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差南耶是泰國中南旅行社一名年輕的導(dǎo)游,雖然還不到30歲,但卻已經(jīng)有了十幾年的工作經(jīng)歷,算得上是一名資深導(dǎo)游了。在我們到達泰國首都曼谷的第二天,他就向我們許諾,說要帶我們?nèi)タ翠啬虾?。這本來是旅游項目中原先就安排好的,但他還是不止一次地跟我們提起這個項目,仿佛那里頭隱藏著什么巨大的秘密。直到那天我們?nèi)チ虽啬虾?,才知道披差南耶的家就住在湄南河上,是湄南河上水上人家的一個成員。
在沒有去湄南河之前,我們還存在著一些誤會,以為這湄南河與湄公河有著某種淵源關(guān)系,比如說是它的支流或一部分。然而,當(dāng)我們乘著快艇在湄南河上乘風(fēng)破浪的時候,才最終搞清楚,這湄南河與湄公河實在是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兩條河流。如果說它們有什么聯(lián)系的話,除了這兩條河的名稱較為相近,就是它們都一樣的水流湍急、奔騰不息,盡顯了中南半島大河的氣勢。湄南河是泰國境內(nèi)惟一一條流經(jīng)首都曼谷的江河。曼谷市800萬市民的生存全倚賴這條終年奔流不息的大河。
一提起湄南河,曼谷人都會自豪地說:那是我們的母親河。湄南河最吸引人的地方,除了它的壯闊和氣勢,以及熱帶江河所特有的風(fēng)光,就是湄南河上居住著許許多多的水上人家。這些水上人家多半在沿河水面水流稍緩的地方,用木料、竹材和磚石搭建起一座座高于水面的竹木樓,全家人就在這樓上居住。在曼谷的湄南河兩岸,有難以數(shù)計的這樣的水上人家。披差南耶家居住的就是這樣一棟水上建筑。他家的吊腳樓全由粗大的熱帶木料作支撐,上面鋪上了一層厚厚的木板,墻壁也全是用木板構(gòu)成的,屋頂再蓋上一層竹木板材,這就是一棟典型的水上人家的居所了。
披差南耶全家六口人,父母、妻子和兩個孩子。他家祖祖輩輩都是水上人家,不知從哪一輩起,這所房子就建了起來。多少年來,這房子壞了建,建了壞,已經(jīng)不知修建了多少回,終于傳到了披差南耶這一輩。我們扶著房門口的欄桿朝下看,只見咆哮的河水下面,用作支撐的巨大圓木已被洶涌的河水腐蝕得很厲害,上面結(jié)滿了一層厚厚的碧綠的青苔。我們問披差南耶,這里的水上人家都靠什么為生。他告訴我們,水上人家過去都是打魚的,他家的幾戶鄰居現(xiàn)在還以打魚為生。這湄南河上魚多得不得了,永遠也不會打完,這就給水上人家提供了永無止境的生存的依靠。但如今時代變遷了,經(jīng)濟發(fā)展了,有許多年輕人已不甘心像祖輩那樣當(dāng)一個漁民,轉(zhuǎn)而從事其它職業(yè)了。比如說他自己,就當(dāng)上了一名導(dǎo)游。我們觀察了一下他家的設(shè)施,雖然略顯簡陋,但還不算太差,竹椅木桌,藤編家什,木桌上擺著一些還算得上精致的餐具,木板地面上擺放的塑料盆里,幾尾熱帶大魚正在歡蹦亂跳,不時將水花濺到我們身上。臥室里、客廳中,電視機、洗衣機、冰箱和電飯煲等家用電器都有,只是還沒有安裝空調(diào)。我們問披差南耶,在這熱帶地方居住,是否感到炎熱。披差南耶溫厚地笑了笑,他說住在水上,比其它地方要涼爽一些。但泰國一年四季高溫炎熱,住在這竹木樓里還是很熱的,尤其是在熱季里(泰國一年分為三個季節(jié),雨季、熱季和涼季)。他打算今年再賺些錢,明年就安裝一部空調(diào)。我們這才注意到,這里有不少的水上人家已經(jīng)安裝起了空調(diào)。
從披差南耶家出來,我們坐上了游艇,開始在湄南河上航行。此刻正是熱季,雨季剛過去不久,寬闊的湄南河波濤洶涌,更顯出了它壯闊的氣勢。洶涌的巨浪一會兒把我們送上了高高的浪尖,一會兒又跌入深深的浪谷。河面上,略顯渾黃的河水席卷著許多巨大的、被折斷的樹木,發(fā)出驚天動地的吼叫。披差南耶告訴我們,這是上游某一個地段發(fā)生了洪水,洶涌的洪水將樹木連根拔起,再順流而下,最終送入大海。一年四季,湄南河都這樣咆哮著,奔流著,滋潤著兩岸的土地,哺育著勤勞的泰國人民和萬物生靈。我們笑說:這樣一條驚心動魄的河流,卻哺育了舉國信佛、溫良恭儉讓的泰國人民,這倒是一種奇跡呢!披差南耶笑了。就像大多數(shù)泰國人一樣,他的笑從容而自信,溫和而克制。
選自《揚子晚報》2005年1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