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生下來就懂得品味人生的。許多人,即便是活過了大半人生,仍然不懂得自己有怎么樣的愛好和品味。
在生活里,養(yǎng)成食衣住行各方面品評、欣賞與實踐的能力,其實是一項耗時、耗費、耗能的長期工程。所以,我常覺得自己很幸運,從小,家里面便為我奠定了各種品味人生的基礎(chǔ)建設(shè)。這一路走來,總還能夠風(fēng)花雪月,就像在園里摘花,左一朵右一把,隨心所欲地采擷,任意拼湊成裝點生活的瓶花,途中很少遇到狂風(fēng)暴雨。
味蕾的花朵處處開
我的父母,在二戰(zhàn)后因為不同的原因,分別從上海去了臺灣。因為歷史的緣故,他們只能滯留在臺灣,不時懷念家鄉(xiāng)的口味,這使得他倆都成了烹調(diào)方面的高手,尤其是我父親,他更是一位美食家。
父親和兩位同在臺灣電力公司工作的好友,組成了美食評鑒團,在20世紀(jì)的7、80年代,幾乎吃遍了所有臺灣新開的中西餐廳,還為他們評比分?jǐn)?shù)。也正因為這個原因,相較下來,父親的味蕾經(jīng)歷過大量的嘗鮮培育,在他自己動手下廚房的時候,就是比我的母親更勝一籌。而且,在我們家講究美食環(huán)境的薰陶下,即使是當(dāng)年的臺灣阿姨,也燒得一手漂亮的上海菜。再加上外婆是蘇州人,特別講究點心的制作。記得我小的時候,幾乎每一個周末都會有一些雅好昆曲的文人騷客,到我們家來“曲會”,廚房里總少不得供應(yīng)一頓江南風(fēng)味的下午茶點心,造就我至今仍貪戀精致可口的地方小點。
從1971年到現(xiàn)在,旅游世界各地,是我的生命常態(tài)。在旅途中,我從不怠慢我的味蕾的渴望,經(jīng)常藉機會去尋覓、嘗試各種具有地方特色的飲食。然而,滿足口腹之欲和控制體重這兩件事,很難不發(fā)生矛盾,而我對異國情調(diào)飲食文化的好奇心,更是完全無法抑制。
食,對我而言,是品味人生百景的第一步。
云想衣裳花想容
20世紀(jì)60年代末,母親在臺北開設(shè)了萬達時裝(Mandarin Fashion),是臺灣最早的高級定制服裝店。那時她經(jīng)常到香港去采購最新的歐美時尚雜志、面料、輔料和服飾的周邊的材料,她甚至從香港聘請了一位剪裁師傅,薪水是臺灣當(dāng)時一名教師所得的10倍。
萬達時裝的店面設(shè)計在當(dāng)年算是最講究的,白底金花紋飾的壁紙,白色木框配上雕花金邊的長排衣櫥。為了展示高貴的試裝氛圍,我還特地在弧形墻上,臨摩了一幅洛可可風(fēng)格的貴婦肖像。那年我大概16、7歲,還在上高中呢,根本沒人教我油畫,完全靠自己瞎畫的。有一回,臺灣導(dǎo)演柯俊雄開拍新片,還借用過歐洲情調(diào)的萬達時裝作為他的電影場景。
20歲那年,我到比利時布魯塞爾皇家藝術(shù)學(xué)院留學(xué),母親為我量身定做了十箱子四季服裝,包括帶毛邊的長斗蓬,釘珠的露背晚禮服,長短旗袍,假皮的大衣、背心、迷你裙和熱褲,如果搭配巧妙一些,我可以一年365天,天天穿出不同的品味。
年輕時候的我,因媽媽為我打理的時髦衣服而受寵。好打扮,是我從小被寵出來的。
秀出自己獨特的服飾風(fēng)格,使我一輩子只想享受云想衣裳花想容的追逐樂趣,而不想被任何名牌服裝所拘禁。況且,小時候是天才兒童的我,家里在臺北升最貴,最有名的服裝店,年少輕狂時期,衣服多到穿不完,還真以為自己就是名牌,就算是香奈兒、迪奧,也只是雜志上的圖片而已,沒有什么特別羨慕的心理。
安得廣廈天下居
我出生在在一個初冷的冬日,庭園盛放著芙蓉花的一棟日式木屋里,一直住到我20歲出國。由于那一條巷弄里,就數(shù)我家和對門的院落比較大,所以附近的小孩很喜歡在我們家門口探頭探腦轉(zhuǎn)悠。有一回,我趁著父母外出的時候,敞開大門,放了一群孩子到我家院子里玩耍,我扒在書房的窗臺上,靜靜看了一下午,心里很滿足,覺得自己很幸福。
我小時候,總是跟在外公身邊,所以沒有機會和同年齡的小朋友玩扮家家酒。后來我長大了,就特別鐘情于玩房子,或許是一種彌補心理吧!為了看房子、買房子、賣房子,我在美國加州考了房地產(chǎn)經(jīng)紀(jì)人的執(zhí)照,那些年還真是看過不少大大小小的房子,替別人買賣,也自己進進出出,最高記錄在洛杉磯一年搬了6次家,換住不同的房子雖然很麻煩,可是我還是樂在其中。
在我所有住過的房子當(dāng)中,我最懷念的是一棟在蒙特利公園山丘上的景觀屋,落地玻璃門窗環(huán)山180度看山腳下的萬家燈火。因為我不會游泳,我喜歡套一個救生圈,持杯紅酒,漂在泳池里,讓夕陽照看我的臉,沒有人猜得出我當(dāng)時的心事。
也就是因為我愛房子,不經(jīng)意在上海看上了現(xiàn)在的家,被房子牽引而移居到上海,安得廣廈天下居,是我心目中最向往的境界之一。
與飛揚的心員鼠舞
沒有走過千山萬水,何以分辨人生中的悲歡離合,幸與不幸?
我喜歡旅行,對定居一地往往感到很不耐煩,只有用On the move,才最能體現(xiàn)、描繪我的人生。在旅途上,一定會遇上形形色色的各類人等,其中總不乏新鮮的人與事,特別是和新人的相遇、相認(rèn)到相知,啟開許多我自己無法想象的未來通路。
與飛揚的心靈共舞,品味人生于我,像是在玩一場排列組合的戲法,沒有一定的方向。只有我,是永遠(yuǎn)的笫一女主角,沒有固定的演員,也沒有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