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譯葉曦

20世紀初，美國紐約，隨著大量貧困移民的涌入，貧民窟不斷增加，傳染病肆虐，生存環(huán)境日益惡化，許多兒童被諸如腹瀉之類的腸道疾病奪去生命。除此以外，肺結核、百日咳和白喉也在紐約大肆流行。

相比之下，位于長島的牡蠣灣儼然是另外一個世界，這里是紐約富人們的度假勝地。但是突然間，這個權貴們的樂土也變得脆弱不堪。一個富豪家中出現(xiàn)了致命的疾病——傷寒。傷寒是一種傳染性極強的疾病，然而，這種本應只屬于貧民窟的傳染病是怎樣溜進富人區(qū)的呢?

病情突襲

1906年8月，在長島牡蠣灣畔的一座豪華度假屋里，一個名叫瑪格麗特·沃倫的小女孩感染了嚴重的傷寒。雖然她得到了最好的照料，但病情卻絲毫沒有減輕。人們惟一能做的事，就是采用各種辦法降低她的體溫。這家人帶著傭人來到長島度假，租住在這所位于海邊的高級住宅里。不久以后，女孩的母親、兩個女傭、女孩的姐姐，最后是園丁——又有6個人相繼病倒。說也奇怪，除了他們之外，這里沒有人染上這種病。

在20世紀初，世界上人口最密集的地方要數(shù)紐約的東下城，那里的人口密度甚至超過了印度的加爾各答。但是那里卻僅僅擁有極其簡陋的排水系統(tǒng)，同時也缺乏基本的衛(wèi)生設施。每年，像天花、肺結核、白喉和傷寒這樣的傳染病要害死數(shù)以千計的人。

傷寒是紐約和其他一些城市的流行病，特別是在19世紀末和20世紀初的這段時間里，僅在紐約每年就會新增4000名傷寒病患者，其發(fā)病后的癥狀非常嚴重持續(xù)幾周的高燒、頭痛、腹瀉和精神狂亂。死亡率超過10％。然而，直到20世紀初，仍沒有出現(xiàn)能對付這種疾病的抗生素和大夫。

不過，這種疾病的起因已經(jīng)不再是一個謎。早在30年前，科學家路易斯·帕斯特就發(fā)現(xiàn)導致這種疾病的元兇是一種肉眼看不到的細菌。這種細菌屬于沙門氏菌的一種，寄生在腸道內，并隨著糞便到處傳播。1892年，紐約成立了美國第一個致力于保護公眾健康的細菌學實驗室。新興的細菌學譜寫了科學史上全新的一頁，它讓人們通過顯微鏡看到了前所未見的東西，知道一旦診斷出某人感染了傳染病應該怎么做，以及怎樣防止疾病感染更多的人。

在牡蠣灣這個連羅斯?？偨y(tǒng)都會光臨度夏的勝地，傷寒的威脅讓所有人都心驚膽戰(zhàn)。每個人都在四下顧盼，試圖發(fā)現(xiàn)可疑的分子。專家受命前往調查，他們深知傷寒病的起因在于不干凈的食物和飲水。他們首先懷疑房間管道的涂料污染了飲用水，但化驗的結果卻是否定的。他們又檢測了本地出產的貝類，試圖找到海灣被污染的證據(jù)，結果同樣令人失望。他們還檢測了牛奶，但也沒有發(fā)現(xiàn)細菌的蹤影。這場傷寒爆發(fā)的源頭成了一個謎。

端倪初見

盡管牡蠣灣的傷寒病人逐漸康復，但陰云仍然籠罩著沃倫一家租住的那所豪宅。豪宅的主人湯普森擔心自己的房子將來再也租不出去，于是他決定找出事情的真相。1906年冬天，湯普森求助于37歲的醫(yī)生喬治·索伯。索伯在治療傷寒病方面有著豐富的經(jīng)驗，而且他也同樣希望能找到這次爆發(fā)的原因。索伯欣然接受了湯普森的委托，開始重新審視原來的調查報告，試圖從中找到蛛絲馬跡。但讓他失望的是，他沒能從以往的調查中找到突破口。于是，他將注意力轉向了住在這所房子里的人。

他訪問了沃倫家的每一個人。為了確保沒有人被遺漏，他向其中一個傭人核實住在這所豪宅里的人數(shù)。這立刻提醒了這個傭人：那一年的夏天，沃倫家的廚師——一個名叫瑪麗的女人在事發(fā)后不久就走人了。

