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　天

聆聽著一首首小提琴曲，心里的記憶一下跳躍到神話中的香格里拉。所有的那些記憶，像膠片似的從腦子里一一濾過，突然記憶停留在一張牛啃草的背影上……

一片草原，滿世界的綠色都在這里聚集，在這里升華。而這些綠色伴隨著他的名字使世人神往。這里，便是香格里拉。

窄窄的山路，平坦的草原，四周隆起的高山，讓人不能不想到陶淵明筆下的世外桃源。

所有的辛苦和勞累，到這里像藏家寨高高的煙囪里冒出的白色炊煙一樣被風(fēng)隨心所欲地?fù)]霍。轉(zhuǎn)變而來的，只有安靜和神往，靜謐得像一首歐洲中世紀(jì)風(fēng)格的小提琴曲。

馬，是這些矮種馬將我們馱進(jìn)草原腹地。馬髻非常漂亮，棕色的馬背，還有馬額的一塊白斑，這便是我胯下的坐騎。牽馬人是一位中年男子，可能是因?yàn)橄愀窭锢L期出太陽的緣故，皮膚曬得很黑。腦后留了一根長長的發(fā)辮，不禁想到幾百年前的清朝，那個可嘆可笑的王朝，而這個男人說話也似乎帶著那個年代的味兒。正在遐想中，卻發(fā)現(xiàn)草原早已近在眼前。

“你們從什么地方來啊?”中年男子操著濃重的鼻音漢語轉(zhuǎn)過頭突然問我。

“……成都?！蔽铱达L(fēng)景看得忘了神，竟沒聽到問話，好不容易回過神來，這才匆忙答道。

目的地到了。

轉(zhuǎn)身，下馬。

躲開了人來人往的喧鬧，躲開了牽馬小孩的眼神，躲開了駿馬嘶鳴的叫聲，卻躲進(jìn)了那幅無聲的油畫，我是藏得那么無影無蹤，世界仿佛就在此時(shí)急速地縮小，被這里的一云、一馬、一訪客濃縮得只剩下一片大草原?？粗炜盏脑撇试谙又行D(zhuǎn)，看著斷壁懸崖下的一汪綠潭，看著遠(yuǎn)處的?？胁荨?/p>

?？胁?。很容易讓人想到Jay的《梯田》，我當(dāng)然也不會落下。

那些牛慢慢啃著青草，它們不知道什么叫作關(guān)注，它們更不會知道有一雙來自一座“來了就不想回去”的城市的眼睛正關(guān)注著它們。它們，只管啃草，將歷史和泥土的清香味吞進(jìn)肚子里。

這里的歷史，這里的恩怨，必定是一種錯綜復(fù)雜的文化關(guān)系，漢人和藏人似乎在這片土地廝殺過，可能在這里攜手過，可能可能……有太多的可能被歷史埋葬在綠油油的青草中。青草里混著微笑，混著淚水，混著苦澀，甚至混著漢人和藏人的血跡，它們在牛的咀嚼中含糊在一起，永遠(yuǎn)不再分開，就像這駿馬和牽馬者一樣。

牛永遠(yuǎn)不會知道這一切，因?yàn)樗麄冎恍枰胁?，將這些混著辛酸眼淚的青草連著根一起啃掉。

終于，它們知道了什么叫關(guān)注。

因?yàn)?，此時(shí)他們正轉(zhuǎn)過頭望著草原的那一頭，它們知道，那里有更多的青草可以去啃，去吃下更多的辛酸。

偌大一個草原，草原里的故事卻只有這些牛知道，了解得心知肚明，了解得他們只樂意啃草……

這里，沒有梯田，有一大群牛，在品味著歷史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