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兩段情兩段愛，我才知道，性不足，可以用愛來補，但愛不足，性卻只能更加拉大距離。

中國人的性，好像忽然在一夜之間全部開放了。無論我們打開電視，還是網(wǎng)絡(luò)，或者報紙雜志，鋪天蓋地，總能找到與性有關(guān)的字眼。更有消息說，經(jīng)過調(diào)查，平均每個中國人都有過幾個性伴侶。這個調(diào)查是否科學(xué)且不去管，別人到底有過幾個性伴侶我也不知道，但我自己30多年來，有過兩個。一個是我老公，一個是修成——他是我曾經(jīng)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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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老公的故事要分成三段講，第一段，婚前。我們是大學(xué)同學(xué)，而且是老鄉(xiāng)。他白皙清瘦，沉默安靜，是我整個少女時代最想擁有的那種戀人。而我略胖，長著一副娃娃臉，愛笑，也算是人見人愛吧。戀愛時我們還在大學(xué)里，對世事懵懂無知，但那時已經(jīng)感覺出他一些不太合我心的性格了，比如，他不會照顧人，相反要我去照顧他；他很不擅長處理矛盾。上大學(xué)時我并沒有打算要與他一起過一輩子，但后來我們都先后來到廣州，形勢又將我們推到了一起。在這個舉目無親的地方，我們彼此相互扶持，相依為命，很快便同居，然后結(jié)婚。

結(jié)婚后，我們的矛盾來了。最令我受不了的，是他的大男子主義。無論我加班到多晚，他的衣服都堆在那里等著我洗。要知道，他當(dāng)時在一個相當(dāng)輕閑的國有企業(yè)工作。記得有一次，我連續(xù)四天加班到晚上11點回來，洗了澡就想好好睡一覺，可是他的臉鐵青著，因為我?guī)滋焱砩隙紱]給他洗衣服。

矛盾歸矛盾，我們都各有各的工作，各有各的收入，而且兩個人的家務(wù)到底簡單，所以也沒發(fā)展成不可調(diào)和的大沖突。

可緊接著，孩子意外來臨了。我們同居時已經(jīng)人流過一次，所以這次醫(yī)生勸我不要再人流了，而且，我們已經(jīng)結(jié)婚，雖然窮一點，但也不是養(yǎng)不起這個孩子。于是，從醫(yī)院回來后我高高興興地跟他說了。肚子大起來后我便辭職了，因為那家港資公司加班的時間太多，我受不了。辭職的事是我自作主張，也沒見他反對。

一切都平安無事，直到孩子長到7個月大時，我又一次找工作。這時，我才忽然發(fā)現(xiàn)，原來工作這么不好找，不是離家太遠就是工資太低或者加班太多，要知道，那時我有一個不滿周歲的孩子，怎么可能將她丟在家里不管?于是，高不成低不就，到女兒一歲半時我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也就是說，這中間整整有一年的時間，我都處在想找工作卻沒有找到的狀態(tài)中，結(jié)果是，我對自己沒了信心，老公同樣也對我沒了信心。我們的經(jīng)濟越來越捉襟見肘，老公的收入本來就不高，以前的存款都用完了，生活一團糟。

他回家越來越晚，跟我越來越?jīng)]話說，而問他要錢買菜，他表現(xiàn)出來的打發(fā)乞丐般的神情讓我大受打擊。我便以越來越沉默的態(tài)度來對抗他的輕視。晚上上了床后，我們也常常相背而睡，有大半年時間，我們白天沒有語言的交流，晚上也基本沒有性愛。

這時，我父親的一個朋友在老家縣城開了一家大超市，需要管理人員，父親打電話問我愿不愿意回去工作。一聽到有工作機會，我已經(jīng)是迫不及待，更何況，我與老公又是那樣一個局面。

我淡淡地告知了老公這件事，看似征詢他的意見，其實我已經(jīng)決定好了。但他如釋重負的樣子還是深深傷害了我——他是將我與女兒視作包袱啊。

臨走前的一晚，他的手圍到了我身上，我也努力想調(diào)整自己的狀態(tài)，給他一個臨別紀(jì)念，可是，我的身體沒有半點反應(yīng)。那場性愛，成了老公一個人的游戲，我只是冷冷的旁觀者。

第二天，我抱著女兒，拎著行李上了火車。老公送我上車后，我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我從心里鄙視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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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超市的管理人員，我要面對各色人等，其中便有修成，他是一家品牌家電的分銷商。

