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北口城鎮(zhèn)不大,但是寺廟不少,其中北門坡外的楊令公廟最為有名。廟宇前后兩進院落,山門、大殿、享殿、石碑錯落有致。令公楊繼業(yè)端坐正殿,七郎八虎侍立兩旁,彩塑金身、個個魁梧、膀大腰圓。過去,令公廟香火旺盛,只是到了民國初年,軍閥混戰(zhàn),今日奉軍殺過來,明天直系又打過去,把古北口城折騰得雞飛狗跳、民不聊生。
百姓沒有好日子,寺廟自然香火冷落,令公廟院墻坍塌、殿宇窗破頂漏,每到伏末秋初的雨季,主持道長和眾小道士連個干松的睡覺地方都沒有。
話說1924年初秋,秋風挾著苦雨一連多日籠罩著古北口。令公廟內(nèi)偏廈漏雨大殿灌風,眾道士把道長擁在當央,師徒們擠在楊令公金身塑象前的供桌底下苦捱長夜。借著眾徒兒身上的熱氣,老道長剛剛睡著,就覺得身穿綠袍金甲的老令公走下神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明日放晴,你率眾道徒把廟堂收拾利落,我兒六郎要來祭奠,給老夫送香火錢?!钡篱L一激靈睜開了雙眼,身旁的眾徒弟都高一聲低一聲打著呼嚕酣睡,抬頭一看令公也穩(wěn)坐神龕之中。難道是這位老英雄托夢給我呢?道長心里琢磨著,他的六兒不就是上馬殺敵下馬理政、能文能武的楊延昭嗎。這時,寺外一陣陣雞鳴,天亮了,雨還真的停啦。道長趕緊叫醒眾道士,抄家伙拿掃帚打掃寺廟。不管夜間所夢,是真是假,寧可信其有,不可當作無,神鬼的托付不能耽誤。
嘎吱吱,廟門分開兩扇,先邁出廟門的幾個道士一個個大眼瞪小眼,被廟外的情景驚呆了。原來,濃霧之中,古北口南北關(guān)里、三街兩巷、山腳河灘全是一排排支架得整整齊齊數(shù)不清的白色軍帳。除了十字街口、南北城門前有幾個荷槍實彈身背大刀片的流動哨外,不見一個兵士,沒有往日過軍隊的陣勢,雞不啼狗不咬一派寧靜。
這是哪路隊伍呀?不號民房、不占廟宇學校,大雨潮天的露營,沒見過呀!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眾道士正在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瞎猜測呢,就聽打南門坡上傳來噠噠的馬蹄聲響。不大功夫,一行馬隊遠遠的立馬駐足在令公廟山門前。為首的是一位身量魁梧,身著灰布軍裝的大高個兒。他雙手合揖,大步走到道長跟前:“兄弟是奉命討伐奉軍張作霖的第三路軍司令馮玉祥,特來拜謁英雄楊令公的?!?/p>
道長上前一步,口念:“無量佛。馮將軍光臨荒山野寺,貧道不勝榮幸。”說著,頭前引路,陪馮將軍前后兩院、大殿、享殿瞻仰一番。馮玉祥在油漆斑駁的楊令公金身塑象前,燃香叩拜后,謂然一聲長嘆道:“想不到令公寺廟這么破敗,真是冷落了愛國英雄呀。”揖別道長,馮將軍一臉愁緒而去。
當晚,將軍處理完軍務,正要漱洗休息時。突然,右臂刀剜針扎般疼痛起來,他也沒當回事,便和衣睡著了。不料,第二天黎明破曉時,渾身開始滾燙如火碳一般,而且右胳膊紅腫抬不起來了。軍醫(yī)趕忙進帳,一番檢查,發(fā)現(xiàn)右腋窩里長出一個馬蜂窩大小的紅瘡。他建議馮將軍盡早回北京手術(shù),不然感染淋巴就危險了。馮玉祥哈哈一笑:“大戰(zhàn)在即,主帥豈可退陣?此為兵家大忌。此事不可聲張,以免動搖軍心?!彼藥灼娽t(yī)開的藥片后,便雙目微合,依床歇息?;秀遍g老令公楊繼業(yè)頂盔戴甲掀開帳簾走了進來。馮將軍準備起身相迎,令公擺手止住,道:“六兒,延昭。你終日為國為民操勞為父甚感欣慰,此乃天波府我楊家精忠報國之家風。你的病不要緊,一會你去我的廟里面察看,就在你的金身右胳肢窩里面,有個馬蜂窩。你把它取下,文火焙干碾成粉沫,黃酒調(diào)之,抹在瘡上,不出三刻就沒事啦。”說著,伸出大手在馮將軍額頭上摸了一把。這一摸,把馮將軍驚醒了。
馮玉祥帶領(lǐng)馬弁隨從,半信半疑二次到了令公廟。進了大殿,走到靠令公金身右手第三個楊延昭的神象前,幾個人同時發(fā)現(xiàn),六郎右胳肢窩里面果然有一個馬蜂窩,核桃大小,干如紙扎,早已沒有了馬蜂,只是位置隱蔽,未被他人發(fā)現(xiàn)。馮將軍親自動手,小心奕奕取下蜂窩,回到軍帳,按令公所囑,焙干碾粉黃酒調(diào)拌,然后敷在瘡上,只過一夜瘡去病消,將軍心里一高興竟跟幾個年輕力壯的馬弁比起摔跤,右胳膊不但不痛了還平添了神力,幾個小伙子都被摔得土猴似的。
這神秘的過程、不可解釋的現(xiàn)象,都沒躲過兩次陪馮將軍拜謁楊令公的老道長。在馮玉祥出資三千大洋修繕令公廟后,古北口街面上就流傳開了,馮玉祥是老令公楊繼業(yè)的六兒楊延昭轉(zhuǎn)世的故事,三千大洋是孝敬老父的香火錢。
你若不信,就請到令公廟實地考察,至今六郎金身塑象右胳肢窩里,還有一個馬蜂窩被摘下后留下的黑色印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