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雁亭

2004年初，山西省政協(xié)發(fā)出征集晉商史料，編輯出版《晉商史料全覽》的號召。為了完成《晉商史料全覽·忻州卷》的史料搜集工作，我們忻州市政協(xié)委派文史委副主任楊宇寧和我前往當年忻州旅蒙商走過的地方搜集忻州商幫的史料。2005年11月28日，我們踏上了征程。

到達大同已是中午時分，大同市政協(xié)文史委文志英主任熱情接待了我們。晚上，在旅館里我們查閱了大同市政協(xié)文史資料，尋找線索。第二天上午，我們與原大同市民進副主委郭俊昌進行了座談。郭俊昌老人是原平同川人，1926年出生，17歲到大同做店鋪小伙計，經商至全國解放，是忻州商人在大同行商活動的歷史見證人。我們足足談了兩個小時，郭老答應為我們撰稿，并痛快地擔任了忻州商幫資料搜集的聯(lián)絡人。告別了郭俊昌老人，我們又趕往大同市檔案館查閱復印資料。午飯后，我們告別了文主任、小閻等大同市政協(xié)同仁，乘坐私人面包車匆忙趕往內蒙古豐鎮(zhèn)市。

抹不去的記憶

豐鎮(zhèn)距離大同市約50多公里，是舊時塞外商業(yè)重鎮(zhèn)，也是忻州商人云集之地，當?shù)赜小搬瓶h衙門忻州街”之說，是我們此行的重要目的地之一。當日下午3點，我們到達豐鎮(zhèn)市。豐鎮(zhèn)市政協(xié)機關地處開發(fā)區(qū)豐鎮(zhèn)市黨政大樓，距離長途汽車站10余公里。當我與政協(xié)的同志說明我們沒有帶車后，接電話的小劉同志好似有些詫異，隨即表示馬上派車來接。這時，我看到楊主任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酸楚。

豐鎮(zhèn)市政協(xié)主席楊鴻鈞接待了我們。得知來意后，馬上安排文史委的霍主任尋找資料、聯(lián)系知情人。晚上，豐鎮(zhèn)市政協(xié)專門設宴招待我們，還請來了原豐鎮(zhèn)縣政協(xié)副主席趙懷謙老人。趙老是忻州市原平平地泉村人，今年84歲，童年時期隨父母來到豐鎮(zhèn)，一直從事商業(yè)活動，1956年帶資實行了公私合營改造，歷任百貨公司經理、豐鎮(zhèn)政協(xié)第二至七屆政協(xié)副主席，為內蒙古自治區(qū)政協(xié)委員、豐鎮(zhèn)市一至八屆人大代表，是忻州人在豐鎮(zhèn)開展經商活動的親歷者、知情人和杰出代表。他向我們講述了許多忻州人行商的故事，我們?yōu)槟苡H耳聆聽前輩講述忻商而驚喜，為忻人的經商歷史和行商精神而自豪，為能親眼見到趙老而欣慰，也為我省政協(xié)積極弘揚晉商精神，挖掘搶救晉商史料的重大舉措而誠服。晚餐后，我們與趙老及豐鎮(zhèn)市政協(xié)的同志合影留念，并聘請趙老為我們在豐鎮(zhèn)征集晉商史料的聯(lián)系人和撰稿人?；氐铰灭^后，楊主任和我連夜將霍主任送來的10余本近200余萬字的豐鎮(zhèn)歷史資料進行了翻閱、標注。第二天上午，將標注的有關資料全部在街頭店鋪復印，隨后乘長途汽車趕往集寧。這一天是2005年11月30日。豐鎮(zhèn)市政協(xié)的霍主任和文史委的小楊兩位女同志看到我倆拎著行李、背著資料，很過意不去地說：“實在抱歉，我們政協(xié)車少不能送你們去集寧了?！痹趯⑽覀z送上車時，她們執(zhí)意給我們買了車票，并一再囑咐司機到達集寧后讓我們在靠近烏蘭察布市政協(xié)較近的地方停車。這件事雖小，卻表現(xiàn)了文史人的風采與情懷，至今回想起來我都借覺感動?；糁魅蔚母删殶崆椋恍畹闹艿郊毿?，今生也不會從我的記憶中抹去了。

“好好招待他倆”

