曾憲林應邀對古巴進行工作訪問?？ㄋ固亓_主席親切會見了他。在我為代表團訪古舉行的歡迎宴會上，卡斯特羅親臨使館。他在談到古巴的情況時說：由于蘇聯(lián)推遲并大幅度減少對古巴的石油供應，不僅使古巴的工農業(yè)生產難以運轉，而且直接影響到人民的日常生活，交通運輸就是其中之一。他告訴代表團，作為應急措施，古巴政府已作出從中國進口一批自行車的決定。訪問結束時，曾部長以中國政府的名義向古巴政府贈送了100輛自行車。后來，卡斯特羅還把他騎著中國自行車的幾張照片回贈了大使。

同年11月初，哈瓦那舉行第八屆國際博覽會。中國國際貿易促進會派團參展。博覽會閉幕那天，卡斯特羅在革命宮舉行大型招待會，各國參展團和駐古外交使節(jié)共200余人應邀出席?？ㄋ固亓_在大廳門口迎接客人，招待會從始至終充滿熱烈、友好的氣氛。

像以往每次在外事場合一樣，具有傳奇經歷和獨特風采的卡斯特羅深深吸引著在場的人們。無論這位“大胡子”走到哪里，人們就圍在那里，那里就談笑風生。

招待會后期，在人群中的卡斯特羅突然高高舉起幾張大幅自行車照片，并大聲地說：這是中國的自行車。騎自行車的好處很多，一是可作為交通工具，二是可用于鍛煉身體，三是不污染空氣，有利于環(huán)保?，F(xiàn)在不僅中國人普遍騎自行車，歐美一些國家騎自行車的人也越來越多了。古巴今后也要鼓勵居民多騎自行車。

直到這時，貿促會參展團團長任巧玲同志仍無機會接近卡斯特羅。我見到在場的外交部禮賓官，告訴他中國參展團團長想見一見總司令時，他非常友好地讓我們一旁等候。大約過了10分鐘，禮賓官叫我們緊緊跟著他，由他在前面開道，我們才得以擠到了卡斯特羅的身旁。我急忙把團長介紹給他，他見中國參展團團長是一位女士，就十分禮貌地請我們同他一起在墻邊的幾張椅子上落座。這時，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我們，一些閃光燈同時閃動。任巧玲簡要地向他介紹了這次參展的情況后，卡斯特羅說：中國是自行車王國，騎自行車的人最多。古巴準備從中國進口自行車。

1991年5月下旬，以中組部副部長趙宗鼐為團長的中共友好代表團訪問古巴，受到卡斯特羅的親切會見?？ㄋ固亓_在革命宮的會客室與趙團長交談一陣之后，便起身帶領大家往外走。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和干什么，不明不白地跟著他沿著走廊東轉西拐，最后進入了另一個房間。

原來這是卡斯特羅的自行車陳列室，里面擺放著不少自行車。我發(fā)現(xiàn)自行車各式各樣，有中國的，也有其他國家的。卡斯特羅走到一輛中國產自行車旁，指著說：中國的自行車雖然比歐美國家的自行車重一些，但比較結實耐用，既可以載人，又可以載貨，目前古巴需要這種自行車。

1991年上半年，首批來自中國的50萬輛自行車抵達古巴，接著又進口了20萬輛。古巴政府為此在各地技術學校設立自行車裝配廠，培訓了大批組裝、維修人員。自行車一經裝好，就立即分配到首都和各大城市的機關、工廠、學校等基層單位，以低廉的價格售給職工和居民，部分用于對先進工作者、勞動模范的獎勵。

從這時起，中國的永久、飛鴿、鳳凰三大名牌自行車越來越多地出現(xiàn)在首都的大街小巷。尤其是在上下班高峰期間，南來北往的自行車絡繹不絕，與北京的情況差不多，為哈瓦那平添了一道新的風景線。

