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謂送鬼

一

彝人心牛的鬼都是美麗絕倫的

她們穿著彩裙 唱著戀歌

被經(jīng)師掛于通向山林的路邊密枝上

二

隨著她們歡快的笑聲消失的

還有文字 那些掛滿詩意之水的人間蜜乘

在她們的彩裙上成為迷人字眼

使許多男人消瘦

進(jìn)而在某個部位畫出蛇形

三

夜里偷木者丁丁的伐聲

砍傷月，亮寂靜的表情

一些嫩樹枝被踐踏

人類的暗影在嫩枝倒入大地之時產(chǎn)生

四

這片土地

每一塊石頭都被咒詞唱過

你可看見無數(shù)行走的影子

來往于陰陽之間

他們用石頭作行走的食物

獨 思

一

我已習(xí)慣

在黃昏路過墳地與蒼茫曠野

我已習(xí)慣

在胸懷中裝入那些高大的杉樹

二

在這火焰與經(jīng)文聲密集的天空之下

我的胡須不覺已存集了古舊的煙火

他們在我的靈魂中點燃一堆火

給我講述一群人在山中已生存了三千年

三

我是另一種彝人

必須靠呼吸松香氣息生存

必須靠綠色的枝葉撥弄眼珠

必須靠咒詞與經(jīng)祭催眠

必須靠蕎子與洋芋占領(lǐng)食腸

必須靠野風(fēng)打進(jìn)骨頭擦出許多銅星

四

山粱在我腳掌的磨礪中發(fā)出光澤

山梁和我像兩把劍互相注視

以吸進(jìn)對方堅硬的陽光與劍氣

五

常在我頭頂走過那些美麗絕倫的裙

她們說她們到東方之海去迎接日出

莫 尼

之一

我看見跳動的姿態(tài)就是開花

就是那彎銀月摘在手上給更多的族人姐

妹們看

之二

頂破那片男性經(jīng)文密集的天空

使世界除了黑色的石頭 還有五彩的銥雪

之三

大涼山的許多山脈都被占卜過

許多男人靠在這些山上便感覺女人之味

梗她們寂寞的毛孔流出清泉

之四

枝葉一片片長向天空

老人和孩予在枝葉下手捧初日

滾動笑意

之五

你是太陽王的女兒

你的彩裙鍍滿黃金的顏色

在你消失的山崗

醒來的羊與石頭

碰響著甜密

之六

雷電霹靂年時

你在山頂收集死亡之蟲

電閃之間

人世邪惡一目了然

之七

很久以前的一個深夜

你在寂靜中磺悟自己成為神使

很久以后的一個深夜

你在寂靜中看見自己消失的美麗

之八

那人成為經(jīng)卷中沉悶的字句

經(jīng)卷之外

遺落一件新娘出嫁的彩裙

注：奠尼，即女巫。

皮鼓之舞

一

神烏在山寨傳出聲音的翅膀

二

石頭在鳥的身后如云飄浮

三

敲

就是飛

就是離地九萬八千里與神界親人們

站在一起

四

皮鼓舞動群山

群山舞動歲月

使泥土滾動燦爛的洋芋

五

牧羊人

將清風(fēng)喂進(jìn)羊肚

神使

將溪水清澈地淌在戎仰舶血管

六

一人的心跳就是萬人的心跳

七

紅火燃燒

群鬼四竄

純白的雪在山頂眺望災(zāi)難

八

一塊骨頭加一塊骨頭

就是山性的艱硬

九

如果將羊皮鼓與巫師與大涼山

放進(jìn)城市這個巨大的黑洞

男人的名字將從野性的胡須上

彈出群狼

十

羊皮鼓靜止的時候

寨子中來去的人都掏出干凈的心

在相互照耀

注：皮鼓為巫師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