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超

不久前的一天夜晚，１１點剛過，在我市老城爆發(fā)了一起驚天大案。

“夜來香”啤酒店開在濱江公園休閑廣場旁邊的老黃桷樹下，背靠嘉陵江，四根石柱撐起高高的吊腳樓，似凌空懸掛的水上涼亭。左上公路橋，右下水碼頭，面對大廣場，十余人方可圍抱的古樹四季常青，蔭翳蔽日，可謂得天獨厚。前幾年從省城調(diào)來一位年輕市長，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搞勤政愛民工程，建大橋、筑河堤、修廣場、治污染，深得民心。廣場建起后，夜來香啤酒店也在古樹下開張營業(yè)了。聽說老板是建設(shè)局長的內(nèi)弟，聽說而已。

“夜來香”啤酒店占盡天時、地利、人和，自開張以來，生意之火爆那就不用說了。

回家探親的何峰明天就要回部隊了。探親期間，初中、高中的同窗好友多次約會都被他借故婉言謝絕。今天，三位家在城里的女同學(xué)約他晚上９點在老城“夜來香”啤酒店喝啤酒敘舊，其中服裝店老板林俊英特別擔心他不肯來，在電話上激他說：“不就是個副連長嘛，千呼萬喚不出來，架子何其大也！今晚再不來，從此以后，誰也別理誰了！”

何峰自覺有愧同窗情誼，決定赴約。

“夜來香”吊腳樓只有四個單間。原來每間安一張方桌，一到夏天生意特火爆，老板便每間多添一套桌凳，每座加收５元錢雅間費。林俊英打完電話就訂好３號Ａ座。何峰９點從新城打的趕到時，三位女同學(xué)早已刻意打扮一番后在那里坐等。見面自有幾多問候，幾多寒暄，幾多善意而又略帶尖酸刻薄的譏諷。何峰除了道歉就只有紅著臉一笑了之。他生得高大英俊，當年在校時早就是女生們暗戀的白馬王子。但因他性格內(nèi)向，不茍言笑，見了異性未開言臉先紅，軍校畢業(yè)后又在部隊搞信息技術(shù)工作，保密性特強，與外界接觸極少。這回是他入伍以來第一次探親，年近而立還沒有女朋友，父母都快急出病了。

林俊英讀書時貪吃好玩，長得又白又胖，成績卻越讀越差。高中畢業(yè)后在父母支持下開起服裝店，如今在全市已有五家分店，是女同學(xué)中屈指可數(shù)的大老板了，至今未婚。另兩個女生專科畢業(yè)，分在市民政局的叫伍月畢，分在建設(shè)局的叫尤悅。二人都端莊秀麗嫵媚可人，因為各種原因，至今也還未婚。

林俊英做東，親自點了九個“夜來香”的高檔菜和一扎青島罐裝啤酒。她一臉燦爛的笑容，給每人面前放一罐說：“何峰，畢業(yè)八年啦，小日本都趕跑了，才把你等回來呀！你還不出來相見，整天像烏龜腦殼縮在家里，是不是升了官就忘了老同學(xué)呀？”

“哪里哪里！請大家千萬別誤會，我實在有難處，不好說！”

于是，在林俊英帶動下，四位老同學(xué)邊吃邊喝邊談，談學(xué)校軼聞趣事，談別后各自去向，談彼此思念之情。何峰在她們的感染下，幾罐啤酒下肚，話也多起來?？梢粏柶鹚诓筷牭那闆r時，他便閉口不語了。

他們開始還輕言細語，顯得溫柔斯文。后來因鄰座猜拳行令嬉笑打鬧的干擾，只好用高八度對話彼此才聽得清楚。

Ｂ座也是四個人，三男一女。女的小巧玲瓏，穿得很暴露，看身材十七八歲，看面容三十有余。他們劃拳與眾不同：男的輸了喝酒，女的輸了就得讓贏家在臉上響亮親吻或在胸部抓捏一把。若是坐上首的大哥贏了，還得被大哥摟在懷里又吻又捏。小女人不以為恥，反而百般順從，忸怩作態(tài)，令人不堪入目。

一扎啤酒喝光，盤中菜肴所剩無幾，林俊英還要叫酒上菜：“難得相聚，今夜來個一醉方休！”

何峰抬腕看表：“哎呀?。保秉c過啦，我得回去收拾行李，不能再喝了！”

四個人正在爭執(zhí)，Ｂ座那個小女人舉著兩張紅色大票遞到林俊英面前笑道：“請留下二位小姐陪大哥二哥喝酒，這是預(yù)付小費。”

林俊英一聽氣得臉紅脖子粗，抓過兩張百元大鈔幾把撕得粉碎，撒在小女人臉上：“回去叫你媽、你姐來陪吧！不要臉的婊子！”