最令我難忘的是1993年5月1日。當天上午，約100萬哈瓦那市民在革命廣場舉行盛大集會，慶?！拔逡弧眹H勞動節(jié)。我和各國駐古使節(jié)應邀出席觀光。游行開始后，卡斯特羅和其他領導人向群眾隊伍頻頻招手致意。游行群眾高舉彩旗和寫有“不要封鎖”、“永不屈服”、“抵抗到底、直至勝利”等口號的標語牌。特別引人注目的是，有10多萬人或騎著或推著自行車進入廣場。當這條長龍以方陣隊形通過主席臺時，廣場變成了一片自行車的海洋。這種氣勢磅礴、情景壯觀的自行車大游行在古巴是史無前例的，即使在中國也不多見，它生動體現(xiàn)了古巴人民克服困難的樂觀精神和堅強意志。

自行車文化在古巴獲得了一片沃土。經過幾年的努力，古巴已先后建成了幾家自行車廠，年產量約20萬輛。同時，為使自行車本地化，根據當?shù)氐牡乩怼夂蛱攸c和居民需要，聰明的古巴人對自行車也作了一些改進。隨著自行車進入更多的居民家庭，古巴人的生活方式和習慣正在悄悄地發(fā)生著變化。

愛心獻給中國災區(qū)

1991年5月上旬至6月中旬，我國淮河流域和長江下游地區(qū)普降暴雨，致使安徽、河南等省發(fā)生了百年罕見的洪澇災害。黨中央、國務院及時向災區(qū)軍民發(fā)出了抗洪搶險的緊急動員令。全國各地的救援物資一批批運往災區(qū)。香港、澳門、臺灣同胞和海外僑胞紛紛解囊相助。外國政府、民間團體和友好人士也從四面八方伸出了友誼之手。

7月12日，我駐古巴使館辦公室接到電話，說古巴國務委員會委員、部長會議執(zhí)行秘書（相當于常務副總理）卡洛斯·拉赫緊急約見大使。要談什么事？對方沒有透露。

當日下午，我和譯員張小強準時來到古巴黨中央和政府所在地——革命宮。進入大廳，正在等候的禮賓官迎上前來，帶領我們乘電梯上樓。通過曲折的走廊，禮賓官推開一扇大門，讓我們進入。我們穿過拉赫秘書的辦公室，再入里間，發(fā)現(xiàn)拉赫正站在門內等候。

這間辦公室寬敞明亮，陳設簡樸，沙發(fā)和辦公桌各置一端，井然有序。我和拉赫握手、互致問候之后，他讓我在沙發(fā)上坐下，自己坐在我的對面。

“我們知道中國發(fā)生了大水災，是在什么地方？現(xiàn)在情況怎樣？”拉赫開口便問。

我簡要地作了介紹，說明今年汛期來得早，汛情猛。安徽省在一個月內降下了全年雨量的近一半，全省倒塌民房數(shù)十萬間，大部分農田被淹沒，平地變成了汪洋。安徽、河南、江蘇、浙江等省災情之重，百年罕見。

拉赫關切地說：“總司令對中國的水災十分關心。他從外交部得知中國有關災情后，要我立即找中國大使，轉達他對受災的中國兄弟的親切慰問。同時，借此機會轉告他的決定，古巴擬向災區(qū)捐贈5000噸糖。但不知道這是否合適？”

我立即答應盡快報告國內，并以中國政府和災區(qū)人民的名義表示感謝。拉赫接著解釋說：“如你所知，目前古巴處于特殊時期，經濟很困難，拿不出別的什么來，只能以這點糖來表達我們黨、政府和人民對中國兄弟的聲援和慰問?！蔽腋孓o后，拉赫熱情地送我到革命宮大門口。

7月22日下午，為答復古方，我去革命宮拜會拉赫。他走出辦公室請我們進入，照上次那樣，我們還是迎面而坐。

我首先代表中國政府表示接受卡斯特羅主席的一番好意，并指出此舉充分體現(xiàn)了古巴黨、政府和人民對中國人民的深情厚誼，是對災區(qū)人民的一個極大的支持和鼓舞。

拉赫問道：“近來災區(qū)有無新的情況？”