一來二去，我們知道了彼此的情況。他已婚，孩子上小學(xué)。老婆開了一家麻將館，整個人都搭在麻將桌上，不要說白天不回家做飯，就連夜晚都不一定回家，而孩子干脆住在姥姥家。

兩個具有已婚身份卻實際過著單身生活的男女，不知不覺地便會湊在一起。我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與修成驚人的相似之處：我們都熱愛文學(xué)，喜歡安靜，對事物有同樣的看法，而惟一的不同之處是，修成屬主動型，我屬被動型，而這個不同之處似乎更證明了我們的融洽。沒多久，我便感覺自己對修成有了深深的依戀。

一天晚上，很好的月光，我們在無人的公路上慢慢走。走到路中間，再回頭望月下的城區(qū)，隔著淡淡的疏影，小城仿佛是一幅生動的山水畫。修成聽著我的比喻，忽然問：“這么美好的女人，你老公怎么忍心讓你一個人?”我心一疼，想起了那些被老公忽略輕視的時間。我的神情一定讓修成憐惜不已，他一用力將我拉進了懷里，不由分說地擁吻起來。在這個吻之前，我感覺到自己對修成的依戀，而這個吻后，我明白了那份依戀就是愛情。

有了愛情的兩個成年男女，很自然地有了性。

在那以前，我只是性愛經(jīng)驗極少的女人。我與老公都是對方第一個而且也是惟一的性伴侶，我們的性談不上什么技巧，他的身體很單薄，每次都用固定的姿勢，匆匆完事。在修成以前，我還未嘗過真正意義上的性愛愉悅。

而修成，完全不同，他有強壯的身體，還有豐富的經(jīng)驗。那一晚，修成帶給我性的無上愉悅，將我心中對老公的歉疚壓到了不可見的深處。我滿心里只想著要修成，修成的感情與修成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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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春節(jié)，老公回老家過年了。我對他淡淡的，本想借口超市節(jié)日特別忙而不跟他回公婆家過年，但這個行為遭到了我父母的嚴(yán)厲批評。雖然百般不情愿，我還是跟著他去了公婆家。

在那個手機沒有信號的寧靜鄉(xiāng)村，我們過了十幾天。這十幾天，沒有了家務(wù)沒有了壓力，還有一個孩子在中間用軟軟童音叫著爸爸媽媽。半年多的分離，好像也將老公從前的柔情帶回來了。冬天的河水太冷，他主動幫我與孩子洗衣服；知道我不喜歡吃太油膩的菜，他主動下廚為我做一些清淡可口的小菜；更帶著我與孩子去地里摘綠油油的油菜苔，去山里捉野兔。

不得不說，那十幾天中，我的心一天一天向他靠近，那些我曾愛過他的理由又一一浮現(xiàn)，而經(jīng)過了生活的沉淀，他對我表現(xiàn)出來的溫情讓我無比感動。然而，不是沒有缺陷的，比如說夜晚的性。

他的性技巧與能力還是與以前一樣，一點兒也沒有改進。雖然那十幾天里。他每天晚上都與我親熱，但每一次，我都會失望，因為我在心里對比著修成。然而，不管如何，我不再是離開廣州前夜的那個冰冷機器了，那時那刻，我是他的愛侶，被他抱在懷里，我的心是溫?zé)岬模眢w也是溫?zé)岬摹?/p>

我在老家的三年間，老公每年都回家兩次左右，我也會帶著女兒抽空來廣州。我們的感情沒有因為距離而生疏，反而時不時會因為離愁別緒而增添一些美好的情愫。老公在我回老家的第二年，請求我回廣州與他一起生活，他說他的收入已經(jīng)增加，就算我沒有找到工作，一家人的日子也會過得富余。

我找了各種理由拒絕回廣州，我覺得這樣的生活很好。一方面，有一個安全的婚姻，另一方面，有修成給我的愛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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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修成在一起兩年多后，問題終于出現(xiàn)了。我們之間越來越無話可說，每次在一起，總是直奔主題一一性。

誠然，修成給予我的性愛，如果單從技術(shù)層面上看，是很棒的?？墒?，當(dāng)兩個人之間，除了性再沒有太多別的交流時，再美好的性也生澀起來。我不止一次地想改變局面，想跟他多聊天。但我同樣尷尬地發(fā)現(xiàn)，我們之間真的無話可說。那些情人間的情話已經(jīng)說完，工作中的事情，在公開場合已經(jīng)交流完；而關(guān)于彼此的生活：我跟丈夫的交流，我與丈夫的孩子，我與丈夫共同的親戚，這一切，怎么好跟修成說呢?同樣，他與老婆的細節(jié)，他與孩子的父子之情，他的親友，與我又有什么干系呢?

