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穎

2005年4月30日，家住安徽省合肥市琥珀山莊的北京外國語大學(xué)女大學(xué)生陳媛媛來到合肥市一家醫(yī)院整形外科，一遍又一遍對各種整形項目詳細詢問，從眼睛到鼻子，從隆胸到抽脂，甚至疤痕修復(fù)。面對眼前這樣一位個子高挑，容貌姣好的女孩子，有多年整形經(jīng)驗的王醫(yī)生實在看不出她哪里需要大動干戈。王醫(yī)生想，是不是遇到了行業(yè)探子，可又覺得不像。于是，他試探地問：“姑娘是替別人咨詢的吧，最好讓她本人來?！?/p>

陳媛媛的眼睛紅了，許是積壓在心底的陰霾太深、太濃，她的眼淚奪眶而出。陳媛媛告訴醫(yī)生，她是替母親咨詢的，她要母親整容，目的是為了呼喚離家越走越遠的父親回家。

女大學(xué)生勸母整容，意在挽回一個完整的家的消息不脛而走。南京、上海等幾家大型整形醫(yī)院紛紛表示愿意免費為王潔做手術(shù)。同時，網(wǎng)上也開展了較為熱烈的討論：王潔用醫(yī)學(xué)手段改變自己的形象，能喚回愛人嗎？女大學(xué)生勸母整形，是否注重了外表美而忽視了內(nèi)在美……

2005年5月6日，陳媛媛和母親接受了記者的獨家采訪。面對多種聲音，陳媛媛和她的母親都在堅持著。她們說：寧可做過！

一場大火，她受傷的不僅僅是身體

十幾年前，陳維志從部隊轉(zhuǎn)業(yè)到了合肥市的一家園林公司上班。陳維志的愛人王潔在合肥市郊區(qū)的一所小學(xué)任教，女兒媛媛一直跟隨著母親，一間放教學(xué)器材、廢舊桌椅的大房子被簡單地用木板分開，這就是她們簡單的家。

一天晚上，王潔像往常一樣給女兒講故事。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有人喊救火，不一會兒，王潔和女兒已被大火包圍了。王潔把女兒抱在懷里，向門口沖去。

就在王潔還沒有回過神的時候，隱約聽到隔壁那位半身癱瘓的退休教師在呻吟。于是，她毫不猶豫地又沖進火海。老人得救了，可王潔卻留下了永遠的傷痕。她的胸部、小腹部、臉部、手臂都有不同程度的受傷。經(jīng)過治療，王潔的左半臉一直或明或暗地留下一道疤痕，手臂更有許多如蛇行的印記。尤其是胸部和小腹部一條條蜈蚣似的疤痕，叫人看了忍不住渾身起雞皮疙瘩。

隨著城市綠化建設(shè)的勢頭越來越猛，1996年年初，陳維志和他的一位同事白曉莉離開了單位，成立了“維莉林園花木設(shè)計施工公司”。公司成立的當(dāng)年，陳維志和白曉莉就賺了20多萬。漸漸地陳維志成了合肥私企中小有名氣的人物。

在王潔意外受傷以后，陳維志就覺得有愧于妻女。于是，1997年底，陳維志把王潔和女兒接到了合肥。

王潔和女兒剛到城里那陣子，陳維志基本上天天晚上回來。雖然他不和王潔睡一張床，可王潔也早習(xí)慣了。王潔想，這怨誰呢？誰叫自己一身疤看著叫人惡心?？捎幸淮危惥S志多喝了酒，在一陣胡言亂語后爬上了王潔的床，關(guān)了燈，三下五除二地發(fā)泄完。對長時間不過夫妻生活的王潔來說，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獨身?？删驮谀谴侮惥S志發(fā)瘋似的折磨自己以后，她覺得自己并沒有失去對性愛的渴望。她想，丈夫能多陪陪自己就好了。于是，王潔開始注意陳維志的行蹤。

從未去過丈夫公司的王潔，在第一次去維莉公司時被門衛(wèi)攔下了。門衛(wèi)問：“你找誰？”

“我找你們經(jīng)理陳維志?！?/p>

“陳總出差了，他就是在公司，你也要預(yù)約呀?！?/p>

“我是她妻子?！?/p>

這時，門衛(wèi)上下打量了一下王潔，笑著說：“往前走400米就是精神病院，你去檢查檢查看看腦子有沒有問題。”

門衛(wèi)這時已斷定王潔是一個頭腦有問題的人，不容分說，把她往門外推,還邊推邊說：“公司哪個不知道陳總馬上就要和白總結(jié)婚了……”