11月30日中午，我們來到烏蘭查布市政協(xié)。文史委辦公室韓主任是一位老軍轉干部，對文史工作專注而執(zhí)著，他給我們找來了現(xiàn)存的全套文史資料，并請來了烏蘭察布市工商聯(lián)的楊集平先生。楊集平是一位非常熱愛文史事業(yè)的同志，他自己曾整理編輯過許多工商業(yè)史料，他答應為我們搜集整理忻商史料。他還建議我們去武川縣政協(xié)找一下搞文史工作的劉耀斌同志，特別是一定要去卓資縣見一下劉忠老人。在這里，我們還見到了我的同村人郜豐平，他現(xiàn)任該市政協(xié)副主席，當談到搜集晉商史料時，表示愿意幫忙。郜副主席聽說我們乘公共汽車出來辦事后，激動地對楊主任說：“你這么大歲數(shù)了，又是大冬天，又不是一程子路，不帶交通工具太辛苦了，沒想到現(xiàn)在還有這樣工作的人，實在太感人了!”他指示文史委的同志說：“要好好招待他倆?！蔽覀儧]有顧及領略塞外名域英姿，而把全部精力集中到翻閱資料的工作中。就在這一天，我將收集到的資料裝了滿滿一個大紙箱，郵寄回了忻州。此時，我們的心情平和了許多。

一頓熱呼呼的家鄉(xiāng)飯

12月1日我們到達了卓資縣，縣政協(xié)的同志帶我們找到了劉忠老人。劉老聽說了我們的來意后，非常高興，執(zhí)意挽留我們要在他的飯店吃午飯。為了便于采訪，我們答應了他的要求。劉忠是忻州市原平人，今年76歲，抗戰(zhàn)末期來到卓資縣，憑著一種節(jié)儉勤奮、明理誠信、精于管理、勇于開拓的精神，白手起家，經過60年的苦心經營，成為卓資縣飲食業(yè)的最大業(yè)主，目前擁有全縣最大的三家飯店，即“晉忠”、“晉紅”、“晉永”，資產達數(shù)百萬元。1999年為其企業(yè)職工辦理社保，交納資金達80萬元。他熱衷公益事業(yè)，僅在近5年內就為社會公益事業(yè)捐款30余萬元，上繳稅金50萬元，被烏蘭察布市選為“烏盟工商聯(lián)總商會會長”，被評為“非公有制經濟帶頭人”、“優(yōu)秀政協(xié)委員”、“納稅規(guī)范先進戶”。在他的辦公室里掛著這樣兩副對聯(lián)：“誠招天下客，譽從信中來”?！皹I(yè)精日勤事業(yè)興，全靠政策來指引”。可以這樣講，劉老是忻州旅蒙商人中的當代杰出代表。采訪結束時已是午后1點多鐘了，劉老在他的辦公室里請我倆吃了家鄉(xiāng)的撅面片。我們連續(xù)數(shù)日的奔波與勞累，被這一鍋充滿著濃厚家鄉(xiāng)情感氣息和味道的撅面片沖刷得無影無蹤了。

因雪被困武川縣

在卓資縣住了一宿后，12月2日，我們計劃按照楊集平先生提供的線索趕赴武川。沒想到，一大早卓資縣大雪紛飛，街面早已蓋滿了厚厚的積雪。怎么辦?楊主任說：“長途汽車看來怕是不通了，咱改坐火車吧。”旅館距火車站還很遠，武川縣城沒有出租車和規(guī)范的公交車，下雪后那些被當?shù)厝朔Q作“小公交”的微型面包車也不見了蹤影。這時，從前面開來一輛發(fā)往集寧的長途車，正在猶豫能否發(fā)車在城中轉圈。我急忙上前攔車，后邊的楊主任也一滑一跌地跟著上了車，終于趕到火車站，登上了差3分鐘就搭不上的火車?；疖囉谏衔?0點到達呼和浩特市，我們又趕忙上了開往武川的長途汽車，于中午一點鐘到達武川縣政協(xié)。值得慶幸的是呼市和武川縣在這一天沒有下雪。在武川我和楊主任分工，他去當?shù)氐挠H戚朋友家搜尋線索，我在縣政協(xié)、史志辦翻閱資料。因為這天是星期五，為了不影響當?shù)卣f(xié)的同志第二天休息，一直工作到晚上7點，然后我將篩選出來的資料帶回旅館準備復印。遺憾的是劉耀斌同志外出不曾見面。

12月3日，武川縣驟降大雪。溫度降至攝氏零下30度。大雪封鎖了通往呼市的公路，我們被困住了。

我從小生長在忻州，參加—正作后經常在晉北較寒冷的寧武、陽方口、神池、五寨等地下鄉(xiāng)，因此對于寒冷是早已習慣了的。但是武川縣的氣溫還是令我吃驚。12月3日上午9點，我抱著資料去距離旅館約