我告訴他，前一段抗洪救災工作，經過災區(qū)廣大軍民的頑強奮戰(zhàn)，已取得了初步成績。但根據以往經驗和有關方面預測，8月份才是主汛期，更大的暴雨可能還在后頭，今后的防汛抗洪形勢仍會很嚴峻。

這時，桌上的電話鈴響了。拉赫忙走過去，拿起電話交談了一陣，然后回到座位上說：“剛才的電話是總司令打來的，詢問同大使談話的情況?！彼又a充說：“菲德爾同志還決定，除糖之外，再向災區(qū)捐一些東西，可能災區(qū)人民用得上。這些東西包括干擾素、人體表皮生長素、乙型腦炎疫苗等藥品，約合1300萬美元。如果中國政府同意接受，藥品將盡快派人送去。”

我深知，古巴目前正處于“特殊時期”，經濟瀕臨崩潰，物資奇缺，人民生活異常艱苦。在此嚴峻形勢下，卡斯特羅不顧自身有難，仍急他人之所急，慷慨相助。我懷著激動的心情再次表示謝意。

那段時間，卡斯特羅曾多次接見我國訪古代表團，每次都不忘詢問災區(qū)情況。記得8月初，中國國家體委主任伍紹祖率團訪古，并觀摩在哈瓦那舉行的第11次泛美運動會。3日晚，我為代表團舉行歡迎宴會，卡斯特羅應邀來使館做客。8時半，卡斯特羅像往常一樣，身著橄欖綠軍裝，頭戴軍帽，邁著穩(wěn)健的步子走進大使官邸，微笑著與等候在大門口的伍紹祖團長和使館領導成員一一握手、擁抱。

在會客室一坐下，卡斯特羅便急切地問及中國水災的情況，并要查看地圖。在場作陪的使館政務參贊李金章立即將備用的中國大地圖展現(xiàn)在他面前。

卡斯特羅邊看邊問：災區(qū)的部位在哪里？面積多大？人口多少？種植什么作物？一年播種幾次？年降雨量多少？河流分布情況如何？等等，伍團長一一作了回答。

這時，我懷著贊賞的心情告訴卡斯特羅，古巴捐贈物品的價值是“各國政府中最大的”，眾多中國人都知道這個消息。卡斯特羅謙遜地說：“古巴是個小國，力量有限”，并表示，“如有什么事情我們還能做的，愿意繼續(xù)提供合作與幫助”。

幾個月過去了。卡斯特羅又一次接見中國代表團。我有幸再一次見到他，并對他說：中國的抗洪救災斗爭已經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災區(qū)一沒有餓死人；二沒有發(fā)生流行性疾病。目前，災區(qū)生產自救、重建家園的工作進展順利，社會秩序正常良好。卡斯特羅聽后十分高興，頗為感慨地說：“這樣大的災害如果發(fā)生在舊中國，肯定會有成千上萬的人餓死，更多的人無家可歸。你們的奇跡充分顯示了社會主義制度的優(yōu)越性?！?/p>

儉樸生活依舊

很久以前，我就聽說過，卡斯特羅主席的一個突出特點是為政清廉，生活儉樸，不圖奢華，不搞特殊化，與平民百姓沒有不同。這次我到古巴工作后，在與他的接觸中就強烈地感受到這一點。

首先，我的直覺告訴我，卡斯特羅的穿著是很“特別”的。從1959年革命勝利時起，直到今天，他除了出國訪問和出席國際會議換上西服外，平時總是軍裝不離身。他靠部隊發(fā)給他的幾套軍服，年復一年地對付了幾十年。他外出辦事從不坐豪華轎車。我注意到，他手腕上戴的那只日本產“精工”手表，其外殼和表帶都是塑料制的。據說，此表市面上只值20多美元。他一再說：“這只表已跟隨我多年，我是不會輕易扔掉它的?！?/p>

