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局長回到家，一眼就看到了茶幾上的那個鼓鼓囊囊的文件袋。

打來一看，他的眼就直了，失聲道：“素萍，你從哪里搞到的錢?”

妻子素萍說：“跟同事借的，明天你快給你姐姐送過去吧?！眲⒕珠L的大姐患了尿毒癥，正等錢換腎。劉局長自幼喪母，是大姐將他帶大，雖為姐弟，卻情同母子。大姐患病后，他恨不得將自己的腎割給大姐。這些天，他一直在為大姐湊手術(shù)費，可還有五六萬的缺口，他正考慮是不是到銀行借貸一些，沒想到，今天妻子給解決了。

困擾心中的難題得以解決，劉局長舒了一口氣，將錢收好，一低頭，卻看到了煙灰缸里的煙蒂，忙問：“來過客人?”

妻子輕描淡寫地說：“我的一個老同學，這筆錢就是向他借的。”

“老同學?”劉局長眉宇間立刻凝起一塊疑云，“是誰?”

妻子看了看他，說：“吳德貴?！?/p>

劉局長剛調(diào)到本縣，對妻子的同學不甚熟悉，問：“吳德貴是干啥的?”

“人家是煤老板，有的是錢?！?/p>

劉局長頓時一怔，轉(zhuǎn)身把那個文件袋取出來，燙山芋似地扔到茶幾上，“你快把錢還給他。這錢不能要。”

妻子白了他一眼，“你大驚小怪什么，你以為吳德貴是行賄呀?我發(fā)現(xiàn)你是草木皆兵，當個破局長，就以為人人都要巴結(jié)你呀?告訴你，這錢是人家借給我救急的，老同學之間幫忙，不關(guān)你事?！?/p>

劉局長還是不放心，問：“借給你的?你打借條了嗎?”

妻子說：“當然打了，不信你找吳德貴問問?！?/p>

劉局長略微放下了心，心說先給大姐治病要緊，等過幾天，抓緊時間湊錢還給吳德貴就是了。他是老同學情義也好，另有目的也好，自己身為煤監(jiān)局局長，決不能跟他走得太近。

第二天，劉局長就趕赴省城，到醫(yī)院替大姐把手術(shù)費交了。

過了幾天，劉局長召集全縣煤老板開安全會議。他在講話時，目光所至，煤老板們無不恭恭敬敬、笑容可掬。唯有一人，眼神居高臨下，神態(tài)傲慢無理，似乎有恃無恐，并不將他放在眼里。身邊的副局長告知，此人名叫吳德貴。此人就這脾氣，一貫很狂，不光對你，對縣長、書記也是這副無禮神情。

會議間隙，劉局長去衛(wèi)生間方便。忽聽外面有人低聲對話，一個說：“……吳老板，你膽子挺大呀，聽說這位新局長挺正經(jīng)，你收斂點兒，小心他辦你?！薄稗k我?嘿嘿，跟你說，他那是假正經(jīng)……”

劉局長大怒，想站起來，不知怎么，卻雙腿發(fā)軟，坐在馬桶上半天沒起來。

第二天，劉局長四處借貸，湊了六萬元錢，交給妻子，令她馬上送還給吳德貴。妻子說：“何必呢?這錢已經(jīng)講明是借的，公事你秉公辦理就是了?！?/p>

劉局長怒道：“在人家面前站都站不起來，我還能秉公辦理嗎?”

半個月后，煤監(jiān)局再次開會，中午吃飯時，劉局長特意跟吳德貴一桌。這一回，吳德貴傲氣全消，低聲下氣地敬酒挾菜，全無上次盛氣凌人之風采。

劉局長身邊的副局長很是納悶，悄聲問：“劉局，這家伙在縣領(lǐng)導面前都狂得很，在你面前卻要多規(guī)矩有多規(guī)矩，你的面子可真大呀！”

“你想知道為什么我的面子這么大嗎?”劉局長頗有幾分自得，本想說“無欲則剛”，卻聽副局長接著說：“……比咱縣長、書記的面子都要大!”

劉局長聞聽，心中忽然一顫，若有所思，一時之間，竟怔在了那里。

【責編 曉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