“何必發(fā)火啊，大家都是出來混飯吃的！”小女人厚顏無恥地說，并不生氣。

“呸！混你媽個頭！何峰，我們走！”林俊英一口啐在小女人臉上，拿起錢包要去結(jié)賬。小女人尖聲哭叫著，飛快地投入大哥懷中求救。

那大哥一眨眼一擺頭，坐在林俊英身后的瘦小男子立即彈起，一把將林俊英抱住，兩只手使勁捏著她胸前那對高聳的乳房，嘴伸向她的脖頸說：“胖妹兒，讓哥來給你消消火氣吧！”正要吻她臉蛋，卻被林俊英用力扳開雙手，轉(zhuǎn)身就是“啪啪”兩記響亮的耳光，同時飛起一腳踢向他的襠部。

“哎喲！大哥快救我呀！”瘦小男人疼得在地上打滾。

林俊英正要開門出去，坐在大哥身邊的黑胖男子飛一般沖過來，左手摟住她脖子，右手閃電般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插進她心口，一股血噴灑在門上。

幾乎與此同時，何峰飛快地推開走在前面的兩位女同學(xué)，騰身飛腿踢中黑胖男人屁股，兩人同時倒地。可惜遲了兩秒鐘，未能救下林俊英，那把匕首已深深插進她胸口，奪去了她年輕的生命。

倒在地上的一胖一瘦兩個男人立即爬起，與何峰對打。

大哥見二位兄弟不是何峰的對手，忙推開懷中女人：“快去叫人幫忙！”說著他也來參戰(zhàn)。

伍月畢和尤悅哪見過這種場面，嚇得鉆到桌下渾身發(fā)抖。

小個女人沖出門去，邊跑邊打手機緊急求援。

雅間里，何峰一對三毫無懼色。他見黑胖男人欲拔出林俊英胸口的匕首，隨手抓過一把椅子將他擊退。瘦小男人一頭向他下部撞來，他側(cè)身讓過，一手抓住那家伙胳膊，一手揪住其長發(fā)，像提只鴨子似的舉在空中對著敞開的窗口擲了出去。

此時老大高舉閃亮的匕首，惡狠狠地向何峰刺來，老二也出拳飛腿地發(fā)起進攻。

何峰憑著室內(nèi)坐椅和桌上杯盤與二人周旋。他瞅準機會，飛起瓷盤打掉老大的匕首，放心大膽地跟他倆拳腳相對。

胖老板聽到屋內(nèi)杯盤碎響，心知里面打起來了，但又不敢進去制止勸阻，立即撥打１１０報警。

此時酒店外響起幾輛摩托車急促的吼聲，剎那間由遠而近，是老大的同伙接到小女人的求助電話趕來了。

此時在室內(nèi)激烈的打斗中，何峰愈戰(zhàn)愈勇，兩歹徒已處下風，只有招架之功。但他倆并無逃走之意，他們在等待增援。

何峰卻不愿戀戰(zhàn)，他用坐椅將二人擊退，趁機開門出去。剛至門外，對面沖來六個氣勢洶洶的男子，小個女人在后面指著他高叫：“就是這狗雜種，別讓他跑了！”

何峰正欲施展拳腳功夫奪路而逃，室內(nèi)那兩歹徒瘋狗般從他身后撲來，一人扭住他一條胳膊。老大咬牙切齒道：“兄弟們上！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給我做了！”

于是幾把匕首先后對著何峰的胸部、腹部、襠部、腿部狠狠扎來。何峰瞬間便倒在“夜來香”３號雅間門外血泊之中，氣絕身亡。他在人世間還沒活滿２８歲。

老大、老二轉(zhuǎn)身進屋，一人拉住一個躲在桌下渾身發(fā)抖的女人往外拖，突然這時門外響起尖利刺耳的警笛聲。

“快撤！”老大、老二丟下女人，帶著同伙撲向停在路旁的摩托，各自逃生。

老大跨上摩托，小個女人坐在身后趴著頭緊摟著他的腰。老大逃跑心切，駕駛摩托沖過大黃桷樹下黑麻麻一片喝夜啤酒的人群，向左拐上大橋，飛一般逃走，當場撞死三人，傷六人。

老二則駕駛摩托迎著１１０長安面包擦身而過，企圖冒險混過去。誰知警車早已識破，想將他攔住。剎那間兩車相撞，摩托翻飛，老二和另一歹徒摔昏在地，不醒人事。

開車警察頭部撞傷，車上跳下兩名警察，將兩名歹徒銬上。其余幾名肇事歹徒也全部落網(wǎng)。

緊接著，伍月畢、尤悅和“夜來香”老板被請進公安局錄口供。筆者就是這件驚天大案的筆錄者。

（責編：何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