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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即將畢業(yè),看著同學們拿著簡歷為去哪家公司而舉棋不定,許偉民心里也有點掂不著底。他不知道在自己的非常選擇之下會有怎樣的明天。南大的計算機本科,就職當然是人選公司,而非被用人單位考察選用。但許偉民放棄了這個高薪行業(yè),選擇了特招入伍,那是他參加國防教育時觀看了關于信息化戰(zhàn)爭資料片之后下的決心。根據(jù)政策本科特招入伍工作,授中尉軍銜;每月一千四百元左右。當吳敏娟得知此事,驚訝地問許偉的學生都可以到蘇州上海月薪四千,你尖子生就能安心一千四?”許偉民回答:“娟娟,價值觀不同,追求不同,我心里有成就感有快樂就行!”也正是聽了這句話,吳敏娟鐵了心地要跟定許偉明。她喜歡這個男人在當下物欲橫流的社會里,能有這樣的品質以及責任感。
兩人在畢業(yè)宴前的那晚都坦直地交了心,各自都堅信這份愛情會永恒,即使分別就在明天。吳敏娟應聘到了東方航空公司,成了標準的上海白領,同時戶口人到上海。而許偉明被特招入伍任職到安徽某偏僻部隊,分處兩地。
起先,兩人每晚還都是抱著電話和對方談談自己一天的工作以及趣事,當然還有相思蜜語,好不熱乎!然而時間一久,兩人通話便失去了原先的甜蜜。日復一日,生活平淡無奇,各種話語都成了陳詞濫調。吳敏娟有時會埋怨幾句,比如許偉明都不去看她,還會說說周圍女同事的浪漫生活。許偉明聽完當即會自疚一番,耐心解釋部隊紀律情況,自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有時為了哄她,許偉明甚至會提起公鴨嗓子唱歌給吳敏娟聽,意在用夸張的跑調逗吳敏娟一樂??墒沁@招用久了以后慢慢沒有了效果,許偉明也有點心煩意躁,不再去理會敏娟的埋怨。吳敏娟見偉明哄她之意都沒了,更是來了氣,于是隔著電話也常常大吵一通。就這樣一吵一和的,當吵架成為家常便飯時,男女之間很自然地便思考到彼此到底合不合適的問題。
一次吵架時,許偉明冷嘲熱諷地甩出了那些話,說女配高親,彼此可能有緣五分,自己對兩人的未來有點動搖信心。吳敏娟一聽,知道吵架的性質已惡變,偉明一定心有痛楚,便孩子一般認錯裝乖,說自己不鬧了,涕淚俱下。許偉明心底發(fā)熱,眼淚也沖了出來。便在“十一”時請了事假,趕去上海,然后從上海接上敏娟一起回他的江蘇興化老家。把戀人帶給父母瞧瞧,這算是戀愛到婚姻的最后一步,界定愛情是否以婚姻為目的,往往也在于是否往這一步走。此前,許偉明特地去“通靈翠鉆”珠寶店選了一枚小小的鉑金鉆戒,那是他十幾篇小散文的全部稿費。鉆石代表永恒,許偉明滿意于這只鉆戒意義的非凡,心想敏娟戴著它一定有責任意識信守愛情。只是他有點擔心她會嫌戒指小。不過這種疑慮很快便消除了,因為敏娟戴上鉆戒時興奮得如小孩一樣雀躍。事實上她的確格外珍愛那枚戒指。在偉明家里,兩人一起度過的五天之中,無論做什么事,她總是先拿下戒指放進盒里,心疼戒指受到摩擦。
也許事物真有樂極生悲的發(fā)展規(guī)律,壞消息突如其來,沖破了許偉明仍在陶醉的記憶。就在兩人離開他家各自回單位上班的第二天早上,吳敏娟打電話給偉明,怯怯地說:“我找不到戒指了,打開行李箱戒指不在盒里,怎么辦?”說完便抽泣起來。許偉明本以為此前所有稿費買的戒指更有意義,更會令吳敏娟珍惜,可如今才剛過一周便……他當即激動了,氣急敗壞地責怪敏娟根本就是不珍惜,諷刺她財大氣粗看不上那不值錢的東西,最后冷冷地丟下一句:“這不是你希望的嗎?”說完便“啪”的一聲扣下電話。許偉明清晰地記得,上車前他看著吳敏娟左手問她為何不戴戒指,她回答怕提行李時磨著。然而,當?shù)弥渲高z失的那一刻,許偉明想到的是另一個原因:不愿戴可能是因為下車到單位時,太小的戒指會丟她吳敏娟的臉面,她一定覺得飾品不符合她身份與收入。這是個現(xiàn)實的社會,我每月拿一千四,而她起碼拿五千;我出身于農民家庭,工作在安徽農村,她出身局長家庭,工作在大都市上海。彼此不光不在同一座城市,而且身在不同的社會階層,路程的距離之外,更是觀念的距離與心的距離。這一切在戒指遺失之后被許偉明拿出來反復告誡自己。
許偉明再也不接敏娟的電話了,接著干脆就換了手機號。一周后他收到吳敏娟的特快信件,她說在箱子的夾層里找到了戒指,信件里附帶一張她戴上戒指照的相片。三天后的周六下午,門衛(wèi)那邊傳話許偉明去接待室,是吳敏娟從上海過來了。說實話,許偉明在怒火消退后的這幾天心里又急又憂,急的是自己放不下面子主動去聯(lián)系敏娟,憂的是吳敏娟若是真想女配高親,自己如何面對失去心愛人的未來?如今,看到敏娟主動過來找自己了,驚喜之余,死要面子的他裝作不耐煩的樣子問:“你怎么來啦?”敏娟抬起左手,噘起小嘴說:“怕你不信戒指被我找到了,過來就是讓你看看,我很珍惜它的!”說著晃晃了左手??粗艟觑L塵仆仆的樣子,許偉明心里一陣感動,情不自禁上前緊緊握住敏娟柔軟的小手。吳敏娟看出了偉明的歉疚,安慰地說道:“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是因為太緊張我害怕失去我才生氣的??晌椰F(xiàn)在不能多陪你,我要盡快趕回去,明天晚上我還要值班!”許偉明一聽,更自責了,心想:她連夜坐火車過來,只為了向我證實找回戒指,表明她對戒指對愛情的態(tài)度。相比之下,自己這個大男人顯得多沒風度。許偉明更加羞愧了,他鼻子一酸,像個大孩子似的當著敏娟擦起了眼淚。一對戀人重歸于好。
七個月后,事情出現(xiàn)了另一個真相。
第二年的五月份,許偉明回家休未婚軍官探親假,從上海中轉,帶上周末雙休的敏娟一起回到自己老家江蘇興化。半年多未見,兩人一碰面便是柔情似水,到了興化哪顧得上收拾,放下行李便鉆進房里互訴衷腸。晚飯過后,兩人才開始把行李箱里東西拿出來,整理著放進柜櫥里。許偉明順手打開床頭柜抽屜,目光很隨意地掃射里面的角落。一束閃爍的亮光在眼前晃過,許偉明霎時便驚呆了,他伸出顫栗的右手,捏起那枚躺在抽屜頂角處的精致鉆戒,突然想起七個月前,臨行前母親說她看了一下自己送給敏娟的戒指。許偉明確信一定是大意的母親那時沒有把戒指放回盒子里,而只是放進抽屜里了。
許偉明一把將身邊正忙著拾掇的敏娟摟住,眼淚汩汩地留了下來:不是為了眼前的兩只鉆戒,而是在這圣潔的作假背后,他看到女孩心中那比鉑金更純正,比鉆石更永恒的東西——永不遺的真情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