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我為縣長撐了一次傘。
晚上,一個要好的哥們兒打來電話,說,我在電視上看到你了,你站在縣長旁邊,還撐了一把傘。
我說,是的,今天上午,我與縣長下鄉(xiāng)參加了一個企業(yè)的開工慶典,當時太陽相當毒辣,于是我就把包里的傘拿出來,給縣長撐上了。
哥們兒在電話里笑笑,說我混得不錯,祝我步步高升,然后就掛斷了。
剛撂下話筒,話機又響了。又是一哥們兒打來的電話,他說,我在電視上看到你了,你還為縣長撐了一把傘!呵呵。
一聽聲音有點變調,加上妻子和兒子說話的聲音又大,我的情緒陡降。我冷冷地說,是的,這是我這個縣政府辦公室主任應盡的職責。你認為有什么不妥嗎?
沒有沒有。哥們兒忙打招呼,我這不是向你老人家問好嘛!巴結你嘛!你……
沒等他說完,我就先擱了電話。
第二天早上上班,在機關大院門口,正好遇見馬副縣長,我招呼他一聲后,他竟然只干巴巴地望了我一眼,然后繼續(xù)正視前方,走他的路。要知道,平時馬副縣長可不是這個樣子,見到我,都是他先向我打招呼的次數(shù)多哩。
剛要拐彎,又遇到王副縣長。我忙招呼,王縣長,你好!王縣長停下腳步,上下掃視了我一番,像看一個陌生人,然后點點頭,一字一句說道,你比我還好!說完,徑直走向他的辦公室。
正在愣神的當兒,有人拍我的肩膀,扭頭一看,原來是檔案局的劉局長。劉局長說,大主任,一早想什么呢?昨晚我在電視上看到你了,非常風光!中午有空么,請你吃個飯!我說,不咧,馬上還有事情。劉局長說,又是跟縣長出去啊?
到了辦公室,兩個副主任一個還沒來。這時,愛開玩笑的秘書科長過來了,昨晚,我們大主任上電視啦!嘿,也應該讓我們幕后英雄上上電視。如今,你能為縣長撐傘,說明我們替你拎草鞋的日子不長嘍!
放什么臭屁,大清早的!為縣長撐傘怎么啦?巴結縣長啦?這是我們的工作,是工作!懂嗎?
秘書科長被我嗆回了他的辦公室。
剛要坐下,兩個副主任同時來了。一進門,他們就站在我的面前,陰著臉,說跟我商量件事兒。他們說,昨晚,他們的家屬在電視里看了我為縣長撐傘的新聞后,把他們狠狠地貶了一通,說他們跟著領導后面原來就是做這些事情,簡直丟了家人的臉。他們要求我挺起腰桿子,做一個堂堂正正的政府辦主任,需要撐傘就讓領導自己撐著,不要像孝子賢孫似的。
面對兩個副主任近乎平和的指責,我想強調這是我們的工作,但終究沒有說出口。畢竟他們是兩個資深的副主任,畢竟昨晚我也受到了妻子和兒子的奚落。
就在我沉默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是縣長打來的??h長下午要察看沿江一線防汛工作,點名要我陪同,并要我通知電視臺派兩名記者隨行。
早上,我看了天氣預報,今天下午有大到暴雨。
那么,下午陪同縣長,我還要不要帶把傘呢?
(責編/于衛(wèi)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