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春寒

這個冬天過于暖和

雪藏天堂，寒冷居住在西伯利亞

接著，春天不請自到

青蛙開始醒來

桃花梨花油菜花集體私奔

小鳥的叫嚷壓彎枝頭

接著，劇情突變

人們嘗到了喜劇的微苦

大號的羽絨服重新登場

老人們緊抱身體，說些詛咒的話

田野上的喇叭啞了

多少植物收起笑臉，多少愛情備受摧殘

多少計劃還停在紙上，我們無法計算

正月初六，大婚

年前是陰雨的天，年后是陰雨的天

正月初六陽光乍現(xiàn)，天氣暴暖

2007年的第一個大晴天屬于

前來道喜的人們和新郎新娘

朋友們的小車在陽光下閃光

比新年還新，一溜兒，湊成八輛

車頭的大紅花讓鄉(xiāng)間公路喜悅得

像含了一顆阿爾卑斯奶糖

嗩吶比煙花叫得還放肆

四特酒的香氣比迎親的路還長

醉了田野上的植物和動物

那天夜里，青蛙叫了

桃花梨花油菜花一夜之間綻放

春天的小窗口

三月微雨，豐溪河異常嫻靜

流水不漲，波光不驚

岸上生長著多少樹

水面下也就站著多少樹

向上的枝杈擠滿了嫩綠

芽苞們眼神專注，豎起耳朵

像課堂上認真聽講的小學生

傾聽小鳥老師穿越春天的引唱

天空集滿了水銹

我看不見遠處的油菜花

但我能看見一輛香車寶馬

緩緩地由南向北推進

多少高山大河羊腸小道被摔在后面

多少少女被蠱惑，多少事物飛短流長

我看到的只是春天的表面和局部

其實，事物的真相還需進一步的觀察

春天的漁火

我聽不見流水和花香的聲音

但春天確實來到了豐溪河

逆流而上的竹排，竹篙落下

它的力量，驚醒了卵石和我的夢

沒有月亮和江楓，烏鴉和鐘聲不響

漁火照亮了兩岸的油菜花

小小竹排打翻了那盞漁火

八只，或者九只

比黑夜還黑的鸕鶿

順勢跳進水中，像詩歌中的雷達

一輩子跟蹤著魚的靈魂

寒冷乘機潛入探索者的身體

這是第一千次，還是第一千零一次

我不知道，流水也無法記住

春天的鋸板廠

這么多的樹木躺在地上

這么尖利的聲音絞在一起

這么高速的鋼鐵噬咬著木頭

這么多的血液從高空紛紛落下

這么結實的身體瞬刻被肢解成塊

這么大的場面它們從來沒有遭遇過

這場喧嘩的事件發(fā)生在春天

鋸板廠外的樹木正在愉快成長

小鳥在密集的枝杈間跳躍，叫嚷

鋸板廠的大門銹跡斑斑，像霉爛的

樹木，像啞巴，無法說出歲月的秘密

有多少事物正經(jīng)歷陣痛，像眼前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