那幾年，我有幸陪同我國訪古代表團，兩次去過卡斯特羅在革命宮的辦公室。他的辦公室除了書多以外，其他陳設十分簡單。在他經常接待外賓的小會客室里，全部家具只有一張三人座和兩張單人座組成的一套皮沙發(fā)。由于我們代表團的人員較多，坐不下，不得不臨時找來幾把木椅子?？吹贸鰜恚@套沙發(fā)和中間的那張茶幾已經相當陳舊了，但是主人無意換掉它。

在我們使館發(fā)生的與卡斯特羅有關的兩件小事，使我的心靈受到很大震動。那是1991年的一天，卡斯特羅出席我為他舉行的友好晚宴，我用中國的國酒茅臺款待他。酒席過半，當招待員給他添酒時，我發(fā)現(xiàn)酒杯里有一個小黑點，不知是什么，于是輕聲示意招待員另換一杯。不料，此意被不懂中文的卡斯特羅猜著了，他馬上端起小酒杯一飲而盡，并說：“這不能倒掉，12億中國人中有多少人能喝上茅臺呢？”

另有一次，也是發(fā)生在我宴請他的餐桌上。習慣用筷子的卡斯特羅不小心掉了一塊菜在桌面上。坐在他身旁的我夫人正準備用餐巾處理時，他眼疾手快，立即用筷子夾起來吃了。他邊吃邊說：“這是勞動人民辛勤勞動的成果，不能白白浪費它?！毕g，我們常禮貌地給他添菜，他總是說：“我吃多少由我自己添，你們添多了，吃不完就會造成浪費。”我們注意到，他從不把飯菜留在自己的盤子里讓人倒掉。

在生活上，卡斯特羅沒有享受任何特殊待遇。凡是政府限量供應的糧食和物品，他都同普通市民一樣憑本購買。后來，他在一次回答記者提問時透露：“我的月工資同40年前大體持平，甚至還要少一些”，“但我餓不著，衣服也夠穿”，“有時人們還給我送點東西，就足以應付了”。他還申明說：“我無意要求為我增加工資，因為幸福不是建立在金錢基礎之上的?！?/p>

據2006年8月的一篇報道說，美國《福布斯》雜志稱卡斯特羅個人擁有15億美元，將他列為全球富翁之一?？ㄋ固亓_得知此事后異常憤怒。為此，他在古巴電視臺發(fā)表了長達7個小時的講話予以批駁，并鄭重聲明：“如果他們能夠證明我在國外銀行有1美元的存款，我就辭職下臺。”他強調說，自己的個人財產為“零” ！

為我離任餞行

1993年8月22日，在我結束駐古工作離任前夕，卡斯特羅主席和勞爾第一副主席特地為我舉行了餞行晚宴。當晚7點半，我們夫婦和譯員乘車跟隨對方車輛，來到西城小湖區(qū)的一座賓館。古共中央第二書記、國務委員會和部長會議第一副主席兼革命武裝力量部部長勞爾·卡斯特羅等人在賓館門前迎接我們。出席作陪的有勞爾夫人、古巴婦女聯(lián)合會主席比爾瑪·埃斯平，古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委員會和部長會議執(zhí)行秘書卡洛斯·拉赫及夫人，古共中央政治局委員、革命武裝力量部第一副部長胡里奧·卡薩斯及夫人，古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外交部長羅伯特·羅瓦伊納·岡薩雷斯及夫人，古巴國家物資儲備局局長、古中友好協(xié)會主席邵黃及夫人等。

宴會開始是由勞爾主持的。卡斯特羅主席處理完手頭的急事后，于11時許趕來賓館。聽說卡斯特羅要來，一股暖流頓時涌上了心頭。我想，作為國家主席，他國事繁忙，日夜操勞，在此夜深人靜之際還不忘這一小事，實在過意不去。

這位身材魁梧、滿臉大胡子的總司令，此時此刻仍像往日一樣，頭戴軍帽，身著軍裝，腰系軍帶，腳蹬軍靴，宛如剛從戰(zhàn)場凱旋一般。我和夫人首先迎上前去握手，向總司令問好。總司令用那深邃、銳利而慈祥、親切的目光投向我，使我精神為之一振。