索伯發(fā)現(xiàn)，在傷寒病爆發(fā)的前三周沃倫家更換了廚師，而所有的病人都是在新廚師瑪麗到來后被感染上的，因為傷寒在發(fā)病前有三個星期的潛伏期!索伯找到了第一個線索。

一個身患傷寒的廚師傳播疾病的方式可能是在上完廁所后，其他人接觸到他(她)留在洗手間的病菌而被傳染；或者是食物沒煮熟，從而讓病菌得以存活。有一個星期天，瑪麗做了一份人見人愛的甜點：用鮮桃點綴的冰激凌。索伯醫(yī)生認為，當時瑪麗可能沒有清洗雙手，或清洗得不徹底，從而將疾病傳給了眾人。

37歲的瑪麗是一個來自愛爾蘭的移民，在紐約靠為富人家干活為生。索伯立即設法尋找她。介紹她到沃倫家打工的職業(yè)介紹所并不知道她的行蹤，但他們告訴了索伯一些有關瑪麗前幾任雇主的情況，這令索伯大吃一驚!

10年中，瑪麗為八個家庭工作過，其中六個家庭都出現(xiàn)了傷寒病人。也就是說，她在這些年里一直在傳播傷寒，而自身卻沒有一丁點發(fā)病的跡象。這怎么可能呢?

索伯回憶起10年前讀到過的德國科學家羅伯特·康馳寫的一篇論文?？雕Y發(fā)現(xiàn)有一個面包師傳播傷寒，但自己卻沒有發(fā)病。康馳稱他為“健康帶菌者”。如今，這種情況是否也出現(xiàn)在了瑪麗身上?

索伯意識到，他正身處醫(yī)學和醫(yī)學史研究的尖端前沿。假如索伯的推測沒錯的話，這位瑪麗廚師將是美國第一個被確診的健康傷寒攜帶者。這無疑將是一個重大的發(fā)現(xiàn)。

為了證實這一切，索伯需要獲得瑪麗身上的樣本。1907年3月，他得到消息，瑪麗正在為家住公園大道的一家人工作，而傷寒已經(jīng)在這個家庭出現(xiàn)——一個女傭住進了醫(yī)院；家里惟一的孩子在瑪麗的照料下已經(jīng)病得奄奄一息。

拒不合作

索伯原以為瑪麗會樂意知道真相，并能夠配合他進行調查，但是他們的面談卻充滿了戲劇性。索伯試圖說服瑪麗面對她充當了傷寒傳播者的事實。并且提供尿液和血液樣本進行檢測。但是沒有料到，他的一席話激起了瑪麗強烈的反應?，旣愓J為，索伯沒有提到那些她曾經(jīng)工作過、卻沒有出現(xiàn)傷寒的家庭——比如在有一家，她曾和孩子們共居一室，卻并不曾給他們帶來任何的麻煩。

“假如某人身患某種疾病，他(她)就有可能傳染給其他人”，這個概念在當時還相當前衛(wèi)。當一群科學家告訴你原來聞所未聞、甚至肉眼都無法看見的細菌就是疾病的元兇時，你到底是信還是不信?同那個時代的大多數(shù)人一樣，瑪麗也無法理解這樣的事實。

在19世紀，人們還以為疾病來自于神秘的下水道，來自于惡臭和沼氣。隨著移民涌入城市，垃圾和各種污穢堆滿社區(qū)。每十年人口就增長一倍，然而公共服務卻無法與之匹配。紐約城充斥了15萬到20萬輛馬車，每天一匹馬產生的25磅糞便成了公共衛(wèi)生的頭號問題。一年365天，20萬匹馬產生的肥料讓這座城市變得骯臟不堪。沒人收集的垃圾、動物的尸體、后院的雜物、堵塞的下水道和家庭廢物使人無法忍受。清理城市成為了一項圣戰(zhàn)。1895年，衛(wèi)生部門宣稱“清潔和基督一樣神圣”，還招募人員組成了一個街道清掃隊。索伯正是其中的一員。

