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城最近發(fā)生了兩起轟動事件。
一件是作家介子夫的長篇小說在國外榮獲“白玫瑰”大獎。這是一個在國際文壇上享有盛譽的獎項,別說在石城,就是在全國的青年作家中獲此殊榮者也絕無僅有。尤其那尊以白玫瑰為造型的獎杯更是絕世精品,白玫瑰的花瓣是用鉑金精雕細琢而成的,花蕊的金絲上鑲嵌著十八顆閃閃發(fā)光的藍寶石,整個獎杯玲瓏莊重,璀璨奪目。別說擁有它,就是看一眼也三生有幸。媒體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報紙電視連篇累牘宣染,在石城幾乎到了家喻戶曉的程度。
另一件就是石城最近出了個飛天女賊。傳說這女賊相貌妖嬈盜技獨到,穿門入戶,行云流水。不管你把錢財保管得多么嚴密,她取走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
在石城的西山腳下,有一片典雅的別墅區(qū),五顏六色的別墅座落在奇花異樹、小橋流水之間。這里淡雅寧靜,遠離喧囂。
一棟白墻紅瓦的小樓便是作家介子夫的住舍。這一晚月朗星稀,一個苗條輕盈的女子來到門前,她輕松自如地打開房門,安然地走了進去。
女子穿堂過室,直奔書房。她知道她想看想要的東西不會放在別處,一定在他的書房里。女子心跳如鼓,她走進書房,打開燈,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那尊獎杯,那叫她朝思暮想的“白玫瑰”!
這真是一件動人心魄的藝術品啊!女子情不自禁地道出聲來。她快步走向前,伸出纖細的手想擁抱它,可是當她的手觸及到它時她又止住了,她不愿意用她這雙不干凈的手觸摸它,怕玷污了它的圣潔。女子僵住了雙臂,足足有一分鐘,最終打消了擁有它的念頭,她罵自己不配!
女子下意識地坐下來,發(fā)現(xiàn)寫字臺上放著整齊的書稿。她好奇的翻看了幾頁,她被書稿的內(nèi)容一下子給吸引住了。
這書稿是介子夫的新作,叫《黑手·白手》,是寫一個年輕女孩從一個大學生墮落成一個女賊的故事。女子想怎么這么湊巧?莫非他是寫我?那個女孩如何走向這一步?她最后的命運如何?一切的未知迫使她認認真真地往下看了起來。
女子一頁頁看著,一會兒柳眉輕展,面如桃花;一會兒雙唇緊閉,臉似浮云;一會兒咯咯輕笑,一會兒又珠淚輕灑,她完全進入到了另一個世界,一個介子夫精心打造的多彩乾坤……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厚厚的一摞書稿她看完了。她知道故事剛剛進入高潮,可是為什么他寫到這就嘎然止筆了呢?她喃喃自語著。
“筆重難書啊!”對面有人回答她。女子一震。略有驚詫的眼睛朝聲音望去,她看見一個年輕男子不知道什么時候端坐在對面的沙發(fā)上,他正用安祥的目光看著她??此纳駪B(tài)聽他的語氣,好象她與他之間并非陌生人而是世交摯友。
女子認出了他,他就是這個房子的主人,作家介子夫。
在這樣一種祥和安靜的氣氛下,作為一個處事不驚的她,很快就鎮(zhèn)定自如了,她輕聲問:“先生為什么筆重難書?”
介子夫沒有馬上回答她,他立起身慢慢走到她面前,坦誠地說:“我不想讓我筆下的主人公破窗入室,而是讓她堂堂的從門而進。我設想了幾種開門的方法,比如使用暴力,比如使用技術手段,但總覺的不適合我筆下人物的性格,然而我缺少這方面的生活,想了幾天,終不得法。今天幸遇女士,還望賜教?”