卡斯特羅在我的對面落座后，掃視了一下餐桌，問我：“大使，我們用中國飯招待你，不感到奇怪嗎？這像不像中國飯？”

“很像，是道地的中國廣東風味?！蔽屹澷p地回答。

邵黃將軍解釋說：“這是勞爾的主意。他說過，這頓飯有特殊意義，要吃中國飯，喝中國酒。蔬菜是自己種的，姐姐是主廚?！?/p>

卡斯特羅端起桂花陳酒杯，嘗了一口，問我：“大使是1990年來的吧？”

“是的。那年8月，我來哈瓦那之日，正值古巴宣布開始進入和平時期特殊階段之時?！?/p>

卡斯特羅睜大濃眉下明亮的眼睛，帶著嚴肅、堅定的神情說：“三年頂過去了。你也和我們一起度過了這一段艱苦的歲月。目前古巴仍處于困難時期，形勢還很嚴峻。但是，困難和壓力壓不垮我們。我們有決心克服困難，堅持革命，誓死捍衛(wèi)革命成果，誓死捍衛(wèi)國家獨立和社會主義。這是古巴惟一正確的選擇?！?/p>

卡斯特羅的這一席話，三年來，我在不同場合多次聽他說過，只是今天聽起來，我的心情是振奮多于沉重。

我到古巴之初，正值東歐劇變，蘇聯(lián)解體，“社會主義大家庭”消失。作為“經互會”成員的古巴，一夜之間竟成了“孤島”。來自蘇聯(lián)、東歐的糧食、石油、原材料、零部件和各種消費品大大減少或全部斷供了。而美國則乘人之危，加大打擊力度，強化對古巴30年的經濟封鎖，“以壓促變”。因此，古巴的許多工廠被迫停產，農業(yè)機械閑置地頭，交通運輸銳減。特別嚴重的是生活必需品奇缺，人民在吃、穿、用等方面的基本消費品得不到正常供應。

應當說，古巴政府對各國駐古外交使團和人員還是盡力照顧的。哈瓦那有一家“外交商店”就只對外國人開放，不許古巴人進入。即使這樣，那里的商品，在品種和數(shù)量上都很有限，經常供不應求。我們請客用的原材料只能有什么買什么。如果采購員晚去了一點，還有可能空手而歸。那幾年，我館人員吃的大米、面粉和請客用食品，常請我駐墨西哥使館的同志代勞，由他們買好后，我們托人或派人取回。據我所知，奧地利和其他一些國家使館則常去美國邁阿密采購物品。

面對國內外的嚴峻形勢和困難處境，卡斯特羅和古巴政府及時調整發(fā)展戰(zhàn)略和內外政策，果斷采取一系列應急措施。如停止上馬新項目，合并部分工廠；對糧食、衣物、汽油和其他生活用品實行憑證定量、定點、定時供應；集中力量優(yōu)先發(fā)展農業(yè)、特別是糧食生產；擴大生物技術產品的生產和出口；積極吸引外資，合資興辦旅游飯店，等等。經過幾年的艱苦努力，這些措施取得了初步成效，古巴經受住了考驗。目前，困難時期雖然遠沒有過去，但古巴畢竟在逆境中站穩(wěn)了腳跟，守住了陣地。

聽了卡斯特羅的這一席話，我深有感觸地說：3年來，我在哈瓦那和內地結識了許多朋友，其中有干部、工人、農民、知識分子等各方面人士。我發(fā)現(xiàn)，雖然各人職業(yè)不同，經歷各異，但他們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對自由的執(zhí)著追求，對社會主義祖國的無限熱愛，對卡斯特羅的無比忠誠和崇敬。越是在困難時刻和逆境中，就越加顯示出他們堅強、勇敢、樂觀、團結戰(zhàn)斗的民族性格和英雄氣概。

“現(xiàn)在，拉丁美洲有越來越多的人欽佩古巴的勇氣。我們的勇氣不是自殺的勇氣，而是勝利的勇氣。我們有決心為理想而奮斗，直到剩下最后一個人，流盡最后一滴血！”