索伯站在新科學的前沿，如果瑪麗是傷寒帶菌者這個猜想被證實的話，

將為細菌學的可信度帶來新的注解。一個偶然的機會，索伯發(fā)現(xiàn)了瑪麗和她同居男友布雷霍夫的行蹤。布雷霍夫在一個酒吧上班，為人還算和善。他友好地接待了索伯，還讓索伯到家里做客。他們住的房間無比骯臟，散發(fā)著惡臭，他們還養(yǎng)了一條兇猛、邋遢的狗，而布雷霍夫本人還是一個酒鬼。所有這一切，就這樣真實地呈現(xiàn)在索伯的面前。

索伯對布雷霍夫采取了一些手段，從某種程度上激起了他接受檢測的欲望。索伯再一次嘗試說服瑪麗跟他到醫(yī)院做檢測，但他的人際溝通能力比不上他在流行病學方面的成就?，旣愂且粋€強悍的愛爾蘭移民，她原在愛爾蘭過著自由的生活，卻來到了一個輕視她，對她這樣的人抱有偏見的社會。愚蠢、醉酒、骯臟、無法融入主流社會，在美國這些貧困移民不得不變得強悍。

瑪麗家鄉(xiāng)的生存條件非常惡劣，每年都會爆發(fā)瘟疫。她吃著粗略加工的土豆長大，沒有盤子和刀叉。1883年她和叔叔嬸嬸移居紐約，不久以后，她的親人離開了人世。事后，她總是形容她自己是“美國的孤人”。

她洗過衣服，做過裁縫，當過清潔女工，拉過煤，幾乎所有低層的工作她都做過。后來她學會了做菜，以及怎樣管理好廚房。很明顯她很擅長做這樣的工作。以后的時間，她一次又一次地被富裕人家雇用。

廚師在傭人中的地位最高?，旣惓３２粌H僅是一個廚師，實際上還扮演著管家的角色，并且深受信任。但瑪麗的顧主根本沒有料到他們的廚師會給他們帶來傷寒。索伯深感自己責任重大。一旦條件成熟，瑪麗將造成疾病的大流行。但問題是索伯沒有權力強迫瑪麗合作。

強制隔離

紐約城市衛(wèi)生委員會的委員比格斯負責領導對付傷寒、麻疹、流感、白喉和肺結核這些傳染病。委員會保證用科學和公共衛(wèi)生手段清除疾病。在這場戰(zhàn)斗中，工作人員有權進入貧民區(qū)對居民進行接種預防，讓感染人群呆在家中，不得外出，甚至可以用武力手段強行隔離那些不愿合作的病人。

索伯在比格斯面前列舉了瑪麗的事實，并建議立即將她拘押做采樣調查。因為雇傭瑪麗的那家人的女兒已經(jīng)死于傷寒，比格斯答應了索伯的要求，下令瑪麗必須接受檢查。但是，當衛(wèi)生部門的工作人員在警察的協(xié)助下準備帶走瑪麗的時候，卻遭到她的強烈反抗，并且還讓她一度逃脫。讓工作人員頭疼的還有那些和瑪麗一起干活的傭人們，他們拒絕透露有關她的任何事、任何消息。工作人員幾乎搜遍了每一個角落，結果還是一無所獲。就在他們準備放棄的時候，有人在后廊一個堆滿垃圾箱的門后發(fā)現(xiàn)了瑪麗。經(jīng)過一番勸說，工作人員最終強行將她帶到威拉德·帕克醫(yī)院(一個專門給窮人呆的傳染病院)，并將她關在病房里和那些傳染病人呆在一起?，旣愂且粋€清白的人，卻被當成無賴、罪犯，遭受粗暴的對待，這對她而言的確是一種侮辱。

在紐約剛建成的細菌實驗室里，科學家用最先進的儀器和技術對從瑪麗身上取得的樣本進行了化驗。最終得出的結論正如索伯醫(yī)生所懷疑的那樣，瑪麗果然是個傷寒病菌攜帶者。但是為什么連瑪麗都不知道自己患上了傷寒呢?那只是因為她自身沒有具備足夠的條件來誘使其發(fā)病，以至于她還一直以為自己不過是患了感冒。

在大部分傷寒病例中，人的身體作為微生物戰(zhàn)斗的戰(zhàn)場，勝負總是一目了然。如果病菌贏了，病人就只有一死；反之，如果人體免疫系統(tǒng)贏了，病菌則會消失。但是，在健康的病毒攜帶者身上卻不然：病毒攜帶者的免疫系統(tǒng)保護著人體不讓病菌肆虐，但同時病菌又能在人體內繼續(xù)存活。比如瑪麗，她雖沒有傷寒病的病癥，但是她的傳染性卻和其他傷寒病人是一樣的。

