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大漠,一個荒涼卻絕不貧瘠的地方,只是,這里到處都暗藏著殺機(jī)。所以,我不喜歡這里,甚至是厭惡的。一切都太過戲劇化了,我是如此熱愛水,那種柔軟并且溫情的感覺,但上帝卻硬要把我安排在這里——一個干旱到幾乎寸草不生的地方。所以,我總是在想,總有一天,我會離開,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不著痕跡,去那個令我魂?duì)繅衾@的只屬于我一個人的地方。
從此,我開始向往。我向往大海廣闊的胸懷,還有那一望無際的稻田,尤其是那種像是被浸潤了一樣的潮濕的陽光。所以,在我的夢中,時時會出現(xiàn)同一個夢境:在天的南邊更南的地方,有一座月光城堡,那里有和煦的清風(fēng)和美麗的星空。月光城堡就在海的邊上,空氣中散落著舒服的水珠,海灘上的沙子也可以在月光下閃閃發(fā)亮。那是屬于黑夜的美麗城堡。我想離開大漠,去尋找那座屬于我的月光城堡,可是,總是會有太多太多的牽絆糾纏著我的腳步,所以遲遲不能動身。有時候,甚至自己都會懷疑,我真的有足夠的勇氣去尋找我的月光城堡嗎?
冬去春來,知更鳥終于從天的南邊飛了回來,帶著南邊特有的氣息??粗麄兩砩夏菍儆谀戏降奶赜械睦w細(xì)的羽毛,感受著他們帶回來的屬于南方的快樂,我終于心動了,也終于下定了決心:我也要飛……
第二天,背上并不沉重的行囊,只身去尋夢。
我其實(shí)并不清楚我要尋找的夢到底在什么地方,亦不明白心中向往的“尋夢”對于我來說到底意味著什么,我只是一味地尋找著,像是一個找不到方向卻依然執(zhí)著的孩子。
去那個天的南邊更南的地方,雖然遙不可及,但我依然在努力,從不放棄。穿越大漠是我的第一個難關(guān)。
大漠的風(fēng)沙,吹得我的臉生疼生疼,像是在用沙子摩挲一般。炙熱的陽光曬得我睜不開眼睛,火似的陽光使沙粒變得滾燙,侵襲著我柔軟的腳掌。仙人掌,竟也可以成為我的食物。阿媽教過我,用特制的刺針和銀質(zhì)刀片可以去掉仙人掌的刺并且可以檢查它是不是可以食用,可是他們奇怪的味道卻時時刺激著我脆弱的味覺,使我三天兩頭胃痛到不能動彈,用劍柄抵住胃部,躺在地上任細(xì)密的汗珠爬滿我的額頭。缺水也是一個極為嚴(yán)重的問題,沒有水,任何生物都無法生存,更何況是人,我努力忍受著缺水帶給我的痛苦。干裂的嘴唇,苦澀的舌尖,令我無所適從。盡管這樣,我都沒有放棄過。盡管在無人的夜晚,我也曾淚流滿面,在下雨的天氣,我也曾默默的把眼淚砸進(jìn)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在大熊星座升起的時候,我會望著它淚流滿面??墒俏叶疾辉艞墸灿肋h(yuǎn)不會放棄,畢竟,邁出了第一步,就永遠(yuǎn)不能再回頭。
三個月,不短也不長,但對于我來說,似乎是經(jīng)歷了一個世紀(jì)。這個世紀(jì)盡管漫長,如同煉獄,但我終于看到了曙光——我走出了大漠,來到了位于中原的長安城。當(dāng)我看到長安城的城樓時,我終于不再想要后退,因?yàn)槲颐靼琢?,我在向我的夢想前進(jìn)的路途上邁出了第一步。
