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松手

只要一松手

懸在半空的雨滴就會掉下來

砸痛神經(jīng)。讓我看見

時間的流逝

和自己的呼吸

值得一說的是

這時我在水中，用力抓著

那支永不盛開的花朵，救命的花朵

看著無言以對的水草和魚

多余的話

把多余的話

留到死后再說吧

我們現(xiàn)在看表，各式各樣的鐘表

嘀嗒著同樣的聲調(diào)

它們齊心協(xié)力

推開一塊結(jié)結(jié)巴巴的石頭

露出兩顆紅色的草

躺在土里

躺在土里

抱著膀子，瞇起眼睛

想一些黑暗里發(fā)生的事

那些事，是地面上

冬日里密集的雨，打在火上

一個匆匆趕路的人

自言自語，不知所向

幸福的日子

我們相愛，讓一個人出生

然后吵架、說謊

玩世不恭地沿著幸福的日子

走向不著邊際的遠(yuǎn)方

幸福的日子像一只黑狗

在地面上嗅來嗅去

它遠(yuǎn)遠(yuǎn)看到墳包上的傷疤

狂吠不已，眼神幽怨而又慌張

一二三四

一只小鳥睜大眼

傾聽來自今天的空洞回音

兩朵花兒手拉手

尋找明天臉上的那道疤痕

三棵大樹肩并肩

把后天的夢魘頂在頭上

讓它們看清楚

日子大張的口，魚貫而入的人

四只烏鴉黑著臉，清點(diǎn)墳?zāi)?/p>

它們嘀嘀咕咕地商量著：

不論錢多錢少，高低貴賤

一個墳?zāi)怪粶?zhǔn)放一個死人

梁 兄

如果再唱下去，是可以的

不過，你飾演的梁兄

會被關(guān)在大門外

不過，梁兄，你可以往墻上釘釘子

叮叮(口當(dāng))(口當(dāng))地忙一夜

而我，依舊在院內(nèi)唱十八相送

唱完了用刀剁碎，撒些鹽

掛在樹上

天亮后，你一抬頭就可以看見

兩只蝴蝶，在樹上飛得那么輕狂

光著身子的魚

用你的鱗片

打開黑夜的缺口

就聽到活潑的水聲

水草在唱歌，咿咿呀呀的

一副喘不過氣來的樣子

圍著那叢水草轉(zhuǎn)圈

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

轉(zhuǎn)到第九圈時

你會碰見那個為黑友診斷病情的大夫

他在挨個向每株水草打聽

有沒有夢見一條光著身子的魚

秘 密

其實(shí)，在她深愛的三個人里

沒有我，也沒有

那個一只眼睛的算命人

我對著那洞口

說出這個秘密，然后

找來許多白石頭，把洞口牢牢封上

若干年后

黑暗驅(qū)趕著羊群，走向光

若干年后

那洞里跑出很多小獸

有鼬鼠、野貓、狐貍和靈蛇

唯獨(dú)沒有那個一只眼睛的大灰狼

夢中愛情

那時你睡得很香

夢中對著月光照鏡子

精心梳妝打扮

然后坐下來，吃月亮上種的青菜

滿口生香

這時，你想到那個躲在黑暗中的男人

他喜歡憂郁

喜歡在角落里，掏出紅手絹

蒙上眼睛，用火把自己燒傷

在夢里，你愛他很多年了

你很想去陽光下看看他長得什么樣

有沒有胡須、皺紋和嘴唇

眼睛是不是很亮，指甲是不是很長

你每次都折回步子來

自言自語，說在夢中

愛的不是很真切，還要再想想

在等待里

在等待里，你變成一塊木頭

黑木耳慢慢長大

她用紅繩扎起小辮子

手搭涼棚，四處張望

在等待里，你變成一個女人

你在想成為女人前

愛過的所有女人，她們

還在黑夜里，苦苦尋覓落日的去向

在等待里．你變成一無所有的黑

腰藏利刃的灰塵，落在上面

跳著精致的舞蹈

誘惑你把脖子慢慢伸長

在等待里，你突然眼前一亮

你看見一張紙，躺在桌面上

馬上就要過完自己一生的空白時光

情 人

你的記憶頂端

一座紅色牢房

打開鐵鏈，火燃燒起來

她在牢內(nèi)變乖，她說：

乖，這是我的火，你用

我的火捆住我，和我低低的呻吟

情節(jié)到此該結(jié)束了

然而，一次突然的停電

讓月亮變黑，讓你拉著她的手

洞穿我呆滯的目光

順著那根沒有盡頭的黑線

攀援著，攀援著，直到如今

左岸·右岸

左岸播種

右岸發(fā)芽

左岸開花

右岸結(jié)果

我在正中間，是奔流不息之水

我用鞭子

趕著魚兒跳龍門

它們會累死、病死或淹死

它們死在水中

這令我一生不得靠岸

令岸上的野生菌類肆意蔓延，

長的一點(diǎn)都不美

無

無根之木

無木之枝

無枝之葉

無葉之花

無花之果

你坐在暮夜蒼茫的大地上

吃著果子，喝著酒

把你跟女人歡聚的黑夜

一個個找出來，打成重傷

唱 戲

別人都去了西餐廳、咖啡館、KTV

都拿著無藤的葫蘆

葫蘆里沒有心，只有一些

疑疑惑惑，想發(fā)芽的籽兒

而你只會唱戲，唱花旦

還哭得凄凄慘慘的

讓我在家獨(dú)守空房，讓我

在房間里穿白衣服，掛紅燈籠

為你的劇情暗自垂淚

哭 你

一個在門外

一個在門里

你們互對著敲門，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曇袈湓趯Ψ缴砩?/p>

一些戴著黑紗的疼痛

在商量后事

你們說好的

她死在前，你死在后

你死后，要馬上去做夢

能夢見她在黃土下哭你

去南方

被暴打后的傍晚

捂著傷口，突然來臨

那群大雁

是從你的疼痛中鉆出來的

它們向南飛。向南飛

飛過的地方，一片漆黑

你和你的情人

站在最南方，互相刺破對方的手指

然后，趁著夜色

比誰的牙齒白，誰的眼睛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