我驚愕地發(fā)現(xiàn)，原來，愛情一定要落在日常的生活上，才有生命力，才能貼心貼肺，才會延續(xù)。而這日常真實的生活，就是婚姻啊。

這一發(fā)現(xiàn)，讓我大痛，我覺得，自己與修成的這幾年感情，以及在老家過的三年日子，竟然全是錯誤。我再也提不起熱情赴修成的約，偶而勉強在一起，都覺得意興索然。修成還是修成，他同樣能讓我的身體達到頂點，可卻不能讓我的心同時達到沸點。當(dāng)愛有了懷疑，性的快樂便急劇褪色。

與此同時，我開始注意一些與丈夫孩子有關(guān)的細節(jié)：我喜歡看已經(jīng)學(xué)會了背唐詩宋詞的孩子，對著丈夫的照片叫爸爸的神情；我喜歡聽孩子接丈夫電話時，嘰嘰咕咕說著白天發(fā)生的每一件小事時嬌滴滴的聲音。

緊接著發(fā)生了一件直接促使我回到丈夫身邊的事。我在老家工作三年期間，攢了五萬塊錢。修成那陣子資金緊缺，正好遇上他母親住院，便向我借錢，結(jié)果我猶豫半天，只借了五千塊給他。不到半個月，我的公公因為腦溢血住進了縣醫(yī)院，我得知消息后連想都沒想，就將錢全部取了出來。

公公最終去世了。丈夫回老家時我特意叮囑他：“你不用取錢了，我這邊有?！狈畔码娫挄r一個結(jié)論在我腦中一閃而過：無論我與修成有怎么樣的愛，可在我心里，他始終不是與我一體的。到那晚我才終于看清自己的心，看清了那顆始終與丈夫一體的心。我再也沒有理由在老家浪費時光，誠如丈夫說的：我們沒有太多三年可以虛度。公公的喪禮后，我二話沒說，便跟著老公回了廣州。

回到廣州，我們自然還得重新經(jīng)過一次磨合。但這次，我們吸取了以前的教訓(xùn)，主動打開心扉，遇到問題及時溝通；最重要的，我知道了愛到了后來，總是成為瑣碎和平淡的生活。我不再如以前那般斤斤計較，我想，既然我內(nèi)心深處認(rèn)為他與我是一個整體，那么，我多做一點家務(wù)，不過是右手多做一點、左手多休息一下而已。

我的態(tài)度無形地改變著老公，他對我體貼起來，常常主動要求做一部分家務(wù)活，每次一下班回家便主動帶孩子。而我有了在內(nèi)地超市的管理經(jīng)驗，也很快在廣州一家大型超市里找到同樣的工作。

我們的日子，開始朝著想要的方向去：收入雖不很高但也不低，對家務(wù)有著共同的擔(dān)當(dāng)，對彼此的家人都如同自己家人般愛護，對孩子的教養(yǎng)及成長有著共同的觀點，對我們的未來生活有著同樣的愿望。

每天看著老公為這個家為孩子為我做的事，感受著他心中的溫情，我從愧疚中體會到：曾經(jīng)虛空的兩性相吸落到實處時，原來可以給我這樣的身心滿足。

當(dāng)然，還有要提及的一點：性。在這方面，老公的進步很小。然而，一個身心都滿足的女人，對單純的性，要求其實已經(jīng)不那么高了。我們做愛的頻率是一個星期一次或者兩次。能讓我身體達到沸點的機會幾乎沒有，但每一次，我的心都是暖融融的。當(dāng)我們的身體相接觸時，我覺得溫馨、踏實，自在。知道那個身體永遠是我的，我的身體也永遠是他的，就仿佛回到老家那般舒適放松。難道達到了這樣一種程度的性，還不夠好嗎?

人生，總要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才能明白哪些是自己真正想要的。而我，要經(jīng)過兩段情兩段愛，才知道最合適我的是什么；才知道，性不足，可以用愛來補，但愛不足，性卻只能更加拉大距離。

(責(zé)編／邢榮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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