長安城是繁華的,但也很寂寞。每個人都在忙碌著,笑臉迎人,但你永遠(yuǎn)也無法知道他們溫和的笑容背后到底隱藏著什么。他們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各自有各自的信仰,所以他們遺忘了這座城,所以它孤單。或許還有可以記起它的人吧,而他們,或許就是那些流落街頭,可以給予人們真正溫暖無邪的微笑的乞丐了,他們才是這里真正的主人。他們善良而淳樸,根本不是武俠小說里到處惹事生非的丐幫。我有時會和他們在一起,盡管我應(yīng)該算是個有錢的人,可是我喜歡和他們在一起,聽他們講過去,講現(xiàn)在,講未來,很生動的樣子。中原的一切,都讓我感到無比新鮮和好奇,可我知道,這里絕對不會是我的月光城堡,因?yàn)檫@里并沒有我想要的那種潮濕的快樂,而是一種干凈并且干燥的感覺,雖然這感覺不壞,但這并不是我的夢。而且,這里是屬于白天的城市,這里看不到美麗的星空和我愛的大熊星座。所以,我決定再次離開,去尋找我的月光城堡。
接下來的日子,變得生動有趣卻充滿了危險。
離開了平靜的長安城,接下來的路變得越來越漫長。先是秦嶺,天啊,這是什么山啊,要我怎么過!抬頭看著這山峰,他驕傲地挺立著,仿佛在對我說,哈哈,小姑娘,你不行的,回去吧!連綿的群山仿佛是專門要跟我作對,一眼望不到頭。本想輕松繞道,現(xiàn)在看來根本就不可能了。可是,或許這也是一次很好的磨練呢,說不定會很有趣呢!
結(jié)果證明我錯了,錯得徹徹底底。山里的天氣飄忽不定,一會兒是晴天,一會兒又風(fēng)雨大作,讓我措手不及。天氣的突變或許會讓我吃些苦頭,可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秦嶺根本荒無人煙,也就是說,野獸才是這里的霸主。我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對付這些兇殘的家伙,更不知道這座山,我該怎么翻越。山上的日子的確很不好過,雨打濕我的全身,太陽炙烤著我的皮膚,到處充滿危機(jī)。不過還好,在這里,我可以看到我的大熊星座,第一次,我感到它竟然離我這么近,那種感覺很奇妙,像是一伸手就能抓住的幸福。
一晃又是兩個月,再次來到平原,感到無比的親切。看看身后高大的山峰,我微微一笑,嗨,現(xiàn)在我終于可以背對著你,驕傲地說,看吧,我可以的!
山峰被我甩在了身后,是的,我自豪,可我也知道,這不是我最終的目標(biāo)。所以,我沒有停歇,繼續(xù)我的夢想。
一路上,我總是在想,到了那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現(xiàn)在受的所有的苦都會顯得微不足道。盡管現(xiàn)在我很辛苦,盡管有時我也會覺得難過,覺得我這樣為了一個虛幻的夢付出這么多不值得,可是,我挺過來了不是嗎?我終于到了不是嗎?
是的,我終于到了!
一切恍然若夢,所有的痛苦,勞累和抱怨在一瞬間化為烏有。月光城堡,你是存在的,你就在我的面前!這里與我夢中的月光城堡毫無差異。是的,這里是屬于黑夜的,在這里可以看到我最愛的大熊星座,他們就站在城堡的塔尖上舞蹈,風(fēng)中彌漫著玫瑰花的香味,一切都顯得格外的不真實(shí)。
我坐在海邊,任浪花拍打我的腳掌。真的,這種感覺很奇妙,像美麗的夢境一般。我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著大熊星座——難道,這里就屬于我了嗎?只屬于我一個人了嗎?
我想笑,卻笑不出來。我應(yīng)該高興的???為了這一刻,我付出了幾乎所有,流盡了淚水,可是現(xiàn)在,為什么我高興不起來了呢?
我蹲在沙灘上,不知所措地望著遠(yuǎn)方,聽著遠(yuǎn)處傳來的人們的歡呼聲,突然感到無比落寞。
在月亮隕落的那一刻,我流淚了。
到底哪里才是我的月光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