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遺址

時光久遠，一個宏亮聲音的回響

已模糊和喑啞

我們曾經仰視的建筑

被一次大風推倒

被苔蘚的矮綠覆蓋

沒有人記住什么 沒有人忘記什么

僅僅一棵桂花樹 八月的香

讓人想起用腰走路的婦女主任

斷磚碎瓦的遺址 草木茂盛

蟲聲茂盛 半截磚柱站成

闊臉的公社書記 暮年里

一天比一天孤獨和衰老

蕎麥花

風吹動傍晚的灰暗

一壟壟細碎的蕎麥花

散落地上萬千顆鹽粒 映照山

母親臉上的疲憊和憐惜

小心擦拭 散落地上的碎銀

散落地上的月光

卻比一場雪更干凈！

多么像母親的一生啊 卑微的生命

照亮樸素的大地！

后 街

房子低矮 逼仄的街道

長年雨水沖刷 露出深遠的石頭

一場大火的痕跡和人們潮濕的影子

一片寧謐 我認識的六奶就住在這里

這位從不泄露自己過去的老女人

慈祥的名字卻成為后街唯一的標志

無兒無女 每天躺在竹椅上

聽嚴鳳英、王少舫唱黃梅戲

身邊的錫酒壺 常被她呷出

意味深長的聲音

那年 沒有一個人相信她的死

臉色紅潤安祥

嘴角散發(fā)出一生一世淡淡的酒香

龍卷風

……突然 烏風黑雷 深藍的湖泊

迅疾旋轉 一根曠世的水柱

彎向天空

大雨傾盆 苧蔴的風

掀去一個人屋頂 連根拔起

一棵棵碗粗的樹

瓦片、碎石…… 密驟的箭簇

穿透曲折的街道

人們在驚叫、奔跑、混亂

整個小鎮(zhèn)篩糠般顫動

老人的鎮(zhèn)靜 著實讓我驚訝

仿佛一個人臨陣的將軍

她們把一根根秤桿掛在門框上

然后 朝天叩拜 反復嘮念：

“龍王爺呀 這是你的老家 龍王爺呀……”

秤星點點 無數條小龍紛紛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