話題又回到了兩國關系。我說：近幾年來，在卡斯特羅和中國領導人的親切關懷和有力推動下，中古關系得到了全面恢復和快速發(fā)展。在政治、經貿、文化等各方面的交流不斷擴大，在國際事務中的合作進一步加強。對此，我們感到高興和滿意。同時，我要感謝總司令和古巴政府給予我的大力支持和熱情幫助。如果沒有這種信任和友好合作，我不可能順利執(zhí)行和完成我的使命。

卡斯特羅點點頭，帶著欣慰和期待的口氣說：“的確，古中關系近年來發(fā)展很快、很好。這是雙方經過堅持不懈的努力建立和發(fā)展起來的，應該而且能夠長期保持下去。這幾年，你在這里做了許多友好工作，同我們的合作也很好。發(fā)展對華關系是古巴堅定不移的長期方針。愿古中友誼天長地久，像中國長城一樣永存！”

這次晚宴，從一開始，我就沉浸在友誼和歡樂之中，忘卻了分秒流逝的時光。經夫人提醒，一看手表，我才恍然發(fā)現(xiàn)此時已是翌日凌晨3時許了。我相機整了整餐巾，向卡斯特羅表示歉意：“真對不起，我占用了總司令太多的時間了。一頓飯竟從昨天吃到今天，創(chuàng)下了最高紀錄?！?/p>

“吃中國飯，對我來說是一種享受，也是一種休息。”卡斯特羅愜意地說。

見我告辭了，卡斯特羅也站起身來。勞爾從后面桌子上拿起一個木雕交卡斯特羅，說：“這是以古巴革命武裝力量部的名義送給大使的，是古巴藝術家的作品?！笨ㄋ固亓_手舉木雕，端詳了一下，遞給我說：“這是美人魚，友誼的象征，作個紀念吧。”

我接過木雕，激動地表示謝意：“這件工藝品太美了。它充分體現(xiàn)了古巴領導人對中國人民和我個人的深厚情誼。我將永遠珍藏它?！苯又?，埃斯平也代表古巴全國婦女聯(lián)合會送給我的夫人一束鮮花，并祝福道：“希望你的生活像花一樣美麗?！?/p>

卡斯特羅和勞爾陪我們走出餐廳，來到大樓門口。依照勞爾的安排，大家在臺階上合影。攝影師準確而快速地按動快門，給我們留下了極為珍貴的紀念。

重聚在北京

離開古巴后，我奉國家主席江澤民之命，轉任駐秘魯大使。1997年退休以來，我的情思、我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古巴。每當從報紙或電視上看到有關古巴的消息時，我總是特別關注，倍感親切；而當與朋友相聚談及古巴話題時，又會使我難以抑制對古巴的眷戀之情和美好的回憶。美麗的哈瓦那，英雄的國度，不屈不撓的人民，尤其是卡斯特羅傳奇的人生、獨特的魅力和領導古巴人民創(chuàng)造的人間奇跡，等等，給我的印象是深刻難忘的。正是這種心境使我萌發(fā)了把當年的所見所聞和親身經歷記錄下來的念頭。我清理數(shù)年收集、積累的資料，從中精選出自以為有意義的素材并整理成文，希望能給讀者留下一點有益的參考。

2002年8月，一本以《卡斯特羅與古巴》命名的書，終于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我把書分別送給古巴駐華大使阿爾韋托·阿魯菲和公使銜參贊何塞·路易斯·羅瓦伊納，受到了他們的重視。他們立即把書報回了古巴外交部。出人意料的是，卡斯特羅主席得知此事后，親自指示古巴駐華使館為此書的出版搞一次活動。

2003年1月1日是古巴革命勝利43周年紀念日。古巴駐華大使阿魯菲在節(jié)日前夕舉行國慶招待會。在這個官方正式活動中，他們結合舉辦了《卡斯特羅與古巴》一書的首發(fā)式。

