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洋·安德森
上世紀五十年代,在加州圣喬金山谷的生活是非常艱苦的,而且工作機會也非常少。爸爸做著所有他能找到的工作,而媽媽則同時兼做著兩份工作。
我們吃的東西幾乎都來自于我們的菜園。我們幾乎不種我們非常愛吃的馬鈴薯、黃洋蔥或美味的蘆筍,因為沒有任何空間可以種它們。但是那并不重要,人們在共同耕地收割之后,都會被邀請去挖被留下來的東西。我們手里拿著黃布袋,花好幾個小時去尋找大顆的、硬泥土裹著的馬鈴薯,或者味道很濃的洋蔥。
在我無知的童年時光里,我從來都沒想過,我們會這樣做是因為我們很窮。我覺得我們收集這些剩下的東西是很快樂的,能夠挖泥土又發(fā)現寶藏——我們能吃的寶藏。畢竟,我們從來都沒有挨過餓——直到有一年的冬天,我們的阿姨和姨丈及兩個表弟來拜訪我們。
我們已經收割完菜園里的東西。所有能腌漬起來的東西都整齊地收在儲藏室里,那些剛好足夠我們度過冬天的那幾個月。爸爸沒有工作,但是媽媽在幫我們做衣服,還同時做著她的工作——看顧商品,牛奶、起司、豆子和鞋子。
姨丈一家人來了,并待了下來——而且他們待了很久。他們來到加州,希望能在這里找到工作,但是他們的運氣很不好。媽媽和爸爸都很仁慈,他們從來都沒想過要暗示他們,住得這么久,會讓我們生活過得比較艱苦。
“人不會創(chuàng)造菜園;而是菜園創(chuàng)造了人,”媽媽說,“每個種菜的人都會和別人分享,因為這是大地給予我們的,而我們應該回報?!彼运掷m(xù)地與他們分享,并且耐心地等待這幾個月過去。
終于,他們離開的日子到了。媽媽還是本著仁慈的性情,要他們離開時自己拿些家里已經裝罐的食物帶走。她在這些訪客正在打包時,就說了再見,然后去工作。而我們這些孩子則是去學校上課,爸爸則外出去打零工。
那天晚上媽媽到家時,到儲藏室去選晚餐的主菜。她走了進去,然后大口嘆氣地走出來。她的家常罐頭全都不見了——那是我們全家整個冬天的食物。她找了果凍的后面、面粉袋的四周,但是她連一個瓶子都沒找到。我們全都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是沒有人說出任何話。
眼淚盈滿了媽媽的眼眶,但是她沒有說出任何嚴厲的話。“讓我們把早餐當作晚餐,大家說好不好啊?”她問我們,然后開始攪拌起煎餅粉。在我們的菜園能種菜之前,我們還有很多的夜晚必須吃煎餅。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這件事情在我們的教會和鄰居之間傳了開來。幾天之后,每當早晨我們打開后門,就會發(fā)現裝滿家常食物的面粉袋。沒有人知道它們是從哪里來的。但我們也注意到會有不同的袋子出現,所以并不是只有一個人在幫助我們。對每個人來說,日子都非常的艱苦,但是人們——我猜想,其中有一些甚至不認識我們——還是從他們儲藏的東西中拿出一些來跟我們分享。
那個冬天,我們有時會挨餓,但是我們撐過來了。我終于懂得媽媽說的“菜園創(chuàng)造了人”的道理——我從來沒遇到過任何種菜的人,是吝于與人分享的。
(心海摘自《臺港文學選刊》
2005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