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浩然幾乎是在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林子煙。那天被小鄭領(lǐng)過來的模特很多,一個個妖嬈地從他面前走過,大家都知道,只有浩然看中了,她們這些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模特才能在這場盛大的演出中露個臉。子煙卻是淡淡的,仿佛并無所謂能不能從這次選拔中脫穎而出似的,看著她氣定神閑地從自己面前走過,一副傲氣的樣子,浩然突然就覺得自己的作品好像都是為她而作:高貴、傲氣且毫不做作。
后來聽人說了,浩然才知道,林子煙并不是個專職的模特,那天只是陪著朋友來串個場。浩然卻認定了她應(yīng)該走演出的主秀,不然真是虧了那一身傲氣。
浩然喜歡看子煙在T型臺上彩排的樣子,踮著腳尖從這頭走到那頭,一襲淺紫的柔紗在她腿際飄蕩如煙。突然就有了靈感,畫本上滿是新的創(chuàng)意,不過畫中的模特都傲氣得很,穿的也全是一襲一襲的薄紗長裙。
衣服被一件一件做了出來,卻仿佛都是為子煙量身定做的,別的人穿上了,浩然總抱怨不夠飄。老總找到浩然,說,愛上那個模特了?不過,衣服也不能讓她一個人全穿了呀!浩然的臉一紅,心里嘀嘀咕咕地問,真的是愛上了嗎?
浩然再見到子煙的時候,就確定自己真是愛上她了。子煙在臺上彩排,優(yōu)雅地走著貓步,突然被長裙絆了,一個踉蹌就摔到了臺上。浩然是第一個沖上臺的,那一刻,他甚至感覺到了自己的心在痛。
因為扭了腳,子煙在家休息。浩然在演臺下開始失魂落魄,原來,沒了子煙的演臺是如此乏味。他悄悄離了場,七拐八繞地找到了子煙的租屋,憐惜地看子煙寂寞地躺在床上,聽凄美的情歌。
剛開始兩人還是在談一些無關(guān)痛癢的話,突然,浩然就握著子煙的手,說,我喜歡你!
兩人都沉默了,久久地,只聽見屋子里的鐘滴滴嗒嗒地走著。好一陣兒,子煙別過臉,輕輕地說,你,有女朋友吧,而且很多。
不是嗎,公司里首席服裝設(shè)計師和模特之間的緋聞總是被傳得沸沸揚揚。浩然一時語塞,訕訕地說,搞創(chuàng)作的,總是需要不同的激情來激發(fā)靈感的。
子煙輕笑,如果我能給你一生所需要的靈感,你就愛我,否則,就讓我們形同陌路好了。其實,女人對幸福的定義很簡單,只要一個永遠愛自己的好男人。
浩然想了想,一把摟住子煙,說,我會讓你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的。
因為扭了腳,子煙沒能走那場服裝秀,演臺下,看著浩然最后在觀眾的掌聲中一臉的春風笑容,子煙覺得有點淡淡的失落,畢竟,她曾經(jīng)是這演臺上的主角。浩然突然向子煙招著手,讓她上去。子煙一臉愕然,一瘸一拐地上了臺。浩然擁著她說,我要感謝我身邊的這個女人,是她,給了我創(chuàng)作的靈感!
幸福在剎那間排山倒海地向子煙涌來。
演出結(jié)束后,浩然開著車將子煙載到了自己的家。子煙沒說什么,這樣的幸福似乎已經(jīng)無從拒絕。夜色淡淡的,浩然把手挽在子煙的腰上,腰柔得仿若無骨。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在這夜里變得曖昧起來,兩個人不再言語,像蔓藤一樣纏繞在一起,久久無法散去。
他說,是她勾引了我
白天,子煙上班,到了晚上,她就成了浩然的專職模特,浩然把各種各樣的布料裹在她身上,一只靈巧的手上下擺弄幾下,一件漂亮的衣服就出來了。浩然就把子煙抱在懷里,說,只有你,能讓我這樣思如泉涌。
浩然那一段時間出的作品都是飄逸、典雅的深色晚裝,本來嘛,子煙的高貴就適合那樣的薄紗長裙。老總跑來對浩然說,浩然,公司的業(yè)績不斷在下滑,你設(shè)計的那些衣服消費者不買賬呀,你看能不能出幾款有新意的,顏色也別總是太沉。
浩然回到家,翻出了塵封在箱子里的艷色面料,嫩綠、桔黃、胭脂紅……有多久了,沒再用過這樣的色彩,浩然捫心自問,是從遇到子煙起吧,因為子煙的高貴,所以所有設(shè)計的衣服都高貴起來,可他設(shè)計的衣服不是只給子煙一個人穿呀!