瑪麗的故事在當時轟動一時，“傷寒瑪麗”這個名字常常出現(xiàn)在報紙的頭版頭條。應瑪麗的要求，衛(wèi)生部們隱瞞了她的完整姓名，但同時也隱瞞了她是被逼無奈的事實?，旣惓鲇趯ψ陨碓馐艽直┐龅膽嵟?，一直拒絕與索伯合作，這其實是不難理解的。但是，除了將瑪麗隔離起來，他們還能怎么辦?總不能再讓她回去重操舊業(yè)吧?!公民個人的自由有時不得不服從于公共利益。因此，為了大部分人的健康而剝奪某個公民的自由，應該是能夠得到公眾的理解的。

暫獲自由

北兄弟島距布朗克斯南海岸約幾百米，濱河醫(yī)院——紐約最大的隔離區(qū)就坐落于此。這里的病人大多是肺結核患者，他們會一直呆在這兒，直到他們痊愈或者死去。這是一個可怕的地方，充斥著虛弱的傳染病患者。而瑪麗，這個無論誰都不會懷疑她的健康的人，卻被送到了這里，被幽禁在島上的一個小屋內，從此與世隔絕。

并非所有人都認為對瑪麗的監(jiān)禁是合理的。一些有聲望的科學家對此就持反對態(tài)度，他們知道瑪麗是一個病毒攜帶者，也清楚她所能帶來的危險，但他們認為只要讓瑪麗換個不需要她燒飯的工作，她就不會再威脅到任何人?？墒切l(wèi)生部已鐵了心不放瑪麗走，所以醫(yī)生們只能盡力開發(fā)各種新藥及新的治療方法，希望能治好她，可惜的是瑪麗并不配合?，旣惒⑽淳痛肆T休，她不斷地給索伯醫(yī)生寫信，乞求得到自由。可是兩年過去了，一切還是沒變，瑪麗仍舊被囚禁在這個島上，她感到越來越絕望。直到1909年6月，瑪麗和她的愛爾蘭律師向紐約高等法院提起上訴，要求得到釋放。她的理由很簡單：她從來沒有得過傷寒，所以不可能傳染給任何人，而且她從未出過庭，對她的囚禁是不符合法律程序的。

后來，《紐約人》雜志上發(fā)表了一篇文章，講述了瑪麗的故事。在這篇文章里，作者坦言他們至少發(fā)現(xiàn)了50個病毒攜帶者，但是惟獨瑪麗被囚禁了。為什么衛(wèi)生部會讓另外49個帶菌者“逍遙法外”呢?其實當他們混跡于紐約的人群中時不會造成危險，只是瑪麗碰巧是一個廚子，所以她就很容易傳染給其他人。1909年7月，瑪麗來到紐約高等法院進行抗辯，這是她兩年來頭一次離開北兄弟島。在法庭上，衛(wèi)生部始終堅持自己的立場，并極力申辯：有實驗結果表明瑪麗確實是病毒攜帶者，因此她對公眾健康是一個嚴重的威脅。而瑪麗為這場官司也做了充分準備。數(shù)月前，她讓她的男朋友布雷霍夫親自將她的樣本送往曼哈頓的費格遜實驗室做了化驗，化驗結果與衛(wèi)生部的完全不同，樣本里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傷寒病菌。偶爾在健康病毒攜帶者的樣本中可能發(fā)現(xiàn)不了病菌，這也許可以解釋這個化驗結果，因此最高法院還是和以往一樣站在公共衛(wèi)生部的一邊，駁回了瑪麗的上訴。

事實上，當局對瑪麗進行隔離的決定應該是無可非議的。公眾擁有同威脅自己健康甚至生命的人隔離開的權力。正如今天我們面對某些疾病(譬如多重抗藥性結核病、艾滋病和非典型性肺炎)的時候，為了保護公眾健康，仍然只有犧牲某些患者的人身自由，將其隔離起來以防疾病的再度擴散。但是“傷寒瑪麗”卻是一個極端的例子，因為她沒有發(fā)病，她是健康的。她甚至認為自己只是當局為了討好那

