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

我的第五個兄弟

是稻草人

我們姊妹四個

長大以后，都飛了

在各自的林子里

覓食。下蛋。喂養(yǎng)自己的兒女

只有稻草人一直呆在父母親身邊

一年又一年

它幫父母趕走那些貪嘴的麻雀

讓豐收了的糧食得以保住晚節(jié)

自己卻從來不吃一口

一輛自行車獨自站在深夜的大街上

一輛破舊的自行車

站在深夜的大街上

昏暗的街燈下面

它是如此的孤獨

像一個迷失了歸路的老人

也許是過于破舊了

甚至連熱心的小偷也懶得光顧

也許它有過光彩照人的往昔

在駛往今天的路上

它一馬當(dāng)先，游刃有余

追逐到了塵世的幸福

而現(xiàn)在，它不可抗拒地老了

在午夜的大街上

這輛老舊的自行車

是在進行最后的自我放逐

還是固執(zhí)地等待

主人回心轉(zhuǎn)意的認(rèn)領(lǐng)

誰注意過蘋果的內(nèi)心

一只光彩的蘋果

一只有著甜蜜汁液的蘋果

一只現(xiàn)實主義的蘋果

一只人見人愛的蘋果

站在大地掌心的蘋果

被我們啃到最后

只剩下一個果核

就隨手丟棄了

可是你注意過沒有

我是說蘋果的內(nèi)心

它的五根手指緊緊地抱成一團——

堅守著甜蜜深處鮮為人知的苦澀

還有他家門前的那株老榆樹

在北風(fēng)中傲慢地擺動著枝椏：

我知道，它在暗示它至今還記得我三歲

的時候

撒在它身上的那泡熱尿

一年

——給W

“怎樣才會讓一滴水不干涸？”

那時，你昂起頭來問我

眼神像一滴奇異的水

“是把它放進大海里

還是把它冷藏起來？”

我徘徊在兩個世俗的答案之間

一年，我終于想明白了

就是把它放入你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