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家門口準(zhǔn)備掏鑰匙開門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的錢包掉了。那是一個灰色的錢包,仿真皮的,款式已很是老土。我掏遍了全身的口袋都不見它的影蹤,但我明明記得我把它放在右邊的褲袋里的。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我在家門口那個轉(zhuǎn)彎角拿手帕擦汗時把錢包給帶了出來。
錢包里其實也沒什么重要的東西,錢不多,不足一百塊錢,這得益于老婆的諄諄教誨,說什么男人粗心大意,容易把錢給弄丟,把我寫稿得來的私房錢全都搜刮了,只允許我的錢包里放二百塊以下的錢。但這錢包的意義可有點重大,是談戀愛時老婆送給我的禮物,雖然我早就有想換一個錢包的想法,但老婆卻說這見證了咱倆的愛情,說啥也不批準(zhǔn)我的申請。為了這個,我得趕緊把這錢包給找回來,要不免不了老婆的一頓批。
我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向外面跑去,跑到那個轉(zhuǎn)彎角,我就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我的錢包還靜靜地躺在那里,雖然路上的行人川流不息,但對于那個土得掉渣的錢包大家卻都不屑一顧?;蛟S認(rèn)為它是哪個人不要了這個錢包,隨手扔在馬路上的。我一陣驚喜,一個箭步?jīng)_上前去,想緊緊地把那錢包抓在手中。
“小伙子,別動它?!本驮谖业氖蛛x那錢包還有十公分距離的時候,一只手緊緊地抓住了我的衣角,使我不能再向前前進(jìn)一點。
是一位老漢,而他緊張的神情卻讓人以為那錢包像炸彈似的,似乎會一觸即發(fā)。老漢悄悄地把我拉到一旁,低聲地對我說:“小伙子,那是一個騙局啊,現(xiàn)在社會上不是常有騙子以掉錢包再共分錢的騙局??!”老漢一臉的語重心長,想把我從那見錢眼開的陷阱中解救出來。
我抬頭看看四周,雖然旁邊的那些人好像都對那掉在地上的錢包漠不關(guān)心,或裝作打電話或聊天的,但都時不時的用眼角的余光瞥一下那錢包,好像那些等待著獵物進(jìn)入陷阱的獵人,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可那是我的錢包啊,我自己的錢包我為什么不能拿?”我不滿地朝老漢嘟噥道。錢雖然不多,但畢竟是自己深更半夜爬格子掙來的,而這錢包還是老婆送我的禮物。一想到老婆,我就使勁地掙開老漢的手,義無反顧地向那錢包走去。背后傳來那老漢無可奈何的嘆息聲。
我把那錢包從地上撿起來,平靜地放在自己的褲袋里。這時,我感覺四周那些本來漠不關(guān)心的目光一齊向我射來,有鄙視的,有不屑的,有驚訝的,當(dāng)然也有憤恨的。反正是自己的錢包,我自己的錢包掉了撿起來又有什么事,我故作瀟灑地捋了捋頭上已逐漸稀疏的頭發(fā)轉(zhuǎn)身就朝家走去。
還沒等我走幾步,又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衣角。這回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眼里似乎要噴出怒火來。年輕人的樣子也讓我嚇了一跳,我緊緊捂住口袋,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這可是我自己的錢包?。 ?/p>
“我知道這是你的錢包!像你這號人我見多了,沒見過撿錢包像你這樣坦然的,只有騙子才這樣。有事到派出所去說!”年輕人抓住我不放手,拖著似地把我拽到了不遠(yuǎn)處的派出所。
接待我們的是一位中年警察。聽年輕人說完事情的經(jīng)過,他就兩眼狐疑地看著我,看得我心里都發(fā)毛了,似乎他也信了年輕人的話,認(rèn)為我是一個真正的騙子?!澳强烧媸俏易约旱腻X包啊,我丟了后返回來撿的?!蔽?guī)е唤z懇求的語氣說道。那警察只是用一種嚴(yán)厲的目光盯著我,我便什么也不敢說了,我知道現(xiàn)在我說什么也不能證明我的確是去撿自己丟了的錢包的,只能想別的辦法來解救自己了。
誰知那警察翻了一下錢包突然問道:“什么職業(yè)?”“無業(yè),不,不,自由撰稿人。”我想沒有工作更容易引起他們的懷疑,只好借平時寫過幾篇小文美化了自己一番?!熬褪悄?!”那警察忽然喊出了我的名字,我猜不透他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要不我早就是公安部門重點注意的對象了,可咱除了騎自行車時偶爾違點章也沒干過什么壞事啊。想到這,我渾身冒出了一陣?yán)浜?,我不由得?zhàn)戰(zhàn)兢兢地又說道:“那真的是我的錢包?!?/p>
“我知道這是你的錢包?!蹦蔷煲荒槆?yán)肅地說,“我在縣里的小報上看到過你的文章和照片,可你也不用把咱人民警察寫得那么損人?!蔽沂窃诳h報上寫過一篇警察借公謀私的小說,還配發(fā)了我的照片和簡介,想不到這警察還看過?!耙豢吹竭@照片我還不敢認(rèn)定這是你的,以后注意別老是丟錢包了?!本炀桶彦X包遞給了還在打顫的我。
接過錢包一看,我才知道里面還放著我的一張一寸標(biāo)準(zhǔn)像,就是上次在縣報上登的那張,里面的我搭拉著幾縷稀疏的頭發(fā)正訕訕地笑著,正似我現(xiàn)在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