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德林之夜
———哥倫比亞第二大城市麥德林承辦本屆詩歌節(jié),我與中國詩人周濤乘機二十余個小時,飛行近四萬華里,抵達山城麥德林,開幕式選擇在一座公園露天劇場中……
非洲的紫檀
亞洲的黃楊
美洲的紅杉
歐洲的雪松
此刻,全部移植在這片
南美洲的麥德林
長成一座詩人的森林
臺下是上千張熱情的臉
臉上是亮晶晶的眼睛
歡笑和尖利的口哨
海浪般洶涌的掌聲
被詩歌所燃燒
松林上空有藍鴉掠過
翅膀裁剪著桔色的云
或許還有鳥族的驚詫
從陽光明媚
到夜色蒼茫
詩句被不同的語言化妝
哥倫比亞的麥德林
被詩的美酒陶醉
公園劇場淹沒于微醺
千里萬里到這里
為的是什么目的
———遙遠 神秘 詩意
或許,還有一個
中國詩人的好奇
火 炬
山坡上濃稠的夜色
陡然被兩排火炬刺破
火苗跳躍如馬駒
照亮人群 照耀詩歌
麥德林的夜晚
被詩意浸泡
被歌聲撩撥
不同種族的詩人
用母語朗誦得意之作
火炬是鼓勵和默許
從遠方傳遞熾熱
麥德林的夜
不再黝黑 深沉 壓抑
哥倫比亞那輪詩的太陽
升騰在五大洲的上空
這片土地于是充滿神性的陽光
火炬仍在燃燒
詩歌是人類靈魂的
永恒的火炬喲
巴黎雨
———從北京至哥倫比亞,需從法國巴黎轉機,小住一夜……
巴黎雨倏忽而至
攜帶著法蘭西式的熱情
巴黎雨飄飄灑灑
淋濕一個北京人的頭發(fā)
北京人的肩頭,剛卸下
七月的陽光和炎熱
巴黎雨迅速替代
以一種不由分說的姿式
雨中的凱旋門更雄壯
雨中的圣母院更優(yōu)雅
雨中的塞納河無聲流淌
雨中的巨人,仍然是埃菲爾鐵塔
巴黎雨倏然而至
攜帶著法蘭西式的熱情
巴黎雨飄飄灑灑
淋濕一個中國詩人的心
巴黎雨來了又走了
典型的法蘭西性格
巴黎雨讓塞納河的魚們
追逐得更加快活
雕塑廣場
———麥德林市政廣場,由著名畫家波迪諾創(chuàng)意一批變型銅雕,雖只六年,已成名勝……
碩大無朋的貓
肥壯變形的馬
粗且胖的男人和女士
加上幾位快樂自信的
裸體紳士和政客
包攬了麥德林的風光
哥倫比亞的波迪諾
當代的畢加索
借助于金黃色的銅
傳遞出一個民族的性格
陽光的黃銅閃閃爍爍
他們一律微笑不語
肢體語言卻充滿幽默
麥德林的銅雕
夸張到詼諧可笑
變形到駭世驚俗
午夜,他們會攜手散步
到一個外鄉(xiāng)人的夢中
一噸重的肥壯步履
踩踏出南美風韻
聽到《卡秋莎》
———與四位詩人同席談詩,語言各異,但鄰座女詩人唱起蘇聯(lián)歌曲《卡秋莎》為詩引,異常親切,一問,方知她為烏拉圭詩人……
一位俄羅斯姑娘
站在峻峭的岸上
把一支憂郁的歌子
傳遞到我的心房
和戰(zhàn)爭的硝煙一道
和血火的歷史一道
和遙遠的年月并行
在天文館里濺起回響
卡秋莎,不相識的俄國姑娘
把離別唱得無比堅強
把思念轉化成美麗的詩行
把情歌當戰(zhàn)歌吟唱呀
當梨花無數(shù)次地
開遍天涯的時候
仍然有人為你憂傷
這是一個民族的悲愴呀
此刻,響徹在麥德林的詩歌節(jié)上