門衛(wèi)的話如同千鈞棒打在王潔的頭上，可王潔沒有被這一棒打倒，她忍住悲憤，決心把事情真相搞清楚。

百萬支票搭配一紙協(xié)議讓她摔門而出

陳維志和白曉莉的合作在生意場上風(fēng)云叱咤，時間久了，自然也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一次，陳維志告訴白曉莉，他一直不敢正視王潔的身子，偶爾和她發(fā)生關(guān)系也是關(guān)著燈。

一開始，白曉莉還勸陳維志，“她是為救人才落得這樣，你這么嫌棄她是不道德的?！笨珊髞?，這位中年喪夫的女人還是沒能擺脫男歡女愛的纏繞。

一次，白曉莉與陳維志出差到了上海，在順利簽完一筆合同后，陳維志高興地把白曉莉抱起來舉過了頭。他說：“曉莉，你晚上開個清單，明天我?guī)闳ド虉?，一樣一樣給你買?！?/p>

晚上，曉莉推開陳維志的門，陳維志問：“曉莉，清單拿來呀?！睍岳蛞幌伦訐涞疥惥S志的懷里，說：“清單寫在我身上，你看吧…… ”

那一晚，這對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精神與身體已完完全全地充滿。

不久，白曉莉懷孕了。作為女人，白曉莉想要名分，想要一張大紅的證書，可這就意味著王潔在此之前必需要得到另一張證書。

這時的白曉莉已經(jīng)完全聽不得陳維志說“放一放，過一段時間”的勸說了。她決定找王潔當(dāng)面談，她要讓王潔成全她和陳維志。她甚至想，可以拿出100萬來補償王潔和她的女兒。

2004年5月的一個星期天，陳媛媛在家復(fù)習(xí)準(zhǔn)備高考。午后，王潔接了一個電話出去了，回來就不聲不響進了廚房。吃飯的時候，媛媛看著低頭一個勁扒飯的母親，越看越覺得不對頭。那晚，媛媛留心母親收拾了碗筷就進臥室了。

夜深了，媛媛忽然隱約聽到哭泣的聲音，是媽媽的哭聲，然后她聽到一個男人近乎兇惡的聲音：“你難道不知道媛媛就要高考了？你還去找她，你拿什么跟她比，也不拿鏡子照照你的臉……”媛媛一動都不敢動，聽著這近乎從地獄發(fā)出的聲音，居然是父親，那一夜媛媛覺得她們的家又一次被大火包圍了……

接下來的兩個月，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全家一起進入媛媛高考備戰(zhàn)狀態(tài)。陳維志在家吃飯的時候也似乎多了，王潔偶爾也露出微笑?？墒牵骆轮栏改甘窃谘輵?。

王潔在這段時間加入了基督教會，在女兒高考結(jié)束后，王潔就經(jīng)常在教堂一呆就是大半天，她的床頭也擺上了一大摞圣經(jīng)什么的。

這天，王潔一早又去了教堂，媛媛一個人在家閑著無聊，就去翻母親床頭的圣經(jīng)，無意中，媛媛看到了母親的日記，她下意識地打開。

在一則日記里，母親寫道：他有一個多星期沒有回家，我跟蹤他，看見他真的是和那個姓白的女人在一起，那個女人的確長得很漂亮，他和她拐進了一個住宅區(qū)……

陳媛媛一頁一頁地翻著媽媽的日記，當(dāng)“2004年5月12號”這幾個字出現(xiàn)在眼前時，她想起了媽媽那天接到一個電話出去后回來憂傷的樣子。媛媛要知道那一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那天，王潔是接到白曉莉的電話出去的。白曉莉以外面講話不方便為由把王潔請進了包廂。白曉莉點了兩杯咖啡，然后不緊不慢地打開事先準(zhǔn)備好的碟片，屏幕上是兩個赤裸裸的男女，原來這是白曉莉和陳維志的床上戲。王潔捂著臉不愿看這齷齪的鏡頭，站起來就要離開。這時，白曉莉從包里拿出一張100萬的現(xiàn)金支票和一張協(xié)議書。看著眼前這個財大氣粗、桀驁不馴的女人，王潔一句話也沒有說，跌跌撞撞地跑出包廂。

看到母親傷痕累累的身體女兒頓生奇想

2004年8月20日，陳媛媛被北京外國語大學(xué)錄取。在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媛媛?lián)涞侥赣H的懷里痛哭了起來，媛媛為這個眼看就要破碎的家傷心，更為母親無奈的愛難過。

2005年春節(jié)前，媛媛忽然想看看媽媽受傷的身體，于是趁媽媽正在洗澡的時候，她叫喊起來：“媽媽，快開門，我要上廁所，快點，快點?！眿寢尨蜷_了門，媛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媽媽身上那些渾濁的大大小小的疤痕，媛媛呆住了，眼淚在眼圈里打轉(zhuǎn)……