晚上,浩然將一塊艷綠的料子鋪到子煙身上,突然就覺得這色彩俗了起來,再換桔色的,也一樣,再換胭脂紅的……浩然頹廢地將料子扔到了地上。
很快,公司就傳出了浩然已經(jīng)江郎才盡,再也設(shè)計不出好樣式的傳聞。老總開始對外正式招聘新的服裝設(shè)計師,雖然浩然還是首席的位置,但他知道,拿不出優(yōu)秀的作品,自己就找不回從前的自尊。
公司里又要開時裝發(fā)布會了,據(jù)說新的設(shè)計師會有一半的作品出演。小鄭又帶來了一大批模特參選,按慣例,還是由浩然來選。于是又有新的模特找機會來討好他,為的是能有個機會走上T型臺。燕寧也是個剛進道的小模特,她嘰嘰喳喳地找到浩然,要一個機會。燕寧蹦蹦跳跳地從門外進來,一件中國藍的棉面短衫,一條藍綠格子的百折短裙,嘴角還嵌著甜甜的酒窩。浩然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這些艷色也可以如此脫俗。
燕寧說,我不要天長地久,只要有機會能走上T型臺,走到眾人之前,讓鮮花和掌聲將我淹沒。浩然沒有拒絕,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要的是激情,相較于子煙的沉重來說,燕寧的無謂讓他覺得輕松。
午夜十二點,浩然還沒有回來,子煙在桌前等著,桌上擺了他最愛的牛扒、紅酒。也許他早已忘了,但子煙卻記得,一年前的今天,他們在公司的T型臺前見了第一面。
牛扒一點一點冷掉,紅酒在晶瑩的高腳玻璃杯里晃來蕩去。子煙知道,浩然今天不會回來了,從他再沒有拿著柔紗在她身上比劃的那一天開始,她就知道,他要走了,因為他需要新的激情來激發(fā)靈感。其實,她一開始就知道自己不會成為一個幸福的女人,因為她總是太執(zhí)著。
第二天,浩然回來了,子煙看到他的草稿夾里畫了一張設(shè)計圖,淺綠的短衫配艷綠的短裙,模特沒有畫臉,卻點了兩個小巧的酒窩。是新來的吧?子煙不露聲色地問,心卻緊緊地揪在一起。浩然一怔,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半天才說了一句,是她主動勾引我的!
艷色的新款賣得很好,老總給浩然加了薪,更重要的是,沒人再敢質(zhì)疑他的“首席”身份,燕寧也如愿以償?shù)刈隽酥餍?,最后待浩然上場時,他們就緊緊擁在一起,浩然會說,多謝自己懷中的這個女人。
浩然對子煙解釋,他和燕寧只是合作關(guān)系,因為只有她才能讓他拿起艷色的筆勾勒出一件又一件漂亮的衣服。子煙不語,她從不去否定他的話,總是一個人坐在桌前,擺好了牛扒、紅酒,等待他的晚歸。
愛,已成往事
燕寧突然就走了,臨走前甚至沒有對浩然說一句道別的話。同事告訴他,最后一次見到燕寧,是在一輛紅色的跑車上,一個腆著肚子的男人牽著她上車的。
浩然的創(chuàng)作就這樣被擱置了,老總一直在催促他出新的設(shè)計,他說,市場不等人,這艷色衣服也就賣得這一季了,聽說,下一季的流行風又是薄紗長裙了。
浩然無語,他知道他已熬不過這一季。
回到家,子煙正在做牛扒,爐火映得她的臉紅紅的。浩然說,自己拿不出老板想要的東西,自己的事業(yè)要完了。
子煙淡淡一笑,問,你的事業(yè)到底是什么,是像條狗一樣跟著老板轉(zhuǎn)嗎?如果下一季你們公司打算賣泳裝的話,我看你就會去設(shè)計泳裝了。
浩然怔怔地看著子煙,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一點也不了解子煙。
第二天醒來,子煙已經(jīng)離開,枕邊有她疊好的衣服,桌上有她買好的早餐,還有一張時裝表演的入場券,券面上赫然寫著:程浩然時裝發(fā)布會。
子煙的突然離開,讓屋子空蕩蕩的,浩然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去聯(lián)系她,因為他和她一起的這段日子里,從來就沒有需要去主動聯(lián)系她,她總是在他最需要的時候適時出現(xiàn)。
開時裝發(fā)布會的時候,有人聯(lián)系浩然去了。去了才知道,這場時裝發(fā)布會是子煙出錢開的,為了這一切,她掏出了自己所有的積蓄。子煙的朋友告訴他,她不希望他的才華因為金錢而埋沒。
主秀是一個像子煙一樣傲氣、高貴的女孩走的,他們說,這個模特是子煙選的。浩然的鼻子一酸,淚就在眼眶里一點點溢出了。
看臺下,浩然看到了子煙,她在如雷的掌聲里環(huán)抱著雙臂,一動不動地佇立著,像一尊雕像,只有被燈光反射成晶瑩的淚水在臉頰間閃爍不止。
浩然牽著子煙的手,說,我明白了,我已經(jīng)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了。
子煙還是那么淡淡的,一如他們最初遇到時的樣子,淺笑著說,不了,我想我們還是陌路的好。我們就像在跳一場愛情探戈,你進的時候我退,而我進的時候你又退了。
一樣東西,變了就是變了,即使重新?lián)碛?,也永遠不會一樣的了。我想,愛情也是一樣。
陌路吧,這樣我會更快樂!
(責編/朱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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