200米的復印店復印資料，感到寒風凜冽、手腳麻木。幸虧臨行前老母親連夜為我縫制了一件羊皮坎肩，此時穿著略帶著羊毛腥味和母親氣息的坎肩，感覺是那樣的溫暖和舒心。從下午3點開始在旅館整理、閱讀復印好的資料，直到晚上9點才算告一段落。這時已是饑腸轆轆。外面的天氣太冷了，旅館的雙層玻璃門上都結滿了厚厚的冰花。我用手套在大廳的玻璃窗上擦了一個小孔，看到在旅館的斜對面大約50米的地方，有個一間門面的蘭州拉面館，此時街頭看不到一個行人。為吃這碗面我是跑著過去又跑著回來的，寒冷的天氣使你不能從容。12月4日晚上7時，武川縣政協(xié)文史委的劉星明主任來取資料，我送劉主任上車，并幫著往車上裝資料。就這一會功夫，寒風夾著雪絲像鋼針扎在臉上，耳朵凍得生疼。我的兩手不斷地在臉頰和耳朵上來回搓揉，不等劉主任的車子開動，我連招呼也沒打就失禮地沖進了旅館。我滑稽的樣子惹得旅館總臺的兩位女服務員哈哈直笑。但她們馬上又覺得不好意思，便關切地對我說：“外邊太冷了!不要再出去了?！?/p>

花錢購買資料

12月5日上午10點，當?shù)弥ㄍ羰械拇笄嗌蕉喂访銖娔芡ㄐ械南⒑?，我們便匆忙登上了發(fā)往呼市的第一趟長途汽車。到達呼市已是中午1點30分了。連日來忙于采訪、搜尋資料的楊主任實在是太疲倦了，我們在長途車站附近找了一家小旅館后，他午飯也沒吃就呼呼大睡了。

12月6日上午8點30分，我們來到呼市政協(xié)，見到了文史委的代林主任。由于我們提前給呼市和包頭政協(xié)發(fā)了傳真，通報了工作意圖，代林主任早已準備好了有關資料，并將忻州商人在呼市的情況作了介紹。接著，我們還找到了呼市的文聯(lián)主席鄧九剛進行了采訪，并向他購得了部分商業(yè)資料。然后就匆忙坐上了呼市開往包頭的大巴車。

楊主任被“提拔”了

呼市到包頭全程是149公里的高速公路，到達包頭市東河區(qū)的長途汽車站后已是下午4點多鐘了。而東河區(qū)距包頭市政協(xié)所在地的良區(qū)還有13公里。經過楊主任與幾位出租車司機的幾番討價還價，講定，25元送我們過去。到達包頭市政協(xié)大門口時，出租車的計價器顯示著13.8公里，金額38元。出租車師傅覺得虧本，定要30元車費，我只好如數(shù)付費了事。楊主任的臉上呈現(xiàn)出一副無奈的表情。

包頭市政協(xié)文史委林主任和文史委辦公室主任阿寧都是女同志，既認真細致，又周到熱情。我們到達政協(xié)機關已是下午5點鐘了，兩位主任在接到傳真后早已將我們需要的資料放置案頭。她拿出我們寄去的《忻州文史》，翻開在忻州市政協(xié)文史委全體人員留影的頁碼，與我們對號。在她們的幫助下，經過兩小時的查閱、復印，于晚上7時15分結束工作。晚上，包頭市政協(xié)分管文史工作的副主席牛長貴設宴招待我們，作陪的有文史委員會副主任林雅榮、文史委辦公室主任阿寧、副主任科員樊尚仁、行政處處長周彩琴、車隊隊長郝文秀及司機喬萬同。席間牛主席動情地說：“忻州市政協(xié)的兩位同志不帶交通工具，千里搜尋晉商史料的這種精神使我很感動，我們的文史工作者應該學習他們這種專注而執(zhí)著的工作作風。”并對楊主任說：“為了表達我的這個心意，今晚我是按政協(xié)副主席的規(guī)格接待你的?！边@熱乎乎的話語頓時將我們一路上的風霜艱辛融化得蕩然無存，也使我們心中積郁的那些酸楚與無奈煙消云散了。晚飯后，楊主任笑著對我說：“包頭政協(xié)提拔我當副主席了?！贝藭r，楊主任接到務于12月12日趕回機關，參加最后一批公務員培訓的電話，于是楊主任說：“咱們再辛苦幾天，不要直接返忻，加快行程，經東勝、準格爾等地搜集資料，并順便到我市西面的幾個縣去檢查了解一下晉商史料征集進展情況，爭取11日趕回去?！边@一晚我倆睡得很沉很香。