王潔洗完澡，媛媛輕輕地說：“媽媽，這是我長大之后，第一次認(rèn)認(rèn)真真地看您的身子，我覺得您五官和體態(tài)都漂亮，要不是那一場大火，您一樣是個漂亮的女人。爸爸是一個十分注重外表的人，如果沒有那些看了讓人心怕的疤痕，爸爸可能不會是今天的樣子?！?/p>

這一夜，媛媛無法入睡，她要想辦法挽救父母的婚姻，她要挽救這個家。

2005年春節(jié)期間，陳維志與女兒陳媛媛有兩次面對面的長時間交流。

第一次是大年初二下午，媛媛把母親的日記遞給父親，陳維志先是愣了一下，還是翻看起來。媛媛看得出父親還是有些感動的，點煙的時候，手分明在顫抖，他有些難過。

很久，陳維志對女兒說：“你母親是個好人，我曾經(jīng)也一直對她不錯……即便以后離婚了，我還是會好好照顧她。你放心，我不會讓她生活上受委屈?！?/p>

他嘆了口氣，繼續(xù)說：“你現(xiàn)在上大學(xué)了，也要為我考慮考慮，你老爸也不容易呀。總不能讓我一輩子都面對……”父親的話停住了，媛媛知道爸爸想說什么。

“孩子，你老爸一生除了愛你，就是愛面子?！?/p>

“愛面子？媽媽在學(xué)校教書的時候傷過你的面子？媽媽把我拉扯大，我考上了大學(xué)，傷了你的面子？！”

媛媛的話像從扳機里射出的一串子彈擊中了父親，此時的他忽然發(fā)現(xiàn)女兒長大了……他只能使勁地吸煙。

媛媛冷靜下來說：“今年的12月6號，我就18歲了。我希望12月6號之前，我還有個完整的家?！标惥S志很長時間不說話，他一來不想傷女兒的心，二來他也對白曉莉挑釁王潔的行為有意見。權(quán)衡之后，陳維志把手里的煙頭用力按滅在煙灰缸，狠狠地點點頭，說：“老爸答應(yīng)你！”

第一招奏效，陳媛媛抓住機會，于第2天亮出第二招。

媛媛說：“爸爸，假設(shè)媽媽的容顏能恢復(fù)到大火之前的樣子，你還會嫌棄媽媽嗎？”陳維志想也未想隨口說道：“那我肯定不會嫌棄！”于是，媛媛緊追不放，拿出事先準(zhǔn)備的“意向書”要爸爸簽字。媛媛在意向書中寫到：

第一，媽媽在整容整形后，如果能恢復(fù)到受傷之前的模樣，爸爸應(yīng)無條件放棄離婚計劃；

第二，在第一條成為現(xiàn)實后，爸爸必須從公司撤除全部股份，完全斷絕與白曉莉的關(guān)系；

第三，爸爸如違背條款，女兒將登報聲明斷絕父女關(guān)系；

第四，媽媽是否同意手術(shù)，由女兒負責(zé)，手術(shù)所有費用由父親承擔(dān)……

看完意向書，陳維志先是一驚，心想，女兒哪里來的這鬼點子。他笑笑說：“媛媛你這是將爸爸的軍，我要是不同意，你就和我斷絕父女關(guān)系，這一條你打在爸爸的軟肋上。媛媛啊，爸爸不能沒有你啊……”看得出，意向書的第三條是促使陳維志簽字同意的關(guān)鍵所在。

2005年的春節(jié)一過，陳媛媛先是有意識地找些整容材料給母親看，然后話題就落到實處。母親不加考慮就拒絕了。再怎么說，母親都是微笑著搖頭。

媛媛說：“媽媽，我們是要爭取讓我們喜歡的人回家??！”在隨之而來的媛媛歇斯底里的痛哭中，王潔終于決定為了自己的愛，也為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含淚點頭應(yīng)允。

于是，陳媛媛跑遍了合肥所有的醫(yī)院……

后記：

就在本文快要截稿時，獲悉王潔前胸和小腹部疤痕局部修復(fù)開始。有關(guān)臉部整形計劃書，專家正在積極準(zhǔn)備之中，上海整形專家將免費配合這家醫(yī)院給王潔做面部整容手術(shù)。雖然這個故事留給我們要思考的東西有很多，但不管怎樣，我們都應(yīng)該尊重她們的選擇，同樣我們期待陳媛媛母親手術(shù)成功，更期待她和她的母親把愛喚回家?。ㄎ闹腥宋锞鶠榛?/p>