女子站起身,抬腕看了一眼手表,道:“賜教不敢講,不過我深為先生的胸懷所打動,今天天色已晚,改日一定同先生商榷?!闭f罷向介子夫淡淡一笑,飄然而去。
女子走了,介子夫平生第一次感到有些悵惘。他真切地盼望她再次到來,可一連苦等幾天未見身影,介子夫失望了,他知道她不會來的。
介子夫茫然的在鬧市區(qū)走著。
介子夫在茫茫人海中尋找著她。走了大半個街區(qū)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身影。介子夫自責他的天真幼稚,他苦笑一下,轉(zhuǎn)身朝家走去。就在這時,一個人輕輕地撞了他一下,一朵紅玫瑰掉在了他的腳下。介子夫停住腳步,就有一年輕女子彎腰拾起了花,然后轉(zhuǎn)身看著介子夫。
“是你?”介子夫吃驚地喊出聲來。
女子嫣然一笑:“讓你失望了?!彼谜髑蟮目谖钦f:“我們到咖啡廳里坐坐?”
兩個人進了咖啡廳,找了個僻靜的座位坐下。服務生拿來兩杯熱咖啡放下,兩個人誰也不用,目光閃電般撞擊過后,女子趕緊把那朵紅玫瑰捧到了介子夫面前,介子夫接過花,深情地聞了聞。介子夫說:“敢問一下送花人的芳名?”女子不回答他,反問:“先生,您是否帶著開門的鑰匙?”
對女子的問話,介子夫有幾分不解。他伸手去摸腰間的鑰匙,腰間空空,鑰匙沒了!介子夫突然想起了幾天前的這一幕。正在茫然中女子卻把一串鑰匙放在了他的面前。介子夫恍然大悟,連叫三聲好,驚得旁人側目相看。
介子夫驚喜地說:“新奇、浪漫,我知道該怎么寫了,謝謝!謝謝!”
女子不驚不喜,表情平淡,她低聲問:“先生只問我姓名,為什么不問我是什么人呢?”
介子夫說:“你是我的讀者,更是我的先生呀!”
“您過獎了?!?/p>
“一點不過?!苯樽臃蛘J真地說:“那天晚上我看到你那么專心致志地讀我還不成熟的作品,我感到萬分欣慰和激動,當我寫作迷惘時你又身教于我,使我受益匪淺,讀我知我者,不是先生又是什么?”
聽罷介子夫一番話,女子眼圈濕潤了。她從手包里取出一枚鑰匙放到桌上,喃喃道:“先生夸獎了,我是在讀我自己”。她把鑰匙推到介子夫面前,“這是幾天前我復制的你家門的鑰匙,對我來說,這枚鑰匙打開的不再是罪惡之門而是光明之門?!迸诱f罷起身欲走。介子夫一把拉住她,介子夫真誠地說:“希望你永遠保留這枚鑰匙,我們一同把這部作品完成好嗎?”
女子復又坐下,她默然地看著介子夫,一行熱淚滾下臉頰。
介子夫心潮翻滾,忙說:“咖啡涼了,喝吧?”
女子說:“先生不是問我叫什么嗎?我叫茗,一杯苦茶?!迸咏又f:“先生打算如何安排那個女賊的命運?”
介子夫說:“以茗之見呢?”
女子說:“讓她躲進深山逃避人生?讓她罪有應得監(jiān)禁牢籠?還是讓她貧病交加慘死街頭?”
介子夫微微搖頭。
女子說:“先生是讓她改邪歸正重新做人嗎?”
介子夫望著女子,一縷殷殷之情投向她,投向她略帶陰郁而又渴望的心扉。介子夫輕輕抓住茗有些顫抖的手,深情地說:“茗,這結局你來寫吧。”
數(shù)月之后,當西山的玫瑰綻放出一片清香時,石城又發(fā)生了兩件轟動的事。一件是介子夫的長篇小說《黑手·白手》出版發(fā)行了。小說一版再版,轟動遠遠超過他那部獲獎作品。另一件是石城的飛天女賊突然消失了。在一片春光明媚中,石城凸現(xiàn)出遠久的安泰升平。
然而有一件事是石城,尤其是媒體所始料不及的,那就是小說出版后作者介子夫消失了。人們傳說介子夫伴隨一清麗女子遠道歐洲度蜜月了,也有人傳說飛天女賊投案自首了,她專盜不易之財,并向警方列出了一串貪官的名字……
沒有了介子夫和女賊,石城就少了些轟動,少了轟動的城市更加和諧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