鄂市街上的尷尬

包頭市至鄂爾多斯不到100公里，但由于我們乘坐的長途車沿路?？坷停阕阕吡?個小時，到中午11點半才趕到鄂爾多斯市政協(xié)。文史委的劉志仁主任聽了我們的來意后介紹了當?shù)氐那闆r。鄂市是2001年撤盟設市的，文史資料較少，他建議我們去找一下準格爾旗政協(xié)文史委的王建中主任和黨校的武學敏校長。午餐后，熱情好客的劉主任把搜集到的一些資料送給我們后，又帶我們去了鄂市著名的“羊絨一條街”參觀。鄂爾多斯羊絨衫不愧為全國名牌產品，手感光滑柔軟，外表美觀大方，但價格也高得驚人：一件中檔的羊絨衫在千元以上，最便宜的也要700—800元。劉主任熱情地說：“楊主任買一件吧，每月3000元的工資應該穿得好一點?！眲⒅魅芜@樣講是認為，他同楊主任同齡同職務，所以工資也應差不多。但事實上楊主任的月工資還不達他的一半。楊主任講了一句“只長胡子不長錢”的笑話后搖了搖頭，算作回答，面部掠過一絲淺淺的尷尬。接著，我們趕往郵局又寄回兩箱搜集到的資料，于下午4點乘長途車趕往準格爾旗。

執(zhí)意派豐送偏關

到達準格爾旗已是華燈耀眼的時分。用過晚餐后，找了幾家旅館，不是太高檔就是無床位，直到晚上9點多才找到一家小旅館，我們顧不得洗漱便埋頭大睡了。第二天清晨被凍醒后，在街上地攤吃了早飯，便早早地來到了準旗政協(xié)。政協(xié)辦公室常模厚主任給我們找來了部分資料，還請來了現(xiàn)任準旗黨校校長的武學敏同志。我們進行了座談。武學敏是忻州市代縣人，今年48歲，早年從事文史資料工作，對忻州人在準旗從事商業(yè)活動的歷史頗有研究，只是工作太忙，但他還是答應做我們忻商史料的撰稿人和聯(lián)系人。遺憾的是文史委的王建中主任因外出開會沒有見到，但也得到了與他聯(lián)系的電話號碼。工作談完后是上午10點，為了趕回偏關，我們便向常主任等告別。常主任多次打電話詢問汽車站，得到的回答是：開往偏關的汽車已在上午9點鐘發(fā)車了，下一趟是呼市來的過路車，估計中午1時才能到。常主任挽留用午餐，我們?yōu)榱粟s時間，執(zhí)意要走，常主任說：“你們長途跋涉，精神可佳，我派車送你們吧?！彼绍嚥⑽赊k公室的劉副主任和文史委的小楊送我們回到了忻州市的偏關縣。這一天是12月8日。

到達偏關后，我們再次加快速度，一天跑兩個縣，對市政協(xié)征集晉商史料的工作進行了解、督促和指導。我們在全面了解了偏關、河曲、保德、岢嵐、五寨五縣的工作情況后于12月11日由五寨乘火車返回了工作單位。

來自心底的感受

從2005年11月28日出發(fā)至12月11日返回，歷時14天，行程約1500公里；走訪14個市、縣，其中外省8個，本省6個；地級市5個，縣級9個；采訪有關人士27名，聘請晉商史料撰稿人6名，確定晉商史料聯(lián)系人10名，搜集有關資料30余萬字。這次千里采尋晉商史料的行程非常緊張和辛苦，但卻使我受益匪淺，感受頗深。此行不僅從內蒙古自治區(qū)收集回大量的史料，為編撰《晉商史料全覽》打下了基礎，創(chuàng)造了條件，而且開闊了文史工作的視野，拓寬了思路，更重要的是使我對曾經輝煌過的晉商歷史有了更加清晰的了解，為前輩們的行商精神所嘆服，從而對山西省政協(xié)編撰《晉商史料全覽》、弘揚晉商精神的重要意義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和認識。同時，此行得到各地政協(xié)的大力支持和配合，使我切身感受到了全國政協(xié)系統(tǒng)這個大家庭的親情和溫暖，領會了“全國政協(xié)是一家”這句話的深刻寓意和內涵。

這次千里追尋晉商足跡的經歷，將終生留在我的記憶里。

2005年12月25日夜于忻州

(責編穆雯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