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期的“實話實說”作了一個有意義的節(jié)目,看了給我震撼的感覺:“星星港”是一個特殊的組織,每一位成員都經(jīng)歷了喪子之痛,屏幕上顯示的孩子照片,女孩如花似玉,男孩眉清目秀,花樣年華就這樣突然凋零,錦繡前程就這樣化為泡影,父母子女血肉相連的枝節(jié)就這樣生生砍斷,陰陽永隔的感覺真是痛不欲生。
沉默到了一定的時候需要爆發(fā),爆發(fā)就是傾訴,那么向誰傾訴呢?“祝福”的故事家喻戶曉,祥林嫂也幾乎成了一個代號,大家都是世事練達有自尊的人,誰也不肯做祥林嫂,悲痛郁積在心里,臉上失去了笑容,工作失去了動力,心理失去了平衡,長此以往,身體健康、夫妻感情、人際關(guān)系無不受到影響。都知道大家由一個個小家組成,小家過不好,大家也無趣,這是個不容忽視的群體。
那么幾個,十幾個、幾十個祥林嫂聚集在一起,是能夠互相療傷的:第一階段是盡情釋放:只管千百次地痛哭,千篇一律地訴說,沒人煩你;第二階段是痛定思痛:知道自己不是這個世界上惟一痛苦的人;第三階段是對癥下藥,在研討中彼此汲取力量;第四階段是涅磐再生,五彩云霞到達彼岸;第五階段是物我兩忘,投入慈善事業(yè)之中,去關(guān)注失去了父母的孤兒,似飛轉(zhuǎn)的齒輪,兩個殘缺重塑一個完整。
一群遭受重大心理創(chuàng)傷,看似“不正?!钡娜?,被團體的力量所拯救,然后再去拯救別人,這是“星星港”的發(fā)展軌跡,也是國外一種“小組工作”的心理學(xué)治療方法。千瘡百孔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破罐破摔。命運的狂風(fēng)撕開的殘缺,需要人類自身用情感和理智一點一點地縫補,一針一線都不能省略。此時此刻,信心、愛心、耐心同時都會得到極大的錘煉,不需要雕琢的人生不具備最基本的張力。
孩子生前的點滴瑣事,反襯出回憶的虛空,聽起來更是心如刀絞。主持人提出了“訴說加深記憶”的疑問,被采訪者怎樣回答的我忘了,在我看來,這個疑問適合雞毛蒜皮的小事,生死攸關(guān)的大事都是刀子刻在心里的,不說不代表忘記,遮遮掩掩的效果未必好,害怕觸景生情其實是一個心理誤區(qū),與其小心翼翼地維護著一個什么也沒有發(fā)生的假象,脆弱得草木皆兵,倒不如坦率面對。
一位男性嘉賓說自己孩子沒了,感到特別失敗,一切變得沒有意義了。主持人不解,說不覺得那是什么錯誤啊,那完全是個意外嘛,這位經(jīng)濟條件優(yōu)越的父親說:“從來也沒有想到,我們夫妻倆會把孩子帶不大,養(yǎng)不大!”這個話讓我心里咯噔一下子,他平靜的表情下面是深刻的絕望,能夠直接穿透內(nèi)心導(dǎo)致全面崩潰??上н@個節(jié)目時間有限,否則他會談出更加深刻的東西。
這個團體成立的初衷是為了訴說,但無休止的訴說會漸漸地顯出蒼白無力,此時關(guān)于生命價值的考慮就自然而然地出來了。對遠去的孩子的強烈的愛可以窒息心靈,亦可以升華,把愛輻射出去,惠及更多的不幸者。有一位女性嘉賓坦言自己不想聽到品德高尚、無私奉獻之類的贊揚,這只是一個助人自助的途徑,幫助了別人,自己就會感覺安慰,同時受到了別人的幫助一般。這幾乎是慈善的最高境界。
主持人問嘉賓,能不能理解為大家已經(jīng)走出了那種狀態(tài),大家的回答是“相對”,時間并不能消除或者淡化對孩子的思念,悲痛沒有消失,只是放到一個固定的位置上,不會占滿整個身心。當然會有專門的時間來釋放這些悲痛,星星港會組織一些郊游活動,登山的時候,會有人面對群山呼喊著自己孩子的名字,拼命地喊,然后痛哭。但在晚上休息的時候,又唱啊跳啊地自娛自樂,像換了一個人。
看過“星星港”,不由得驚嘆:原來慈善也可以這樣做!一些看似平凡簡單的“服務(wù)”,運作好了,都可以做成意義深廣的品牌慈善。慈善來源于生活,生活包羅萬象,環(huán)節(jié)多如牛毛,針尖兒大的窟窿斗大的風(fēng),哪個環(huán)節(jié)卡住都不是玩的。我們現(xiàn)在有多少項“服務(wù)”空白,就有多少項慈善空白,只要你誠心誠意地尋找,視力范圍內(nèi),遺珠俯拾即是,覺得慈善項目捉襟見肘的朋友可以大放寬心。
把一些因特殊的經(jīng)歷而痛苦自閉的人呼喚出來,聚集在一起,看起來是獨立于社會之外,但其根本目的在于使大家以健康的身心重新融入社會,這也幾乎是所有慈善組織的共同宗旨。星星港辦得這樣卓有成效,源于創(chuàng)辦者對這個事情的刻骨銘心,運作起來自然貼心貼肝,慈善行為忌諱人心隔肚皮的表面化和程式化,這大約也是有些慈善組織多年來一直半紅不黑的基本原因。
團體的力量大于個人的力量,雙木成林,三木成森林。只要是真理,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生活證實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