些有錢人，向他們證明他們的健康利益得到了政府的“有力保護”的犧牲品。

衛(wèi)生部門中還是有少數(shù)人為囚禁瑪麗而感到憤憤不平。屈于種種壓力，紐約衛(wèi)生部提出只要瑪麗隱姓埋名并從此離開該州，就不再囚禁她。但瑪麗卻堅決不愿接受以這種方式換來的自由。到了1910年，瑪麗終于轉運。紐約市聘用了一個新的衛(wèi)生專員——恩斯特·雷德勒。雷德勒是一個極富同情心的人，他同意釋放瑪麗，但前提是瑪麗必須定期向有關部門報告，并且不能再做廚師的工作。他甚至還為瑪麗安排了一份洗衣女工的工作，這雖然是女性工種中收入最低且異常辛苦的工作之一，但是這份工作可以使瑪麗避免將傷寒傳染給他人。

瑪麗獲釋后不久，她的男友布雷霍夫就死了，光靠她自己一個人，生活幾乎難以為繼。衛(wèi)生部從1910到191 3年都清楚掌握著瑪麗的行蹤，但是到了1914年瑪麗卻“人間蒸發(fā)”了。這時，衛(wèi)生部的官員們面臨著另一個更為棘手的問題，他們漸漸意識到至少有3％的傷寒癥痊愈者都成了病毒攜帶者，這個數(shù)目是龐大的，衛(wèi)生部不可能等每個傷寒病人痊愈后挨個進行化驗，因此他們就把焦點集中在食物處理人員的身上。衛(wèi)生部隨后通過了一項決議，即紐約市內的任何食物處理人員必須定期接受體檢。對合格者衛(wèi)生部將制發(fā)健康卡，以便規(guī)范管理。然而通過這種途徑，他們僅發(fā)現(xiàn)了少量病毒攜帶者，大部分攜帶者都躲過了檢查。

一個象征

1915年3月，傷寒癥侵襲了著名的斯諾尼婦科醫(yī)院，共有25名醫(yī)生、護士和醫(yī)院的工人被感染，并造成兩人死亡。院方當即找來了喬治·索伯，他通過辨認筆跡才知道這位散播傷寒病毒的醫(yī)院廚師布朗夫人其實就是當年失蹤的“傷寒瑪麗”?，旣惷髦约菏莻【鷶y帶者，為什么還要做廚師呢?究竟是為了報復，還是生活所迫?衛(wèi)生部的探員跟蹤瑪麗來到她在皇后街的住處。瑪麗面對他們顯得十分平靜，似乎早就知道他們會來，探員們帶她走的時候她竟沒有一點反抗與掙扎。但是，面對這么一個名字等同于可怕疾病的女人，人們已經(jīng)很難再對她抱有同情心了。

瑪麗被再度幽禁到北兄弟島上。和第一次不同的是，她開始漸漸適應這里的生活，還和這里的一些醫(yī)生、護士成了朋友。就這樣過了三年，衛(wèi)生部開始允許瑪麗偶爾乘船回紐約探望朋友什么的，但是必須準時返回島上。就在瑪麗被隔離的這段期間，衛(wèi)生部對待病毒攜帶者的政策也變得更為靈活。原來作為食物處理人員的攜帶者，有機會接受再就業(yè)培訓或者由政府發(fā)給停業(yè)補助；即便是不合作的攜帶者，也不會再受到像瑪麗那樣的待遇。

瑪麗仍舊是一個傷寒病毒攜帶者，隔離中的她還在濱河醫(yī)院得到了一份實驗室技術員的工作。在北兄弟島上度過了26個春秋之后，瑪麗于1938年逝世，享年69歲。她曾經(jīng)傳染傷寒給47個人，其中有三個人死了。但是瑪麗一直不愿接受這個事實。

從那時起，隨著衛(wèi)生條件的不斷改善，傷寒癥也日益消失。十年之后，能夠治療瑪麗這樣的病毒攜帶者的抗生素誕生了。但是，與此同時，隨著越來越多的新的致命疾病不斷出現(xiàn)，以至于一個世紀以前最初由瑪麗引起的問題又再度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我們怎樣才能在不踐踏患病公民的個人合法權利的前提下行使公共衛(wèi)生權力?

盡管瑪麗早已被人們遺忘，但“傷寒瑪麗”卻沒有，她依然是一個有力的象征，象征著我們對疾病的恐懼，象征著我們對為了保護自身，究竟能把措施采取到何種地步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