詩人的種群
生活像浩瀚的大海
詩人是特殊的種群
行動迅捷 思維靈敏
有著箭魚般的頭顱
語言豐滿 立論深沉
有著墨魚般的底蘊
容易悲憤 更易興奮
像追逐獵物的海豚
有時堅硬如海龜
有時軟弱賽海參
常把現(xiàn)實當成歷史
又總懷疑歷史的真實
在生活的浩瀚海洋中
詩人,的確是個特殊的種群
不管擁有什么樣的外型
種群標志:飛翔的心
此刻,這個種族聚集在
哥倫比亞的山城麥德林
蔚藍色把這里的一切
染成沸騰的海洋和井噴
敬禮,一個特殊的種群
蹀躞孤獨
———詩友周濤與翻譯馬越清晨乘機到另一座城市。獨自徜徉在麥德林,也許,我是這座南美山城唯一的中國人……
十三億人口的語言
高傲標準的北京話
富有穿透力和磁性的聲音
———只剩下自言自語 此刻
我像一滴笨重的油
無法與水面融合
麥德林的街道熙熙攘攘
持槍的警察帶來安定
或許還有心靈深處的驚悸
徜徉在洋溢出南美氣息的土地上
路旁的炸雞誘惑我的胃
不斷出現(xiàn)的印第安草藥店
干花微笑 藥草留香
乞丐用布袋裹住身體
安睡在垃圾箱旁
而從容踱步的鴿群
仿佛比人類更加自信
教堂的十字架直指蒼穹
噴泉涌出宗教的激情
騎馬的玻利瓦爾屹立在街頭
青銅目光凝望遠逝的輝煌
我以一條魚的身份
潛入蔚藍色的麥德林
沒人知道我的身份
無人了解我的心情
忐忑中又充滿寧靜
用陌生的目光掃描四周
大榕樹曾相識于云南
蘭花與劍麻也是故交
綠色的雛菊向我致意
植物們更理解我的孤獨
走在麥德林的大街上
愿意向每一個人問好
可是,我知道自己發(fā)出的聲音
沒有任何的回報
一滴油在水面上漂浮
我大步走在麥德林的街道
此刻,地球另一端的朋友們
正枕著子夜的月光睡覺
帕斯托感懷
———乘坐哥倫比亞境內(nèi)飛機,由麥德林經(jīng)波哥大,半天后抵達南部山城帕斯托,此地山川地貌極類云南……
我從云天里降落
飛臨邊城帕斯托
撣掉一肩風塵
朗讀中國詩歌
這是一個沉寂的夜晚
小劇場里許多空座
但看到花披肩下一雙眼睛
又大又黑,目光灼灼
這就是哥倫比亞
這就是南美洲的性格
熱情 奔放 執(zhí)著
每個人胸中都有一團熾熱的火
飛行二千公里
只為朗讀詩歌
中國孩子的夢
伴隨燦爛的春色
讓我在高山上的小城
溫煦中又充滿快樂
帕斯托 帕斯托
托起陽光 托起詩歌
聆聽排簫
———在帕斯托高山機場候機,因氣候原因飛機延遲八小時起飛,焦慮之際,耳畔陡然響起排簫……
穿套頭衫的漢子
站立在人群
用悅耳的排簫
證明自己的心
簫聲悠悠 簫聲嗚咽
歡樂中有幾縷酸楚
也許我不是知音
可我聽出了邊民
祈求和平的心音
連持槍的士兵們
微笑也溢出嘴唇
此刻,幾架“黑鷹”正在起落
邊境又有戰(zhàn)事發(fā)生
荷槍實彈的士兵面容嚴峻
兩只警犬在緊張搜尋
在哥倫比亞的土地上
軍人是一道風景
他們既帶來平安
又讓人心神不定
但在排簫聲中
人們一律傾心聆聽
吹排簫的光頭漢子呀
你是真正的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