參加首發(fā)式的有外交部、中共中央對外聯(lián)絡部、中國社會科學院、外交學院和其他部門100余名官員，周文重部長助理代表外交部領導出席。應古巴駐華大使的邀請，湖南出版集團和湖南人民出版社派人專程來京赴會。在會上，古巴大使和湖南出版集團副總經理張?zhí)烀裢?，就本書的問世發(fā)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湖南人民出版社除向到會人員贈書外，還向古巴使館贈送了一批。會后，古共中央機關報《格拉瑪報》為此發(fā)了消息。

該書出版后，通過古巴駐華使館，我向曾與我交往甚密的幾位古巴領導人捎去了拙作。后來，古巴國務委員會副主席兼部長會議執(zhí)行秘書卡洛斯·拉赫回信與我，表示感謝和“深切的敬意”。古巴國家物資儲備局局長、古中友好協(xié)會主席邵黃將軍回信說：“我相信這本書將為發(fā)展我們兩國人民之間的友誼作出杰出的貢獻?！?/p>

2003年2月26日至3月1日，卡斯特羅主席應江澤民主席的邀請對中國進行國事訪問。這是他的第二次訪問，時間很短，日程安排很緊。我曾想，如果卡斯特羅來京時能把書當面送給他，那該多好??！

常言道，無巧不成書。這個不敢奢望的機會還是夢幻般地出現(xiàn)了。2月27日下午，幾位前駐古巴大使突然接到通知，當晚，卡斯特羅要去古巴駐華使館看望使館工作人員和其他機構人員，同時要借這個場合會見我們。消息傳來，我倍感驚喜和激動，作為一國元首，訪問活動如此繁忙，還不忘多年前的使館老朋友，卡斯特羅考慮得多么細致入微，又是多么的注重友情啊！

按照預定的時間，我?guī)е业臅鴣淼焦虐婉v華使館。使館工作人員和其他機構人員陸續(xù)聚集在會客大廳，我們六位前駐古大使依次排隊站在大廳門內等侯。8時整，卡斯特羅在古巴大使等人的陪同下步入大廳時，他一眼就認出了我們幾個人，非常熱情友好地與我們一一握手，相互問好。我注意到，此時的卡斯特羅雖然已是77歲高齡，但看上去仍很健康。他面色紅潤，握手有力，步履穩(wěn)健，精神抖擻，與我10年前在古巴看到的情形沒有兩樣，不同的只是這次換上筆挺的西服，不見了橄欖綠軍裝。

卡斯特羅與眾多歡騰擁擠的古巴官員及其家屬、小孩們握手交談。我們則在禮賓官的引領下，穿過人群走到大廳另一頭的沙發(fā)處。接著，卡斯特羅來到我們中間，招呼我們入座。他未見到古巴大使，便問大使哪里去了，讓人把他找來陪伴我們?？吹贸鰜?，與當年的老朋友相聚在北京，卡斯特羅眼里透出了久別重逢的喜悅。在與我們親切友好的交談中，他有問必答。他談到了在北京看到的巨大變化和人民的精神風貌，談到了近年來古中兩國友好合作關系的快速發(fā)展和這次訪問要辦的事情，也談到了美國發(fā)動伊拉克戰(zhàn)爭的目的和將要付出的高昂政治代價，還談到了不久前他參加不結盟運動首腦會議的新成果，等等。時間過去了近50多分鐘。為了不影響卡斯特羅的休息和他在使館的活動，我們依依不舍地起身告辭，并習慣地站在卡斯特羅兩側，讓他的攝影師為我們記錄下這永恒的一刻。

在卡斯特羅剛進入大廳時，我就把那本書送給他了。我告訴他，這本書寫的是我在古巴工作期間的所見所聞和親身經歷。他接過書后，看到封面上有他的彩色半身像，便笑著問：“這是用什么文字寫的？” 我答是中文。他順手翻了翻，又問：“這是送給我的嗎？”我說：“是的，一件小小的禮物?！彼吲d地接受了，并點頭表示謝意。

能有機會親手把書交給卡斯特羅，總算圓滿地實現(xiàn)了我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